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卓挺認真地想了想:“因為你們的音樂裏有一種很真實的掙紮,不僅僅是江岌做的詞曲,鍾揚的鼓和彭可詩的貝斯裏,也都有這種掙紮,聽歌的時候,會讓我有一種特別真實的活著的感覺。”鍾揚點了點頭:“我聽懂了青卓哥,你的意思是,聽了我們的歌,你覺得你以前都白活了。”彭可詩差點嗆了口酒,抽了張紙巾咳了幾聲。江岌瞥他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秦青卓則輕輕搖著頭笑道:“鍾揚你啊,氣氛終結者是吧……”一頓飯吃完,已經接近淩晨,就連街邊牽著手軋馬路的情侶也都沒影了。秦青卓沒拒絕江岌要送自己回去的提議,站在車邊,叮囑司機先把彭可詩送回學校,再送鍾揚回家。目送車子開走了,他直起身對一旁的江岌說:“走吧。”江岌卻沒立刻抬步,仍是站在原地看著秦青卓。剛剛吃燒烤時他一直話不多,這會兒卻主動開了口:“那個問題,不是說要私下聊?”“嗯?”頓了頓,秦青卓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在台上問出的那句“最喜歡哪個樂手”。那種微妙的感覺又出現了,秦青卓不自覺地輕輕挑了下一側眉梢,繼而笑道:“這還真是小朋友才會問出的問題啊……”見江岌直直看著自己,像是真要等到一個答案。秦青卓想了想:“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他有意開玩笑,江岌卻仍是那樣直直地看著他,幾秒之後才垂下目光:“走吧。”先前放鬆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秦青卓注意到剛剛從燒烤店出來時,江岌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對麵央音的校門,於是他若不經意地轉移了話題:“你上學的時候成績那麽好,有沒有想過以後想上哪個大學?”“央音吧。”江岌微低著頭往前走。“是因為喜歡音樂?”秦青卓問。江岌起先沒答,跨上摩托車才說:“因為一個人。”“喜歡的人?”秦青卓跨坐到他身後。江岌拿起手機在導航上劃動著看路線:“送我吉他的那個人。”秦青卓想起了江岌一直用著的那把破舊的吉他,本以為是江岌過世的父親或母親在他幼年時送給他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原本還想順著繼續問下去,但摩托車的油門聲已經轟了起來,秦青卓便沒再說什麽。回去的路上,江岌的車速比以往都要更慢一些。央音跟秦青卓的家是兩個方向,送秦青卓回去得經過節目組的錄製大樓。今天錄製結束得早,烤冷麵攤前生意冷清,江岌想起了那晚秦青卓站在路邊,口罩拉至下頜,眉目間隱約綴著焦躁的模樣。明明當時目光也沒在秦青卓身上停留多久,但居然到現在還能清晰地記起秦青卓當時穿了件設計挺特別的墨綠色襯衫和黑色長褲,握著手機的右手筋骨分明,食指上還戴了枚複古的黑色戒指。當時他跨坐在摩托車上,不知怎麽就把那句“你要去哪兒”問出了口。從載秦青卓回家開始,到載秦青卓回家結束,也算形成一個閉環了。挺好的。江岌想。從錄製大樓到秦青卓家的路線江岌記得很清楚,但這次卻沒走那條路,而是故意繞了遠,原本20分鍾的路線硬是用了半個多小時才走完。到了目的地,秦青卓從車上跨下來,隨口問了句:“是換了個路線麽?”江岌沒否認,“嗯”了一聲。“怪不得,我看好像不是之前走的那條路。”秦青卓摘了頭盔遞給江岌,隨意地搖著頭甩了兩下頭發,這讓江岌莫名聯想到了紅麓酒吧附近偶爾會看見的一隻白色長毛貓。隻要用力抖抖毛,原本渾身亂糟糟的毛發就會變得蓬鬆且順滑。秦青卓也是,甩了兩下頭之後,剛剛被頭盔壓了的頭發又恢複了蓬鬆。在路燈下偏近栗色,看起來是會很柔軟的觸感。“這條路是更近麽?”秦青卓抬眼看向他。江岌也看著他,片刻後才說:“更遠。”秦青卓眼神裏的詫異一閃而過。他什麽都沒問,但江岌卻說了:“想跟你多待一會兒不行麽?”秦青卓怔了一下。“走了。”江岌很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拉下頭盔的擋風鏡,擰動油門,下一秒便頭也不回地駛遠了。秦青卓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無奈地笑了笑,又落了回去。他想起江岌第一次送自己回來時也是這樣,他話還沒說完,江岌就已經掉頭駛向了馬路對麵。走得幹脆利落,還真是一點沒變啊……秦青卓轉身往別墅走過去,正要抬步邁上台階,身後摩托車卻又由遠及近地傳了回來。他有些意外地轉過頭,看到江岌居然又駛回來了。“忘了跟你說,”江岌壓在頭盔下的目光看著秦青卓,“那個生日願望,我後悔了。”撂下這句話,又是沒等秦青卓給出回應,江岌再次擰動油門,駛出了這片別墅區。--------------------生日願望在第六章 ~第47章 秦青卓站在原地,看著江岌騎摩托車的身影在幾秒之內越來越遠,很快就看不見了。原本還打算跟江岌聊聊的,關於音樂,關於以後的生活,但江岌似乎根本沒這個打算。罷了,反正以後也不是不能見麵。