林匪石有些擔心地問:“你跟錕動手的時候,是不是也受傷了?”江裴遺怔了下,無所謂道:“沒事,我去塗點紅花油就行了。”林匪石說:“讓我看一下。”江裴遺想了想,伸手挽起褲腿,白皙勁瘦的小腿紫了好幾處,胸膛上被錕踹了一腳的地方也開始發青,有點腫起來了,不過都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林匪石擔心道:“錕知道你家的地址,這次他空手而歸,說不定什麽時候還會來找你,以後出門的時候一定小心一點。”“自己病秧子一個,就別瞎操心我了。”江裴遺扣上襯衫扣子,掃他一眼,去廚房做晚飯,“覺得不舒服就喊我。”林匪石有點不想看到江裴遺受傷,心裏非常難過,又想起錕對江裴遺的詭異態度,抱著枕頭歎了一口氣。第二天上班,江裴遺給林匪石請假,說他下樓的時候不小心閃到腰了,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太聰明,但是為了瞞天過海,也隻能讓林匪石強行智障一下了。家裏有個大活人,江裴遺中午就要回來給他做飯,在廚房裏叮叮當當了半天,臥室也一直沒個動靜,按照某個撒嬌怪的作妖程度,這屬實有點不正常。江裴遺在高壓鍋裏燉上剛買回來的大骨頭,走到臥室裏去看林匪石的情況,卻發現他雙目緊閉地縮在床上,臉色紅的不太正常。江裴遺臉色微變,兩步走過去,伸手在他額頭上貼了一下:“林匪石?”──早上走的時候看他還是好好的,現在不知道怎麽突然發起了高燒,大概是裏麵傷口發炎引起來的,林匪石渾身滾燙滾燙的,人都快燒暈了,一直濕潤鮮紅的嘴唇也變得幹裂,看著怪可憐的。江裴遺用毛巾蘸著冷水敷在他的額頭上,又從櫃子裏翻出退燒藥和消炎藥,放在手心裏。他蹲在床頭輕聲詢問:“林匪石,聽見我說話嗎?”林匪石好看的眉頭緊蹙起來,眼珠發熱酸澀地睜不開,沒什麽聲音地“嗯”了一聲。“你發燒了怎麽都不告訴我?”江裴遺把手裏的藥遞到他嘴邊,拿過一杯水,“先吃一點藥,下午還沒退燒就去醫院。”林匪石的鼻翼鼓動了兩下,不知怎麽沒吭聲,老老實實張嘴把藥片吃了,又馬上縮回了被子裏。病秧子美人裹在被子裏,出了一身的虛汗,額角的黑發都是一縷一縷的,襯衫皺皺巴巴地貼在皮膚上,江裴遺拿出平時他穿的那套睡袍,打算給他換上,結果他的手指剛碰到林匪石的衣服扣子,林匪石就反應很大地往後躲了一下──江裴遺原地怔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林匪石是不願意讓他換衣服,才一直忍著悶聲不吭。林匪石從被子裏伸出蒼白的手腕拿過睡衣,腦海裏的耳鳴聲很重,他虛弱地啞聲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換。”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衣,江裴遺能看到他皮膚上凹凸不平的紋路,燒傷之後的皮膚如果沒有進行修複手術,那真的是恐怖的不像人皮,林匪石這麽愛臭美的人,估計是死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他身上的傷痕。江裴遺語氣平靜地詢問:“……你是不想讓我看到你身上的傷嗎?”林匪石修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沒吱聲。“你後背還有傷,換衣服的時候扯到骨頭會很疼的,讓我幫你吧。”江裴遺難得好脾氣地商量著說。林匪石低著頭悶聲說:“我可以自己換。”江裴遺一向不會哄人,搜腸刮肚地想了想,聲音很輕地說:“林匪石,你是我見過的最完美、最好看的男生,不會因為你身上有傷而改變,你不要自己太過在意這些外表的東西。”林匪石的手指死死地扣在領口上,向來和顏悅色的臉上居然有一種刀槍不入的冷淡,他說:“不。”