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我,我紅桃3。”曹德剛伸手掀開底牌:“喲嗬,是國王自己。”“交杯酒!交杯酒!交杯酒!”……果然黴運它圍繞著我。夏安遠都快生無可戀了,不知道是該感歎自己運氣牛逼到玩國王遊戲都能整到自己身上,還是該慶幸因為自己膽子小,隻敢說出交杯酒這個懲罰。至少……眼睛一閉一睜一口就悶了,紀馳應該不會給自己難堪。“來吧紀總。”曹德剛殷勤地給他倆倒好酒,“幹了這杯交杯酒啊,祝你長長又久久啊。”這話殺傷力太大了。夏安遠掐了掐手指尖,擠出一個笑,轉向紀馳:“紀總,冒犯了。”他緩緩靠近紀馳,耳邊的起哄聲被拋在腦後。越能清晰地感受到紀馳的體溫,夏安遠視線越放得低,最終停留在紀馳精致的西裝袖扣上。來夜店喝酒還穿著西裝。夏安遠突然不合時宜地想,他難道就忙到連換件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嗎。“發什麽呆?”見夏安遠沒動靜,紀馳目光冷淡地掃過看戲的眾人,垂下頭,在他耳側低低出聲,沉鬱的嗓音引起胸腔的震動,落到夏安遠耳朵裏,有些癢酥酥的感覺。這好像是他今晚對夏安遠說的第一句話:“都等著看呢。”兩人貼得如此緊密,像雲和泥在地平線盡頭無限接近。夏安遠回神,他總不可能讓紀馳主動來跟自己喝,於是往前微微探身,端著酒杯的手臂很小心地與紀馳的小臂相交,努力不讓自己身上的服務員製服,碰到他高級的西裝。夏安遠手腕一動,將杯中液體送入口中。酒香混雜著紀馳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溢滿唇齒,辣得他不禁皺眉。紀馳安靜地盯著夏安遠,等他飲盡,才緩緩去啜自己的。包廂莫名沉寂了片刻,又在曹德剛的指揮下迅速熱鬧起來。夏安遠回到座位上去,第二把已經又迫不及待地開始了。這回是坐在紀馳旁邊那個烈焰紅唇的卷發女人抽到了王牌。她倒是表裏如一,大膽的性格跟穿搭十分相洽,張嘴就將整場氛圍引爆。“躺在茶幾上,舌吻五分鍾,要脫衣服的那種!黑桃1和紅桃5!”紀馳摸了摸手裏的黑桃6,沉下眸色,向夏安遠的方向看去“哈哈哈!我是紅桃5,哪位美女帥哥是黑桃1啊?”曹德剛的聲音興奮地炸開,把場麵烘托得格外聒噪。夏安遠臉色煞白,攥著撲克好一會兒,直到所有人的目光最後鎖定在他身上,才將他的牌麵擺到桌子上。“……我是黑桃1。”第18章 “我吧。”片刻後他說。曹德剛聞言有些懵,他似乎沒想到夏安遠點兒背成這樣,把把都能中招。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調笑道:“安遠呐,怎麽又是你,趕明兒個去買張彩票算了,你這讓其他想參與遊戲的小哥哥小姐姐們毫無遊戲體驗啊。我說,怎麽這副表情……跟哥親個嘴很為難嗎?還是沒經驗?反正咱都是男人,需不需要先練習一下,做個準備什麽的?來吧,哥經驗豐富得很,教你兩招……”說著說著曹德剛就把手伸出來,準備去搭夏安遠的肩膀。“曹總。”夏安遠“騰”地站起來,忙不迭躲開他的手,“我……”卷發女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她仗著自己坐在紀馳旁邊,說話底氣十足的:“怎麽,一個大男人,這都玩兒不起啊。”“就是。”立馬有人附和,“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讓你來這陪著玩已經是給你天大的臉了好麽,你是哪裏來的勇氣敢拒絕咱們曹總。”曹德剛笑了笑:“話有點過了啊。人家安遠又不像你們,能理解能理解。”他又不動聲色地瞧了瞧正玩著手中的牌,一臉事不關己的紀馳,心裏有些納悶,難道自己猜錯了這位紀大少爺的心意?他清了清嗓子,拿出放在身後的皮包:“這樣吧,安遠出來也是掙錢的,我呢好歹也算是白溪鎮的地頭蛇了,不讓他吃這個虧。”“遊戲規矩就是這樣,你不玩兒呢就壞了規矩,那大家都沒得玩兒了。這樣,咱們加個碼,從現在開始,誰點到了我的牌,有什麽招數都盡管使出來,我還給獎金。”