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卓走到了江岌麵前,看著他的眼睛,又說了一遍:“江岌,我們試試吧。”他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好像被拉長了一般,一下又一下地響在耳邊,時間好似被放慢了無數倍,於是他下意識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從不知道等待一個答案時人會是這麽的煎熬。他定定地看著江岌,急於捕捉到江岌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在漫長的幾秒之後,他看到江岌的眼睫忽地顫了一下,嘴唇也輕輕地動了動,有那麽一瞬間,他產生了一種江岌下一秒會哭的錯覺。然而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很快就從江岌的臉上消失了,江岌垂下了眼。“可我不想試試。”他聽到江岌這樣說。酒精的苦澀後知後覺地泛了上來,秦青卓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在一起就是在一起,”江岌抬眼看向他,“沒有試試這一說。”一瞬間,秦青卓屏住的呼吸鬆了勁,呼出的那口氣似乎都發著顫:“那就在一起。”“江岌,”他看著江岌,這次語氣更篤定了一些,“我們在一起吧。”江岌咽了下喉嚨,喉結隨之滾了滾:“好。”秦青卓如蒙大赦般地鬆了口氣,他閉了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剛剛幾乎跑到了腿軟。下一秒,江岌伸手抱住了他,落在他耳邊的聲音沉得發啞:“我們在一起。”第80章 這擁抱持續了很長時間,江岌垂著頭,胳膊越過秦青卓的後背,手掌緊緊地握著他的肩膀。被這樣很用力地抱著,秦青卓先前胸口翻江倒海的難過,被釀成了一種極其酸澀的情緒。這一晚經曆了太過起伏的情緒波動,以至於他現在有種在做夢的感覺。明明幾分鍾前自己還站在江岌麵前,聽著他說著那些剖白自己的話而心如刀絞,但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了。他處於一種極其熱切的情緒裏,以前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仿若把這段時間所有的情緒都濃縮到了胸口,所有的喜和悲都經過了提純,裏麵還摻著一點酸,一點澀和一點苦。五髒六腑都浸泡在這種情緒裏,讓他甚至有點想哭。江岌肯定也一樣,不,江岌現在的情緒濃度隻會比自己更高。又這樣相擁了好一會兒,江岌才緩緩地將秦青卓鬆開了。他看著秦青卓,抬起手,輕輕地把秦青卓臉上的發絲捋到了旁邊:“你的頭發濕了。”“嗯,下雨了,”秦青卓也看著他,“你的頭發也濕了。”明明江岌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在直直地盯著自己,但秦青卓總覺得他會隨時哭出來。江岌現在的樣子,就好像受了很多委屈,陡一拿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的、想哭的小朋友。秦青卓從來都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他抬起一隻手,摸了摸江岌的臉:“要不要先進去?”“嗯。”江岌這才稍稍回過神,深深吸了口氣,像是在平複自己的情緒。他轉過身,拿出鑰匙打開了酒吧的玻璃門門鎖。門關上,外麵的卷閘門緩緩落下,江岌一隻手摸索著摁開了前台的吊燈。他卻沒立刻走過來,後背倚著玻璃門,仍是用那種沉得像是有重量一樣的目光看著秦青卓。明明是談過戀愛的,但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下,秦青卓好像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要上樓嗎?”“我……”嗓子太啞了,江岌清了一下才能繼續說下去,“我緩一緩。”秦青卓朝他走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輕聲問了句“怎麽了”。“有點想哭。”江岌看著他,嗓子啞得厲害,“秦青卓,我現在是不是特丟人啊……”“怎麽會呢,”秦青卓又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臉,“十九歲的年紀,怎麽樣都是理所應當的。”他繼而垂眼,自嘲地笑了一下,“要說丟人,也是我更丟人,都過二十九歲生日了,剛剛還在你麵前哭了呢。”“你也做什麽都理所應當。”江岌握住了秦青卓覆在自己臉側的手,“起碼在我這裏是這樣,三十九歲,四十九歲……都一樣。”“嗯,”秦青卓笑了笑,“都一樣。”說不清為什麽,明明已經在一起了,但那種有點想哭的感覺還是止不住地往上湧。“去樓上吧,”江岌握緊了他的手,“給你擦擦頭發。”兩個人牽著手往樓梯走,樓道的聲控燈應聲而亮,昏黃的壁燈照著略有些陡峭的樓梯。誰也沒說話,樓道裏響起清晰的腳步聲,一下又一下,猶如忽輕忽重的心跳。走上二樓,江岌推開門,還沒來得及開燈,秦青卓忽然看到一團黑影從腳下飛快地閃了過去。“是有老鼠麽,”秦青卓有些驚訝,“躥得好快,你看到沒?”