頓了頓,他感覺態度似乎有些太傷人了,又偏過頭低低地說:“……我不想讓你看到。”“皮囊隻是表象,真正喜歡你的人不會在意這些身外之物的,”江裴遺低聲道:“過兩天換藥的時候你也打算一個人換嗎?你能給素不相識的醫生看,為什麽不能給我看?我又不會嘲笑你。”林匪石固執地不肯撒手……他想在江裴遺眼裏永遠是完美無瑕、沒有任何缺陷的。江裴遺跟他僵持了片刻,抿了一下嘴唇,輕聲威脅說:“你再這樣我就要告訴郭廳了。”林匪石頓時微微睜大眼看著他,有些不可思議,難以置信江裴遺居然是“有事告家長”的那種“三好學生”!許久,他才猶豫著聲音低啞地說:“……真的很難看,我自己都不想看到。”要是換個大男人這麽磨磨嘰嘰,江裴遺早就摔盤子不幹了,但是這時候麵對林匪石他脾氣出奇地好,大概是預支了這輩子全部的耐心都放在這個人身上,彎腰蹲伏在床邊,幾乎是在哄著他溫和道:“沒關係,我不會笑話你,也不告訴別人。”林匪石的眼角因為發燒而飛起了紅意,直直地望著他不說話,江裴遺看他態度軟化了一些,就扶著他熱乎乎的後頸讓他坐起來,溫聲說:“我很快就換好了,閉著眼不看你。”林匪石本來就燒的迷迷糊糊的,腦子轉的很慢,反應也有些遲鈍,他看著江裴遺坐在他身邊,閉著眼睛抬手解開他的扣子,把他濕潤皺巴的襯衫脫了下來,又抖開幹淨潔白的睡袍披到了他赤裸的肩膀上,係上了腰帶。林匪石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喉結輕輕滾了一下。江裴遺:“我睜開眼了。”林匪石月白雕塑似的坐在床上,江裴遺是摸瞎給他穿的衣服,領口的位置有點歪,露出了鎖骨下麵一部分顏色明顯不一樣的猙獰皮膚。江裴遺眼皮都不多眨一下,若無其事地給他整理衣襟,手指在他雪白尖細的下巴上輕輕蹭了一下,溫和地說:“別這樣林隊,你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好看,而且這種傷又不是永久性的,你覺得接受不了,以後做手術去疤就好了。”林匪石垂著眼低聲道:“不好看。”這跟平日裏花枝招展的林警花簡直大相徑庭,好像鮮豔的玫瑰花褪色枯萎似的,江裴遺的心髒無由來地疼了一下,猶豫片刻,開口問:“當時,你為什麽會被燒成這樣?”林匪石吸了一口氣,道:“……他們都走了,隻有我一個人在著火的樓層裏,跑不出去。”第40章 林匪石當天下午就退了燒,昏天黑地地睡了一覺,醒來後背傷勢疼的愈發清晰明顯了,稍微動一下手臂都要直接原地裂開,一點都不敢動。因為他吃飯不方便,江裴遺就每天都給他煮粥,海鮮、蔬菜、肉類都放在粥裏,插個粗一點的吸管就能喝了。林匪石自我調整心態的能力就有如江裴遺的武力值,那是非常強悍且驚人的,也就垂頭喪氣了小半天的功夫,睡了一覺之後立馬滿血複活,再次感覺自己英俊標致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躺在床上繼續作妖。江裴遺本來以為一個半拉殘廢是沒什麽戰鬥力的,但是沒想到我們林支隊即使半身不遂也不耽誤他獨領風騷──薄被讓他蹬到了腳邊,這人披著寬鬆的睡袍側躺在床上,蒼白鎖骨“猶抱琵琶半遮麵”似的若隱若現,從側腰到小腿的曲線被清晰勾勒出來,露出一對白如雪的赤裸腳踝,從骨頭縫裏往外散發著一股讓人欲罷不能的色氣。江裴遺毫無防備地打開臥室門,本來打算給他投喂點水果吃,眼裏猝不及防看到這一幕,心髒不知怎麽忽地一跳。林匪石臉上掛著迷之微笑,眨了一下漂亮的桃花眼,送去一個含情脈脈的小眼神。江裴遺:“……”這要不是在自己的家,他差點兒就以為是誤入了哪家風情萬種的牛郎店,還是包的知名“頭牌”!他麵無表情麵不改色無動於衷地走過去,合上他嚴重有傷風化的衣襟,把人烙餅似的翻了過去,含情脈脈的臉直接懟在枕頭裏,不冷不熱地說:“脊梁骨又不疼了,對著空氣發什麽騷,在家裏閑的你。”林匪石:“……”他現在真的相信江裴遺是宇宙第一直男了。