曹德剛拿出厚厚一遝紅票子放在桌上,“這樣玩兒更刺激吧?”眾人果然亢奮異常,見大家情緒高昂,另外幾個老板也紛紛效仿,把錢都擺在桌上。出來陪玩的那些,誰不是衝著票子來的啊,這會兒全都摩拳擦掌的,恨不得夏安遠趕緊了事,他們好抓緊時間撈筆大的,連那個卷發女人也躍躍欲試,眼睛亮得像個燈泡。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夏安遠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就算今天不管不顧地出了這個門,下了曹德剛的臉,明天他也別想在白溪鎮,甚至在離白溪鎮不遠的那個工地再混下去了,混不下去,就沒了工資,沒了工資,夏麗隻能等死。他低下頭,後頸脊骨突出好大一塊,這麽大的個子,竟然被這種姿勢顯出幾分孱弱的消瘦。半晌,他開口:“好……”矯情什麽啊,他想。親個嘴,又不是要了他的命,更何況,人家還給鈔票呢,露個手指縫都比他一個月掙得還多。夏安遠往上推了下因汗濕滑下來的眼鏡,兀自淡然地笑笑:“曹總,這麽多錢,都給我啊?”曹德剛拉起夏安遠的手,將他扯到自己麵前,仔細打量他的臉,突然一把拿開他的眼鏡,驚訝地瞪大眼:“當然。喲,安遠,你長這麽好看呢。”夏安遠不由自主地側了側頭。餘光中再次確定紀馳對此沒有任何反應,曹德剛放下心來,決定親自享用麵前原本打算獻給紀馳的美味。他沒撒手,反而將另一隻手也覆在了夏安遠的手背上,很是用力地摸了兩把:“躲什麽啊。”他指了指已經被清理好的茶幾,“是你躺上去呢,還是我躺上去呢?”夏安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屋子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我吧。”片刻後他說。夏安遠正準備動作,有手機鈴聲混在ktv音樂聲裏響起。紀馳看了眼手機,突然站起身,將電話接通,神色不耐:“說。”有眼色的人在點歌台上點了暫停,所有人的動作都跟著音樂的戛然而止而凝滯。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紀馳的臉色越來越陰沉。就算不知道紀馳的真實身份,但眾人大都知道這位主是自己惹不起碰不上的大人物,沒人敢在這種情況下大聲喘氣,屋子裏安靜得落針可聞。紀馳隨意往前踱了兩步,順手拿起一瓶未開封的紅酒,一邊摩挲著瓶口的酒封,一邊聽著電話。“哈,他不幹?”他短促地笑了聲,對電話那頭說,“那就給他拿錢啊。”“十萬不夠,那就一百萬。”紀馳聲音低、沉、重,落到旁人耳朵裏,近乎咬牙切齒,“一百萬不夠,那就一千萬!”他又摸了下手中的紅酒,下一秒,驀地抬腳往茶幾上一踹,手中酒瓶跟著狠狠砸向堆著酒瓶叮鈴咣當的茶幾。轟然巨響!瞬間無數玻璃碎片飛濺,眾人猝不及防,尖叫著紛紛避退。麥克風收到音,音響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銳鳴,持續不斷地響徹整個包間。夏安遠從未見過紀馳這樣失態猙獰的模樣。“隻要錢夠多,還他媽的怕他不幹?!!給老子用錢砸!砸也要砸到他鬆口為止!!”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話掛掉了。包廂裏像是沒一個活人似的,全縮在角落無聲息地裝屍體,連曹德剛都不敢上前一步。紀馳轉身,臉上的震怒已經不見,仿佛剛才的那副可怖麵孔隻是錯覺,他仍是那個雲淡風輕運籌帷幄的上位者。可右手指尖不停往下滴答的液體,醒目地昭示大家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姿態優雅地將亂掉的發絲往後薅了薅,在額前留下不知是酒是血的鮮紅痕跡,勾唇一笑:“抱歉,工作上的事情,讓大家見笑了。”隨後他掃了一圈滿地的狼藉,無不可惜道:“看這樣子,今天這局是玩兒不下去了,給曹總添了這麽大的麻煩,我還真是過意不去。這樣,曹總,你下回來京城,我一定找人好好招待。