“是一隻小貓,”江岌摁開了頂燈開關,“別怕。”頂燈亮起來,江岌用眼神在二樓地麵搜尋一圈,牽著秦青卓的手朝牆角走過去:“就是它。”秦青卓低頭看過去,一隻純黑色的小貓正蜷縮在牆角,身體隻有成年人的兩個拳頭大小,乍一看就是一團黑色的毛球,若不是一雙玻璃球似的黑眼珠在燈光下反著光,幾乎看不清他的眼睛在哪兒。此刻它全身毛發豎起,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好可愛,”秦青卓俯下身看著它,“哪兒來的?”“附近排水管道裏救出來的,”見秦青卓要伸手去摸這隻小黑貓,江岌提醒他,“小心點,它挺凶的。”“嗯。”秦青卓試探著靠近,手指落在小貓的身上,輕輕地順著毛摸了兩下。小貓對著他細細地“喵”了一聲。毛絨絨的一小團,摸起來手感綿軟,秦青卓本就喜歡毛絨絨的東西,此刻注意力被這隻小黑貓吸引,方才胸口的情緒被衝淡了不少,“不凶啊,挺乖的。”江岌看著秦青卓,幾不可查地呼出一口氣,剛剛那種強忍著想哭的感覺總算散去了一點。“對別人都挺凶的,不過好像不怎麽怕你。”秦青卓又靠近了一點,半蹲下來,用手掌托著小貓的肚子,將它抱了起來,對江岌說:“怕你麽,你試著摸一下?”江岌俯下身,伸出手朝那小貓摸過去,誰知剛一靠近,那小貓回過頭來,齜牙咧嘴地朝他哈了一口氣,跟剛剛被秦青卓摸的狀態判若兩貓。就連秦青卓都有些被驚了一下:“……是還挺凶的。”他試著又在小貓身上摸了兩下,小貓沒有任何反應,他抬頭看向江岌:“是不是你太凶了,把它給嚇著了。”“我凶麽。”江岌說。他眼神黑沉沉的,這會兒看著還挺無辜,無辜到有點可愛,全然不是之前那個麵無表情看起來極不好惹的少年。先前還有些想哭,這會兒秦青卓忽然忍不住笑了一聲。“也不凶啊,還挺乖的。”江岌抿了抿唇,沒說話。手裏的小貓掙了兩下,秦青卓將它放下來,站起身:“走吧,不是要給我找毛巾擦頭發麽?”“嗯。”江岌再次牽過他的手,拉著他繼續走回自己的房間。他打開衣櫃的門,從裏麵拿出了一條幹淨的白色毛巾遞給秦青卓。秦青卓接過來,卻一時沒動,隻是看著他。“坐床上擦吧。”江岌說。秦青卓這才開口提醒他,話音裏帶著點笑:“江岌,你是不是應該先把我的手鬆開啊。”江岌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握著秦青卓的手,很低地應了一聲“哦”,鬆開了手指。站在床邊拿著毛巾擦頭發時,秦青卓的嘴角忍不住彎了彎。一直以來江岌在自己麵前表現得都挺成熟,似乎從來沒有過這麽不知所措的時候。還真是……挺可愛的。江岌站在旁邊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接過他手裏的毛巾:“我幫你擦吧。”秦青卓沒拒絕,垂下了手,讓江岌幫自己擦著頭發。剛剛那陣雨夾雪不算大,秦青卓的頭發也不算濕得太厲害,江岌很仔細地把他頭發表麵的水珠擦幹淨了。他看到秦青卓的頭發剛剛被毛巾弄亂了一點,猶豫了幾秒,把毛巾放到一邊,手指輕輕插到秦青卓的頭發裏,將略有些淩亂的頭發從上到下地捋順了。秦青卓低著頭,能感覺到江岌的動作很小心,好像怕弄疼自己。離得很近,江岌刻意放輕的呼吸聲拂過耳側,讓秦青卓有一種很真實的被喜歡著的感覺。先前被冷風吹褪的醉意又漸漸浮了出來,他忽然起了逗逗江岌的心思。這樣想著,他搖著頭甩了甩頭發,把水珠甩了出去。抬頭看過去,江岌果然猝不及防地被他甩了一臉水珠,好在他的頭發差不多已經被擦幹了,江岌臉上的水珠也不算太多。隻是平常人忽然被甩一臉水,就算當下沒反應過來,過後也怎麽都會往後躲一下,但江岌一動也沒動,仍是那麽微低著頭看著他。居然還有這麽可愛的時候啊……秦青卓再次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忽然覺得心情很好,這一個月來心情都沒這麽好過。胸口那被濃縮和提純的情緒中,酸、苦、澀全都煙消雲散了,隻留下了濃度很高的甜。“怎麽不躲啊……”他抬手想幫江岌抹去臉側的水珠,然而江岌卻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低頭朝他吻了過來。跟之前那兩次輕啄式的吻法不同,這次果斷地、重重地壓下來,帶著不由分說的意味。沒什麽試探和遲疑的步驟,嘴唇剛一壓實,舌尖緊跟著就抵了進來。這帶著些侵略性的吻讓秦青卓愣了一下,被動地承受了幾秒之後,他迎上舌尖回應了這個吻。江岌抬起一隻手摟住秦青卓的腰,讓他貼近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插進他腦後的頭發裏,溫熱的手掌緊貼著他的頭皮,持續地加深這個吻。這吻青澀而激烈,來勢洶洶而毫無章法,有種要把秦青卓吞吃入肚的架勢。外麵的空氣是涼的,秦青卓一路跑過來,臉和嘴唇也都是涼的。但唇舌相抵時交纏在一起的氣息卻熱得滾燙,燒得他的臉都發起燙來。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清晰的響在耳邊,夾雜著唇舌相抵和唾液交融時發出的細碎聲響。兜裏的手機忽然振了起來,有那麽一會兒,誰也沒理這通電話,仍繼續著這個激烈的吻,直到這振動聲持續地響了幾十秒,兩個人才逐漸從這個沉溺的吻當中清醒過來。唇舌分開,但熱燙的呼吸仍糾纏在一起,在狹窄的空間裏來回流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