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鬼屋裏,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永遠不知道伸手會摸到什麽恐怖的東西,但春生還是聽話地伸出了手。一顆散著微弱光芒的星星被放到他掌心。“沈先生,這是……”春生心中詫異。高考完,他為了感謝沈括對他一直以來的鼓勵,用夜光紙疊了一罐星星送給沈括。還專門拉著小喬去選了玻璃瓶,希望不要太醜,沒想到沈括竟然會把星星帶在身上。那一點光在黑暗裏像一粒小火苗,春生手心隱隱開始發燙。“沈先生,您怎麽會在這裏啊?”他遲疑問。沈括低沉又有安全感的聲音說:“路過,進來看看。”春生沒有再問那怎麽就這麽巧和他關在一起,先前社團幾個人一起進來,音效嘈雜,他也沒注意身後是不是還跟著一個人。隻是轉移話題問:“現在會不會是停電啊。”沈括輕聲笑了:“不會,停電的話工作人員應該已經來了,估計是故意嚇小朋友的招數。”大概是周圍太黑了,春生聽著沈括安撫有磁性的聲音耳朵有點癢,尤其在他說“小朋友”的時候。春生指尖碰了碰手心的小星星。這點升溫的忐忑沒有維持太久,新一波驚叫出現了。和沈括猜測的一樣,突然的安靜和黑暗果然是為了搞事,潛伏的npc開始出其不意地走到背後拍人肩膀,同伴一個兩個都叫了起來。就連膽量最大的社長都沒逃過去。春生被叫得後背發麻,忍不住借著微弱的光打量四周,又聽見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音。“這裏空間太小,藏不住其他人,”沈括脫下西裝外套罩在他頭上,“應該會是道具一類的攻擊。”春生被一陣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攏住,還沒有反應過來,兩側突然“呲”得噴出冷風和水霧,嚇人一跳。不過他並沒有遭殃,身後是西裝替他擋著,麵前是沈括的胸膛。一瞬間心跳變得比剛才更快。“哢噠”一聲,鐵門慢慢打開。這是禁製解除了,沈括把西裝攏在他肩上問:“想自己玩,還是跟我一起走。”春生咬了下嘴唇,這都什麽時候了沈先生還這麽縝密,周圍都要變成殺豬現場,還在考慮他的遊戲體驗。春生一點也不想繼續玩刺激了,小聲催促說:“一起走。”鬼屋的後半程春生走得異常順利,主要是沈括的反應實在太快,每次npc在要碰到他之前就被擋住。沈括個子很高,被他虛攬著,春生感覺自己全程頂了一個安全的大殼子。這個鬼屋不僅主打恐怖,其實還是個迷宮,沒點本事一時半會兒真走不出來,不過這個難不倒沈括,他倆出來的時候老板還訝異了一秒,大概是對自己設計的信心遭受到了重擊。看看時間,同伴們大概還得一會兒才能出來,春生把西裝拍拍幹淨還給沈括,感激道:“沈先生,我請你喝點東西吧。”說完才發現這附近沒有好一點的咖啡店,隻有一個奶茶屋。沈括很隨和地把西裝搭在手臂上,笑了笑說:“好。”春生猜沈括平時不會喝這些,果然見他對著花花綠綠的抽象名字一臉麻木。“你喝什麽,我要一樣的。”沈括說。春生點了兩杯桃子果茶,沈括的那份少糖,沒加奶蓋。“沈先生,能喝慣嗎?”春生細心地打探過來。沈括嚐了一口,失笑問:“我看上去是不是很不好相處。”春生垂下眼默默嘬了一口茶,客觀來說,沈括常常看著又嚴肅又凶,但他其實不覺得沈先生難相處。沈括對這個問題沒太在意,隻是轉而問他在學校過得開心嗎,關切的聲音像一個長輩。春生說挺好的,學的東西喜歡,跟大家相處也挺好。“那就好。”沈括點了下頭,端著茶,兩人在林蔭道上慢慢走著,有一搭沒一搭聊學校裏的事。問到人際關係時,春生說:“也有不少人和我告白。”沈括手指緊了下,這幾年他看著春生一點點抽條長大,眉目裏的光彩越來越掩不住,會有很多人喜歡春生一點也不意外。他淡聲問:“那有你喜歡的人嗎?”春生咬了咬吸管,說:“有。”沈括咽下一口不甜的茶,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從以前知道春生喜歡梁翊的時候,他就做好準備來麵對這樣的事情,隻是當真的聽見時心裏還是一空。他扯了下嘴角,溫聲問:“是個怎樣的人,你們在一起了嗎?”春生沒回答第一個問題,隻說:“沒有在一起。”沈括探尋地看過來。為什麽沒有在一起,不在那些告白的人當中嗎?難道是春生在暗戀一個人嗎?