林匪石在撩騷領域順風順水無往不勝的人生從未遭遇過如此重挫,忽然特別不信邪,從枕頭縫裏掙紮著飄出一句:“裴遺哥哥……”江裴遺動作停頓一下,感覺有一股細微的電流從兩人接觸的指縫間酥酥麻麻地蔓延到全身,真是一點脾氣都沒了,他無奈地說:“你又怎麽了?”林匪石在枕頭裏陰謀得逞般一笑,小聲撒嬌道:“我後背好疼啊。”江裴遺冷淡道:“是嗎?”“是呀。”江裴遺盯了他片刻,認真點點頭:“應該是外敷的消炎藥用完了,等一下吃完飯給你換藥。”林匪石頓時改口說:“……好像也不是那麽疼了。”──撩騷天敵,江裴遺。林匪石使用美男計再次失敗,生無可戀地被江副支隊按在床上,拆了背上的固定帶,在後脊梁塗上一層氣味濃重的外傷藥。林匪石趴在抱枕上,小聲嘀咕:“在家裏好無聊啊。”江裴遺不溫不火道:“你不是挺能睡覺的嗎,覺得沒意思就閉上眼睡覺。”林匪石舔了一下嘴唇,實話實說:“白天疼的睡不著。”江裴遺一頓,輕聲問:“那你想幹什麽?”林匪石想了想:“我給你唱歌吧。”江裴遺:“好啊。”林匪石的聲音本來就好聽,刻意壓低的時候就更磁性了,唱了一首周總的《青花瓷》,雖然稍微有點跑調但是瑕不掩瑜,可以勉強打個a。林支隊的業務愛好廣泛,七項全能,二十八般武藝,除了專業刑偵,幹啥都會。在家裏休養了二十多天,林匪石終於能下地溜達了,本著關懷同事的熱情,他趁著江裴遺不注意,在他上班之後也偷偷摸摸溜到了市局──江裴遺不讓他出門,覺得他的骨頭還沒完全恢複,怕不小心會惡化。但是林匪石這幾天真是在家裏憋出毛了,迫不及待想要出門看一眼外麵的天空。林匪石不敢招搖過市,怕江裴遺把他一腳踹回家,就揣著手假裝若無其事地到刑警們的公共辦公室溜達了一圈,祁連看到他,率先鬼頭鬼腦地湊上來道:“林隊,您腰沒毛病了吧?”林匪石不知他這話是從何而起,滿頭霧水道:“沒毛病啊。”祁連努了一下嘴,臉上有點類似憋笑的表情,甕聲甕氣地說:“您家裏那樓梯,跨度挺大吧?”“……”林匪石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嗖”地轉頭看著他,問:“……你們江隊是怎麽給我請假的?”祁連一本正經:“說你下樓梯的時候閃到腰了。”林匪石:“……”可以,這很“江裴遺”。他殫精竭慮端了半年的“男神”人設就要在江裴遺手裏毀於一旦了。祁連看到林匪石瞬間一言難盡的表情,感覺其中好像有內情,小心翼翼地道:“林隊,怎麽了?”林匪石問:“你們江副在辦公室吧?”祁連點點頭:“應該在,沒見他出去。”林匪石微笑道:“關於我家樓梯的事,我需要找他深入交流一下。”祁連:“……”他眼睜睜看著林匪石帶著讓人頭皮發麻的笑容上樓去了。林匪石抬手敲了一下門。“請進。”江裴遺以為是同事上來匯報工作的,眼也沒抬:“什麽事?”林匪石關上門,心平氣和地說:“江副支隊,您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下樓梯不小心閃到腰’的弱智是哪一位?”江裴遺沒理他陰陽怪氣,皺起眉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在家休息嗎?”“再不來我就要因為腰傷不幸身敗名裂了。”林匪石“嘶”了一聲,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早知道你給我安了這麽個‘罪名’,我就算垂死病中驚坐起也要來上班。”江裴遺不以為意:“請個假而已,哪兒那麽多毛病。”林匪石強調:“這可是男人的腰!”江裴遺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注孤生的江副支隊完全沒聽懂他開的這輛跑跑卡丁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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