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他們的弟弟,殷十二。殷雲猜對了, 事實上這個消息剛散播出去時,殷俞航就收到了殷十二的電話。殷俞航和殷十二可謂是兩看生厭,他們倆都是玩咖。區別在於殷俞航亂玩的同時還有那麽一點點底線。譬如他在出錢和朋友創立那個遊戲廳之後,第一時間就把他弟弟殷十二給拉入了黑名單,恕不接待。殷十二整個就是混世魔王, 性格扭曲又病態,落在他手裏的玩伴很少有能健全離開的, 而這個魔王如今才十八歲。殷十二給殷俞航打電話大嘲特嘲。而殷俞航沒怎麽在意。一般有人問起, 他會解釋自己對男人沒興趣, 但對方實在誤會得深了,殷俞航也就懶得嗶嗶,隨他去了。所以殷俞航在意的是諦複過去那段感情。真他媽轟轟烈烈的,聽得殷俞航怪激動的,當即就決定明天去湊個熱鬧。他不知道,這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此時正在偷聽。覃戊司暗中觀察完了殷俞航的反應,回到諦複身邊:“他那個弟弟打電話來嘲諷了,不過不確定明天會不會去看熱鬧。”“不一定得是他,過來的殷家人或者未冠姓的殷家私生子不會少。”諦複已經看完了楊牧嘉整理的各大貴族資料,“範圍這麽廣,隨便一個獵物進來都很不錯了。”“範圍廣?”覃戊司往虛擬頁麵上瞅了一眼,隨後他就懵了。同時他也明白了“範圍廣”的意思。男人和女人在生孩子付出的精力上是完全不對等的,覃戊司對殷家主播種能力的預判出現了誤差:“他媽的?!快兩百個私生子?!!”“其中的爛人就占了八成,而手上有人命的,總計一百二十五個。”諦複剛看到這份證據的時候也是震驚的,他之前一直生活在新大陸,但他依舊被這群混蛋給震驚了。“怎麽會這麽多!”覃戊司懷疑甚至想要揉揉眼睛,“手裏頭有人命的居然是絕大多數?”“因為對於新大陸的貴族來說,平民,尤其是舊大陸的平民,根本不算人,他們是一種資源。”一旁的楊嵐解釋,“殷俞航那個遊戲廳其實已經算是相當正規了,貴族們私底下還有一些秘密樂園。”楊嵐看著諦複和覃戊司,他一字一句說:“在那裏,被豢養的資源們可能會報廢,而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報廢的資源……會進行焚燒處理。”諦複收起了資料。“你知道當人的欲望沒有了約束,會發生什麽嗎?”楊嵐握緊了拳頭,“我曾經親眼見過。”“你去過那些樂園?”諦複詢問。“不,那種地方我沒有膽子去。”楊嵐想要笑笑緩解氣氛,但聊到這種話題,他實在是笑不出來。“我曾經見過一個人,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宴會,他好像是個挺有名的網絡歌手,月星城人。”楊嵐垂下腦袋,“我父親很喜歡他,這位歌手曾經翻唱過我父親的歌。我們三個聊了很久,最後我父親甚至給了他通訊號碼。”“之後過了一個月,我父親忽然收到了他的消息。他求我們救救他,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出發。”楊嵐停頓片刻,繼續說:“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沒有了頭發和四肢,鼻子也被切掉了。眼睛被縫上,嘴裏的牙齒全部被敲碎,他就躺在那裏,我起初甚至沒有發現他是個人。”諦複沉默半晌,他說:“這樣的狀態下,不可能發送通訊。”“是的。”楊嵐聲音在顫抖,“因為那個求救信息是那群貴族們發出來的,這是一場玩笑。”“他們覺得很有趣的玩笑。”楊嵐說,“因為那個人已經死了,而我父親收到了第二條來源於信息。”“他們問我們嘿,拯救者遊戲好玩嗎?”楊嵐還記得那時的情緒。世界觀徹底崩塌,他不理解。之前和他有說有笑的明明是個人啊,那是個人!人怎麽會被變成那樣?覃戊司沉默了。諦複這時也明白,楊牧嘉給他挑選殷俞航這麽個聯姻對象,一是因為對方是個純直男,二就是對方是個還算有底線的傻缺。殷俞航這麽個濫情的傻缺,放在新大陸這個地方都能算他媽的道德楷模了。“他們一個都逃不出去。”覃戊司忽然說,“多給我一些名字,等這個大陸覆滅,他們一個走不掉,都得死。”在楊嵐講述完他的故事之後,覃戊司心態其實說不上太震驚,他很平靜。他其實早就明白這些高層不會是什麽好東西,隻不過這次醒來之後遇到諦複,談了一場戀愛倦怠了,他都快忘記自己是怎麽死的了。“這一百多個人,隨便來一個湊熱鬧,都是該死的。”諦複說,“我們可以自由選擇了。”原本覃戊司還擔心自己演不出苦大仇深,這下好了,跟這群爛泥待在一起,他根本不需要表演。他現在就想弄死這群狗日的。並不清楚已經招惹上初始鬼的各位貴族則是在瘋傳有關諦複的八卦。他們在楊家眼裏是爛泥,然而他們自詡體麵。而楊家熱衷音樂的楊牧嘉和愛上平民女的楊嵐在他們眼中才是丟人,不顧家族顏麵,沒有一點貴族的矜持。覃戊司永遠不會明白這群殘渣為什麽會覺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畢竟他們從不是什麽天生的貴族。他很確信,他那個年代的“貴族”們都被他處理掉了,而現在這些不過是在他消失後重新奪權的投機者罷了。他們的祖先都是曾經被壓迫的那一批,如今他們擁有了權利,便成了天生貴族。