想到這兒沈括心裏更苦了。其實隻要是春生喜歡的,他就算綁也會綁過來。“他喜歡你嗎?為什麽沒有在一起。”沈括問。春生輕輕吸了一口氣,像積攢了很久的勇氣都用在這一刻,他迎上沈括的目光問:“他喜歡我嗎?”沈括愣住了,陷在春生波光輕柔的眼睛裏。春生睫毛顫了下,忐忑又堅定地說:“沈先生,我在等他。”沈括很久沒有這種思緒遲緩的時刻,他一時仿佛聽懂了,又仿佛沒聽懂。這麽多年,沈括已經習慣了理智壓在情感之上,他略微偏開目光,聲音低緩說:“春生,依賴和感激都不是喜歡。”這些年他的注意力從來沒有離開過春生,但實際上也沒有接近過春生。他希望這一次春生能不被他幹預,可以更自由地去選擇自己想要的。可是春生說:“沈先生,我能分清楚。”他一直仰著頭,讓沈括不得不回視他,“我不是當年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兒了。”沈括看著嘴角沾著奶蓋的小孩兒笑了,拿出一張紙巾,指了指自己嘴角示意他。春生卻沒有伸手接過,隻是執拗地抬了抬下巴。沈括看著近在咫尺的人,這麽多年了他還是時常會覺得這像一場夢。擦嘴角對他們來說太親密了,沈括沒有動,隻是輕聲說:“春生,擦一下。”春生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對視中一點點溜走。起初,他以為沈先生隻是一位責任心很強很好的校董,照顧他是把他當做後輩。可是後來他長大了,在很多時刻他都覺得沈括對他的關照不僅僅是照顧,裏麵還藏了很多其他的情緒。他看他的眼神總是那麽專注,讓他不該有的綺思野草般瘋長。還有一次又一次的巧合,早就超出了對一個後輩的關注。可是沈括為什麽從來都不表達,是他想錯了嗎?看著春生一點一點變得氣餒,沈括頓時什麽原則都不想要了,不就是擦一下嘴嗎,就在他要抬起手的時候,春生的手機突然響了。“春生,你在哪啊?”社長的大嗓門傳過來,“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老板說你早就出來了,留我們在裏麵喝鬼風。”“我碰巧走對了,社長你等等,我這就去門口找你們。”春生掛了電話沒再看沈括,從他手中接過紙巾胡亂擦了一下,彎腰說:“沈先生再見。”頭也不回地快步走了。沈括看著春生變得越來越小的背影,很想拉住他把剛才的話說清楚,腳下卻動彈不得。其實上一次在春生走了之後,他一直在想,春生為什麽會喜歡他這麽混蛋的一個人。裏麵的因果沈括不敢細想。如果那時出現的是另一個人不要錢似的對春生好,結局又會是什麽?這一次回來,即使他想把全世界都給春生,也沒有那樣做,他希望春生能自信地選一條自己真正喜歡的路,而不是因為感激,依賴,或者被肯定。但也許還是他越界太多了,春生又一次被他影響。沈括不知道該怎麽辦,因為這裏麵還藏著他其他無法啟齒的原因。隻能下意識拖延著。也許他今天就不該沒忍住出現。春生考來t大後,沈括也以公司為借口回到京市,偶爾會和春生發一條短信問候近況,再更偶爾地在學校裏偶遇一次。其實他經常會去學校裏看春生,看他站在食堂窗口前糾結吃什麽,看他被湖邊遛鴨子的大爺逗笑,看他有點緊張地站在台上分享最近閱讀名著的心得。今天碰見他們其實很湊巧,沈括本來想去學校裏麵看春生,剛好瞧見了校門口集合的一夥人,跟著跟著就跟進了鬼屋。他本來沒打算出現,但還是忍不住擔心春生在鬼屋裏被嚇到。不想卻得知了春生的心意。春生以前碰到節日也會主動和他發消息,但這一天後,他們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一直沉默到立春的第二天。沈括從早上就一直不停摁亮手機,小陳跟在旁邊也緊張得很,是不是要有什麽重大內部消息發布,時刻準備通知公司高層。到了晚上,沈括終於還是撥出了那個號碼。“春生,生日快樂。”春生正碼字碼得飛起,有電話來沒有看就接了,聽見沈括的聲音頓時腦海一片空白,剛想到的一個絕妙情節不見了……就在春生發呆,不知道該趕緊回憶兩個關鍵詞記下還是回沈括什麽的時候,沈括自己問了下去:“在做什麽?”春生說:“碼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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