今天就先告辭了。”說完他抬腳就往外走,路過夏安遠時一個眼神也沒有停留。曹德剛對紀馳的印象還停留在下午在談判桌上那個寡言少語卻格外好說話的形象,沒成想這人臉色說變就變,一時腦瓜子短了路,不知該如何是好,亦不知這筆生意還成不成得了。紀馳都快走出包廂門了,他才回過神,趕緊收起桌上的錢,夾上皮包拔腿就追:“紀總、紀總,請您等等……”兩位主人公走了,剩下的人也沒有在這遍地狼藉裏留下來的理由,沒一會兒就都走光了,隻剩下夏安遠一個人低著頭,矗立在房間中央,孤石一般。方清華趕走擠在門口看熱鬧的ktv員工,一個人走了進去。“來根?”她遞給夏安遠一支煙。“謝謝方姐。”夏安遠對她笑笑。方清華給自己也點了支煙,紅唇抿上黃橙色的煙嘴:“這麽大動靜,沒傷著你吧?”夏安遠嘴邊的笑變成了苦笑:“沒。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方清華也跟著苦笑,看著滿地混著酒水的玻璃碴子歎息:“神仙為了你打架的吧,遭殃的凡人是我才對。這得讓人收拾到什麽時候去。”“我來收拾。”方清華擺擺手:“這曹德剛啊,出了名的男女通吃,平常沒事他不怎麽上咱這來,我也就沒防備。今天你冷不丁進來了嚇我一跳,給你使眼色讓你趕緊走,你怎麽就偏偏要留下來呢。”“他點名要我進來的。”夏安遠無奈,“當時那個情況,我也走不了啊,誰都開罪不起。”“我就是怕你出什麽事兒,一直在外麵盯著呢。看這情況,他跟那個大老板的合作是不是談不成了?”方清華踢了一腳腳邊的玻璃,“怕就怕他萬一合作談不成,到時候把氣全撒你頭上,換其他人我還能說上兩句話,曹德剛……我確實惹不起。”夏安遠心突然懸得老高,他預感到方清華下一句要說什麽了。“安遠,要不……這兩天你還是先別過來了,先避避風頭再說。”還好,沒直接讓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夏安遠鬆了口氣,掐滅煙頭,準備收拾屋子:“行,聽方姐的。”養傷的那幾天,夏安遠晚上一直住在員工休息室,這陣子傷好了,能上工了,他就又搬回工地住,但這段時間還沒有一天晚上,下班有今天這麽晚過。他把休息室架子床下藏著的電擊棍揣進兜裏,即使距離被搶那天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他仍是不敢掉以輕心,每次晚上回去時都得把這玩意兒帶上。可如同紀馳助理所說那樣,那些人再也沒出現過,甚至前幾天警察還在自己沒有傷情鑒定的情況下,找自己要了銀行卡號,打了兩萬的賠償金。算是意外之喜吧。今晚應當也是風平浪靜的一夜。夏安遠拖拉著腳步,疲倦至極地沿著大道邊走。腦子裏東西塞得滿滿當當,連軸轉的工作,早上護工發來的會診報告,每天剛拿到手就轉頭就衝進醫院卡裏的工資,還有紀馳,紀馳手指尖往下不停滴流的紅色。這些東西你爭我搶地占據他的思緒,亂成好大一團,此刻他卻沒有任何精力厘清。淩晨兩點半,夜色都累得緘默。長此以往,就算是精神上扛得住,身體上也受不了。這幾天晚上要是客人稍微來的少一點,他靠在牆上站著沒半分鍾眼皮就沉得嚇人,有幾次還差點就直接這麽睡過去了。接連避過兩輛風馳電掣的大貨車,夏安遠被飛揚的塵煙嗆到,捂著嘴一通亂咳。他開始認真考慮侯軍的提議,買個二手自行車,騎快一點這點路程來去最多也就四五十分鍾,他能節約下來不少睡眠時間。後麵又有車聲傳來,他趕緊往路邊避著走,不小心一腳踩進了草堆裏。哪知道車聲竟跟著他亦步亦趨,幾乎像墜在他身後似的。夏安遠警惕地摸上腰間的電擊棍,突然停住了腳步,往後扭頭車跟著他停下來了。一輛黑色的豪車。門跟著打開,車裏另一頭……坐著紀馳。第19章 有錢就能親你的嘴?那個眼神,厭惡、冷漠、幽森、居高臨下,落在夏安遠的身上,仿佛要將他生生燙上幾個血洞。他垂下眼,看見紀馳的手,被紗布簡單地捆紮著,滲出星點的血跡。像作用身體動力泵連接,成日拉伸到極致的彈簧被拒馬繩一絞,夏安遠胸口一悶,呼吸突然無來由地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