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坐在台球桌上的鍾揚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消息,忽然抬高了音量震驚道,“青卓哥要退出節目了?!”江岌眉心一皺,抬眼看向他:“什麽?”“嘉姐剛發的消息,”鍾揚語氣中震驚未消,“說從下期開始,咱們隊的導師換成杜和豐了!”江岌放下煙盒,伸手從茶幾上拿起自己的手機,彭可詩也拿過手機查看消息。節目群裏,陳嘉把話說得很明確:“從下期節目開始,秦青卓老師將不會繼續參加節目錄製,由杜和豐老師接替秦老師的導師位置。杜老師的郵件地址稍後會單獨發給相應樂隊,大家有音樂方麵的問題可以通過郵件跟他聯係。”鍾揚從台球桌上跳了下來,反應激烈:“為什麽啊,他怎麽都不跟我們提前說啊!”“是不是施堯逼他退的,施堯這個孫子!”“青卓哥退了,那我們也退,我不想參加這破節目了!”彭可詩還算鎮靜,抬頭看向江岌:“江岌,青卓哥有跟你說過這件事嗎?”江岌沒說話,隻是眉心緊蹙地看著那條消息。方才還平常的麵色忽然冷了下來,冷得如同覆了一層薄霜。幾秒鍾後,他霍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一言不發地朝門外走。“哎”鍾揚扭頭看著他,“你去哪兒?”江岌沒回答,大步走到門口下了樓梯。第74章 今晚黃鶯麵試的新駐唱來試唱,但紅麓酒吧內外仍聚集了不少特意來看江岌的人。從江岌走下樓梯,再到他開門走出酒吧,這一段路上,圍繞在他周圍的尖叫聲就沒停過。江岌始終沒什麽反應,抄著兜,微低著頭,麵無表情地快步穿過人群。他走到摩托車旁邊,俯身開了車鎖。有人走過來問他能不能合照和簽名,也有人舉著手機對著他拍個不停,他都沒理,麵色微沉地跨坐上摩托車,擰動油門駛出了紅麓斜街。正值晚間通勤時段,馬路上的車流擠擠挨挨,緩慢蠕動。江岌微躬著身目視前方,一路左衝右突地超了好幾輛車。身後鳴笛聲響成一片,他心裏裝著事,對什麽都仿若未聞。這兩天,他給秦青卓發過的消息、打過的電話全都沒有回應,他已經隱約察覺到秦青卓在躲著自己。但他還是忍住了沒去找秦青卓問清楚,因為他想到了那晚秦青卓蒼白的麵色,想到了他那副疲憊的模樣,他說服自己秦青卓可能在躲著所有人,秦青卓隻是想自己安靜地待一陣子。直到剛剛看到節目組發的那條“秦青卓退出節目”的消息,他才完全確定下來,秦青卓就是在躲著自己否則為什麽連退出節目這麽重要的事情,他都沒跟自己提前說過,反而要讓自己從節目組得知這個消息?必須要在今晚見到秦青卓,江岌騎著摩托車想。十幾分鍾後,摩托車停到秦青卓的別墅前,江岌走上台階,抬手按了門鈴。跟上次過來一樣,屋內沒有任何回應。他有些煩躁地又接連按了幾下,門鈴響個不停,但屋內始終沒有任何動靜。江岌沒在門口逗留太長時間,騎上摩托車,又駛往秦青卓的工作室。十月底,空氣中的涼意已十分明顯。老街兩旁,枝頭上微枯的樹葉隨風簌簌搖動。那棟素白的小洋樓隱在沉沉的暮色之中,沉靜而雅致。江岌推開玻璃門,上次見過的那個女孩栗子正跟另外一個年輕女孩聊天。見到走進來的江岌,兩人皆是一愣,然後栗子站了起來:“江岌,過來有事?”“秦青卓在不在?”江岌說。栗子搖了搖頭:“不在。”江岌沒說話,隻是看著她,看得栗子心頭發虛:“怎麽了?”“沒事,”江岌收回了目光,“我能進去看看麽?”“哦……”栗子似有片刻猶豫,然後點了頭,朝他笑笑,“當然可以了,隨便看。我陪你上去吧,順便給你介紹介紹每個房間的功能。”“不用了,”江岌說,“我自己看看就好。”他說完便朝裏麵走,一樓盡頭是排練室和錄音室,他推門看了一眼。林棲正在裏麵錄歌,隔著玻璃看見他,正要抬手打招呼,江岌卻已經關上門走了。在他身後,栗子跟對麵的女孩對視一眼,拿起手機運指如飛地敲著屏幕,像是在打字。江岌很快走上了二樓,台階左右兩側分布著七八個房間,他一間一間地敲門看過去。有的房間沒人,昏黑一片,有的房間有人,正排練和寫歌,見到他都是一愣。他心頭綴著煩躁,無處宣泄,有人打招呼也不理。一間又一間的門被他推開,越靠近走廊盡頭,他心頭的煩躁就越甚。江克遠死後他就沒這麽煩躁過。除了煩躁,好像還有點別的情緒,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好像是恐懼,又好像不是,他打小就沒怕過什麽,活到現在更是連死都不怕。然而在推開盡頭最後一扇門時,他看著黑通通的屋裏,一瞬間忽然就明白了那是一種什麽情緒。確實是恐懼,秦青卓的消失和躲避讓他恐懼。更準確地說,是患得患失。這滋味他以前從沒體會過,讓他極不好受,也讓他極不耐煩。他更煩躁了,煩躁裏又摻了一點茫然接下來該怎麽辦,去哪兒找?種種情緒堵在胸口,讓他無法鎮定下來冷靜思考。除了家和工作室,秦青卓還能去哪兒,醫院麽?要不要再去醫院一趟?但剛剛栗子有一瞬的遲疑,說明秦青卓大概率就是在這兒……難道說工作室還有其他房間,那要不要再找一遍?餘光忽然瞥見樓梯口閃過一道人影,江岌沒看清,但卻覺得有些眼熟。是秦青卓麽?顧不及想太多,他當機立斷,抬腿追了上去。江岌人高腿長,步子邁得很快,但前麵那人腳步匆匆,走得也同樣很快。