又站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轉過身,朝自己家門口緩步走過去。用指紋解了鎖,秦青卓推門走進去,換了鞋,走到沙發前坐下來。頭仰靠在沙發靠背上,他有些出神地盯著天花板上明亮的頂燈。明明以後也能見麵,為什麽會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前麵幾場比賽其他樂隊被淘汰的時候,他幾乎沒什麽感覺,雖然自己在這節目裏名義上是導師,但其實導師跟樂隊的關係,很多時候還不如合作一場的同事來得密切。但或許是因為這短短兩個月時間裏,江岌陪自己經曆了起起落落,自己也陪江岌經曆了起起落落,糙麵雲於他而言,已經不僅僅是節目裏有過短暫交集的樂隊那麽簡單了。也不知道施堯最後說會給出讓自己滿意的答複,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答複。秦青卓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施堯仍然沒有發來消息。倒是季馳又一次發來了消息。那次被江岌不留情麵地懟過之後,季馳後來嚐試給秦青卓打過電話,但秦青卓沒接,也嚐試給秦青卓發過消息,但秦青卓從沒點開看過。但現在,他點開季馳的頭像,粗略瀏覽了一遍聊天界麵,發現近一個月以來,季馳斷斷續續地發來了不少消息,內容全都差不多,主旨意思就是想跟秦青卓見麵好好聊聊。今晚這條消息也一樣:“青卓,我上部戲殺青了,已經回了燕城,能跟你見一麵嗎?”在盯著那條消息看了片刻之後,秦青卓的拇指輕觸屏幕,幾下操作之後,將季馳從自己的好友列表中刪除了。原本沒刪掉季馳,一方麵是覺得都是成年人,且都在一個圈子裏,不至於把關係搞得太僵,另一方麵是因為當時搬家搬得倉促,擔心阿姨把兩人東西混淆後續還需要聯係。但現在,看著季馳發來的那些消息,他隻覺得有些厭煩,索性刪了一了百了。*紅麓酒吧今晚的生意稍顯冷清,一眼看過去,不少卡座都是空著的。江岌拎著從臨街小店買的一份炒麵,推門走進去,看到黃鶯正坐在吧台邊跟人說話。黃鶯也看見了他,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江岌走過去,叫了聲“鶯姐”。“這是瞬天娛樂的吳總,”黃鶯跟他介紹,“專門來找你的,都在這兒等你好半天了,來,正好我有點事情,你坐我這兒,跟吳總聊聊。”江岌並不太想坐下聊,但礙於黃鶯的麵子,他還是把炒麵擱到吧台上,坐了下來。黃鶯說的這個“吳總”看起來四十出頭,襯衫外麵還套了個馬甲,打眼一看跟酒吧的服務生似的,但離近了仔細看,就能看出他眼神裏透著一股精明。“真人果然比鏡頭裏看著更出挑啊,”吳總打量著他,語氣挺熱絡,“這是剛錄製節目回來?”江岌“嗯”了一聲,沒什麽耐心:“找我聊什麽?”“你們樂隊被淘汰了對吧?說真的,我覺得挺可惜的,”吳總歎了口氣,“據我了解,別的樂隊要麽就是有自己的簽約公司做靠山,要麽就是跟節目提前簽了合約,像你們這樣單打獨鬥的,能走到這兒已經很不容易了。”江岌沒應聲。“江岌,我看你也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跟你直說了吧,我想邀請你簽約我們公司。”吳總說著,遞過來一張名片,“我之前也帶過不少藝人,覺得你挺適合走這條路。”江岌接過他遞來的名片,看也沒看一眼:“行,回頭我跟樂隊其他人商量一下吧。”說完就打算起身走了。吳總立刻糾正道:“不不不,你誤會了江岌,我隻想簽你一個人。”江岌抬眼看著他,沒說話。“是這樣,從長遠來看,樂隊的發展其實跟你個人的發展是相衝突的。”對方挺有耐心地跟他解釋,“樂隊發展得越好,你就會被束縛得越緊,未來你會牢牢地跟樂隊主唱這個身份綁定在一起,而你個人如果想要謀求一些其他方向的發展,比如發個人專輯、演戲、參加綜藝,都會受到很大的牽製,這種影響甚至很大程度上是負麵的,你能明白嗎?”“演戲?”江岌覺得有點荒唐。對方以為他對演戲這事兒感興趣,進一步解釋道:“據我了解,下季度有一個針對新人演員的綜藝節目,大平台的s級項目,現在圈內很多人都在爭取這個機會,如果你簽了我這邊,我保證能幫你爭取到這個機會,你要是不放心,我們也可以把這個條件落到合同裏。”“嗯,我考慮考慮吧。”江岌站起身,拎起吧台上的炒麵,“不好意思,飯要涼了,我先上去了。”他說完便走,沒管身後的“吳總”皺起了眉。上了二樓,走到茶幾旁的垃圾桶前,江岌將那張名片隨手扔了進去,然後把炒麵放到茶幾上,朝江北的房間方向看了一眼。房門虛掩,裏頭一丁點動靜也沒有。他下意識皺起眉,快步走過去,推開門,江北正縮在被子裏睡覺,他鬆了一口氣。“江北,”他出聲道,“吃飯。”縮在被子裏的江北動了動,但沒應聲。“快點,”江岌催促道,“還是要我揪你起來?”“煩死了。”江北咕噥著,慢吞吞地從被子裏伸出胳膊,然後撐著床,閉著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手機振起來,江岌拿出來看了一眼,是黃鶯打來的電話。見江北一直坐在床上不動,他抬眼警告道:“兩分鍾,別等我過去拖你。”說完沒再理她,走到一邊接起電話:“鶯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