而人類似乎永遠都不會長教訓,覃戊司對諦複所說的那個“新世界”存疑,在人類依舊被欲望操控的當下,真的能建立出一個完美的烏托邦嗎?月星城的金毛並不清楚這位初始鬼的糾結,他還在睡覺。鏡夜區依舊在戒嚴,他已經在酒店住習慣了。這裏很無聊,但讓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努努力也許可以活到六十歲。然而今夜金毛的睡眠計劃注定要泡湯。夢裏的他剛領起最佳新人歌手的獎杯就聽到了一連串槍響,嚇得金毛一陣撲騰,美夢破碎,他也直接從床上彈射了起來,差點摔地上。幸好有一隻手扶住了他。嗯?手?金毛看向手的主人,他有些意外:“鬼先生?你在這兒做什麽?”他還不知道諦複的任務,還以為諦複住在他隔壁。“我需要一個帶走舊大陸風格的裝扮。”覃戊司言簡意賅,“在不組裝機械肢的情況下,我需要什麽?”“舊大陸?風格?舊大陸沒有什麽風格,隻有混亂。”金毛坐直了,“您能具體地描述一下您的需求嗎?”“幫派成員,陰狠毒辣的那一類?”覃戊司深度接觸過的幫派成員隻有王複安一個,偏偏王複安還是個表麵溫和派,“最好是能凶一點。”“哦哦。”金毛從床上爬起來,他那一頭自來卷都打結成一坨了,但金毛沒有管,他覺得覃戊司過來找他肯定是有大事。所以他圍著覃戊司轉了一圈:“鬼先生,你的頭發最好是能短一些,我知道你現在的頭發已經很短了,但我想毛寸更能凸顯凶悍感,以及在近身搏鬥的時候,最好不要留累贅似的頭發。”覃戊司伸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他的頭發便縮短成了寸頭。真方便。金毛感歎,他伸手摸了下自己毛糙的自來卷,莫名有些羨慕。“您的長袖衫看起來有些休閑,能換成t恤和皮夾克嗎?”金毛問。“可以,諦複的衣服裏麵有。”以前中樞損壞嚴重的諦複熱衷於收集各類服裝,而現在這些衣服都在覃戊司的空間裏。“鞋子最好也換成作戰靴,對了,不能是新的,得有一些磨損。”金毛在造人設方麵還是相當內行的,“還有,您也許可能整兩條大花臂,身上也盡量多搞一些紋身。”話落,他就見覃戊司身上忽然浮現出了黑色的圖案。尤其喉結脖頸處,那兒多了一雙藍色眼睛的紋身。“那,那個是?”金毛不知第幾次感到震驚。“這個是諦複的眼睛。”覃戊司解釋。“不是,我是說它怎麽忽然就出現了!”“我是鬼,這隻是一種幻象,極其真實的幻想。”覃戊司不想解釋過多,“然後呢?”“咳,然後您可能還需要一些疤痕。雖然現在祛疤並不是一件麻煩事,但部分幫派成員以疤痕為榮。”“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覃戊司打了個響指,消失在原地。金毛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腦袋,不明白覃戊司到底是想幹嘛。肯定是又有什麽任務,可能和鏡夜區的封禁有關?哈,算了,不想了。總不可能是讓新大陸墜落吧,反正他管不著,想多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你現在是要幹嘛?”王複安一起床就聞到了一股奶香味,她看了一眼時間,確實還是午夜沒有錯,應該還沒到早餐時間。“這些餅幹都是給覃先生烤的,你要嚐一下嗎?”諦複從廚房探出頭。王複安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在諦複往外蹭時才看到諦複的笑臉。現在楊嵐和吳女士破罐子破摔,為明天的狗血見麵會造勢,這對小情侶已經明麵不和很久了。吳女士最近都沒和楊嵐坐同一輛車去上班。“你居然會分享給覃戊司的餅幹?”王複安有些詫異,她走下樓,當親眼看到廚房中的景象之後,王複安沉默了。諦複有些不好意思:“我做得稍微有些多,浪費糧食不太好,所以王經理你敞開了胃吃吧。”王複安退後一步:“第一,我不能進食固體,第二,你這個量已經不能算是‘一點點’了吧。”諦複做的小餅幹已經堆積成了小山,如果王複安沒有看錯的話,這些小餅幹似乎都是覃戊司的造型。黑色的頭發,黑色的豆豆眼,表情看上去很生氣。超精致的餅幹啊!諦複把餅幹做成三維q版小玩偶了都。王複安走過去拿起一個,被那極具匠心的細節閃瞎了眼:“這種難度,這個體量,辛苦你。”“你拿的那個是殘次品哦。”諦複說,“你仔細看他的頭發,右邊稍微凸起來了一點點。”他指著那個小餅幹人。王複安仔細觀察,最終得出結論:“看不出來。”“肉眼確實很難看出來啦。”諦複哈哈一笑。“肉眼都難看出來的東西!!你這麽精益求精幹什麽!!”王複安質問。諦複沒有回答。王複安給楊牧嘉父子以及吳女士發了消息,讓他們幫忙過來處理一些。諦複做的餅幹味道絕對是好的,他們估計能處理完這兒一大部分餅幹。王複安發過消息之後看向諦複,她發現諦複依舊一動不動,並且諦複身旁的烤箱似乎還在運作:“還有一批?!”諦複點頭。王複安沉默了,她思索許久,隨後詢問:“我說,諦複,你是不是有點分離焦慮,沒安全感?”“啊?”諦複被問蒙了。“你幹嘛一直烤餅幹?”王複安問他,“這個餅幹象征性地帶一些過去就行了,不是嗎?”覃戊司也吃不了,最後隻能喂給諦複。“這個餅幹是我嚴格按照覃先生給我的配料表來操作的。”諦複說,“我喜歡它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