等到江岌快步下了樓梯,拉開玻璃門追出去時,那人已經閃身走進了旁邊的巷子。那人似乎對這片巷子非常熟悉,在江岌快步跟進巷子的同時,他已經拐進了另一條岔路口。幾條巷子處處聯通,跟紅麓斜街一樣,走起來像道迷宮,稍一分神就會跟丟。接連幾個岔路口,江岌都隻能看到前麵那人匆匆拐進另一道巷子的背影。到這時,他已經稍稍冷靜下來。雖然光線昏沉,但他已經能確定走在前麵的那個人就是秦青卓。他絕不可能認錯秦青卓的背影。前方十幾米,秦青卓微低著頭,快步穿過各個巷子。他一邊走著,一邊又覺得有些荒唐何至於要像躲債一樣地躲著江岌呢?隻是這問題的答案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隻知道在接到栗子的消息之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江岌找到自己。就連走進這處巷子,也完全是心煩意亂之下的一種本能行為。巷子裏悄無人聲,即便不回頭,秦青卓也能感覺到身後的少年在一直緊跟著自己。明明一向冷靜自持,此刻他也無法說服自己停下來,跟江岌好好聊一聊。在沒想清楚之前,他實在不知道見了麵要跟江岌說些什麽。好在他對這一片很熟悉,每次工作累了都會在巷子裏隨便轉轉,於是在接連拐了幾個岔路口之後,他感覺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影消失了。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他確定身後不再有跟著自己的人。他放慢了腳步,走到牆根處停了下來。後背靠著牆,正要鬆一口氣,一側的岔路口忽然拐進了一個人。暮色沉沉,逆著光的少年被勾勒成一道高瘦的黑色剪影,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明晰。還未來得及呼出的那口氣堵在了胸口,秦青卓看著朝他步步走近的江岌。江岌走得很近,幾乎把秦青卓完全罩在自己的影子下麵才停了下來,距離近得像是把秦青卓逼在了牆根。幾米開外,昏黃的路燈遙遙照過來,落在地麵上的兩道人影疊在了一起。江岌微低著頭看著麵前的秦青卓,無可否認,在見到秦青卓的一瞬,堵在胸口的煩躁情緒頓時退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微微泛著酸的情緒。他忽然有點委屈,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他看著秦青卓,竭力壓著自己的情緒,於是聲音被壓得有點沉:“退出節目的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被江岌的影子罩著,秦青卓退無可退,短暫的沉默後,他看向江岌:“是剛剛做的決定。節目組會通知你們的,我就沒有給每個樂隊打電話。”“所以對你來說,”江岌直勾勾看著他,“我跟你在節目裏認識的其他樂手也沒什麽不同,對嗎?”“江岌,”秦青卓移開了目光,沒回答他的問題,“我雖然退出節目了,但如果你們有任何音樂方麵的問題……”他話沒說完,江岌忽然打斷了他:“為什麽不正麵回答我的問題?”秦青卓不說話了。不久之前退去的煩躁又伺機而動,漲潮般席卷上來,江岌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他們全都扣住了,語氣仍是壓著的:“這些天我給你打過電話,也發過消息,但都沒有等到你的回複,我想去找你,又怕打擾到你……為什麽要躲著我?”秦青卓的目光落在地麵那兩道人影上,片刻後,他閉了閉眼睛。再怎麽難說出口也還是要說的,一直拖下去,對兩個人都是一種折磨。“江岌,”秦青卓艱澀地開了口,“這幾天我也好好想了一下,我覺得……還是算了吧。”“算了吧”三個字被秦青卓很輕地說出來,一種比患得患失來得更強烈的恐懼朝江岌籠罩下來,且在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的一瞬間就發酵成了衝動與焦躁。“為什麽要算了,是因為季馳?”江岌皺起了眉,秦青卓剛剛的這句話像是撕開了一道口子,讓他先前竭力壓著的情緒忽然爆發出來,“不過是一個連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的人渣,就那麽值得你留戀嗎?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經曆了什麽,但他能做的,我一樣可以,他做不到的,我也能為你做到,為什麽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季馳到底為你做過什麽,你倒是說啊,你不說我又怎麽能知道?!”秦青卓的目光終於移到了江岌臉上,他能看出江岌眉目間綴著的煩躁與怒氣。這種神情,他不是第一次在江岌臉上見到。他腦中浮現出江岌騎在摩托車上,忽然停在路口攔車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