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產車間貢師傅的事是你傳出去的吧?”行政領導目光犀利,一臉嚴厲地盯著路徐。路徐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件事,他張了張嘴,又看了眼明明知道貢強這件事的領隊,但領隊也是一臉煩躁,不願意和路徐對視。“昨晚我跟劉工說了。”路徐誠實道:“怎麽了?”“公司有明確的規章製度規定不準說同事閑話,你是不知道嗎?!”行政領導拍了下桌子,路徐不自覺縮了縮身體,他不理解在這件事上,怎麽莫名其妙錯的變成了自己。“但是他...”路徐還想說什麽,領隊便“嘖”了聲:“那是個誤會,當時把貢師傅搞進去的是幾個大學生,也沒人給貢師傅作證,大家都覺得他很冤,現在貢師傅好不容易出來了,你怎麽能再害他一次呢?”路徐不可思議地看向領隊,當時貢強在部品工廠臭名昭著,所有人都知道他品德敗壞欺淩工人,怎麽現在領隊會講出這種話。“徐總。”此時行政領導的辦公室門被倉促地敲了兩下,劉嘉木匆匆趕到門口:“這事兒是我魯莽了,您別......”“嘉木啊。”行政領導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闖進來的劉嘉木,算是給了他一點麵子:“這件事怎麽說都是屬於行政管轄的範疇,我這邊正問路徐呢。”言下之意就是你雖然是副總工,但你負責工程方麵的工作就行了,別的你管不著。“今天貢師傅跟我們承認了,說確實因為被冤枉坐過牢,還聯係到了一個冤枉他的大學生,人家當場就承認當時是故意冤枉他的,你怎麽說?”行政領導沒好氣地盯著臉色發白,滿眼無法置信的路徐。“徐總,對也對完了,人我先帶走。”劉嘉木走進來,不由分說要拉著路徐走,隻是剛抓到他的手臂,行政領導便打斷“等等!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呢!”劉嘉木也疑惑了,不就是自己今天去打聽了一下貢師傅的事,那貢師傅哭爹喊娘地說自己冤枉把事情鬧大了麽,還能有什麽事兒?行政領導冷笑一聲:“就準路徐說人家閑話,還不準人家說兩句?”說著行政領導用一種非常不堪的目光睨了眼路徐,打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工廠的監控畫麵,便調出某段監控,邊道:“貢師傅說的話可有憑證,前些天你怎麽來的?”路徐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了,他隻盯著行政領導,沒有說話。“嗬,找到了!”行政領導點開某段監控,監控上赫然是蘇折寒開車送路徐進來那天!路徐睜大眼睛,呼吸都不敢用力,落針可聞的行政辦公室裏監控裏,蘇折寒在宿舍樓前停了車,時間走了幾分鍾後,他傾身吻住了坐在副駕的路徐!劉嘉木也不再說話了,他茫然地看了眼麵色慘白、搖搖欲墜的路徐,此時行政領導適時開口:“貢師傅說你當時進了廠作風就有問題,人家給你留了麵子,沒說什麽作風問題,結果呢!被看監控的保安給你揭發出來了,你說吧,是你自己走還是我們給你開除。”說著,行政領導關了監控,似乎再多放一秒都覺得晦氣。“我...我怎麽作風有問題了...”路徐嗓音沙啞,周身在微微顫抖。“嗬。”行政領導笑了聲:“另一個人是部品工廠廠長的親戚對吧?我們這兒是自動化工廠,不歸部品工廠廠長管,你們在廠裏搞同性戀,還造成這麽惡劣的影響,沒人會留你!”難怪,難怪剛剛在辦公室裏大家都對自己避之不及,所以是都知道了這件事嗎?都看到了視頻?相信了貢強的話。路徐下意識看向劉嘉木,劉嘉木眉頭擰著,隻和他對視一眼,而後一眼不發地轉過身,離開了行政辦公室。在領隊和行政領導看來,這是劉嘉木對路徐失望了。但在路徐看來,是劉嘉木不打算幫他了。整個窒息的環境又回到了路徐16歲剛剛到工廠裏打工,小心翼翼噤若寒蟬,被貢強欺負了隻敢忍著偷偷躲在被窩裏掉眼淚的時候。沒有人幫他、沒有人相信他、大家都在背後默默討論著路徐那些空穴來風的傳言。貢強再次達到了目的,他成功讓路徐被所有人孤立,16歲的路徐去貢強的辦公室找了他,問他到底想怎樣,貢強鎖了辦公室的門,把路徐逼進角落,強迫他跟了自己。16歲的路徐還是個少年模樣,窗外的天漆黑一片,盡管恐懼極了,但還是假裝屈服地被貢強抱住,然後路徐想盡辦法挪到門口,用盡了力氣踹開已經覆到自己身上的貢強,打開門跑了出去。深夜的辦公樓空無一人,路徐對辦公樓構造不熟,天一黑更看不清路,他慌張害怕中瘋狂地找著樓梯,身後是貢強逼進的腳步聲。然後路徐一腳踏空,從四樓滾到了三樓平台,腰重重砸在了樓梯上,劇痛席卷全身,四樓平台上,貢強陰森森地站著,看了他好一會兒後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後來工人間就開始傳,路徐的腰是被貢強玩斷的。路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行政辦公室的,他垂著頭走在比部品工廠大了很多的自動化工廠道路上。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聲音急促:“路徐!”路徐恍惚地回過頭,是領隊。“你回宿舍收拾收拾東西吧,自動化這邊的領導很生氣。”領隊歎了口氣:“你也是...去惹貢強幹嘛呢...”“他後台很硬,對吧?”路徐平靜地問。“這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這邊幾個大領導其中一個的親友吧。”說著領隊又“嘖”一聲:“不過你,哎,跟小蘇......”“公司規章製度裏沒說不能搞同性戀。”路徐直視領隊不堪又唏噓的目光:“你知道的,貢強就是人渣,我沒做錯什麽。”路徐遲到的理直氣壯讓領隊一愣,他揮了揮手:“說這些有什麽用,社會上混的,該低頭就得低頭,你還是年紀小,不懂事。”從來沒有人說過路徐不懂事,他16歲不到就出來打黑工,別人高三的年紀他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好幾年,他謹小慎微地過著每一天,給家裏還債、養媽媽和弟弟、逢年過節他甚至會學著那些應酬的大人那樣給廠裏說得上話的領導、老家村裏的隊長買點水果和牛奶送去。明明他知道了太多太多的社會潛規則,圓滑又謹慎得和18歲一點都不沾邊。領隊又說了路徐幾句便和他分開,路徐在原地站了幾分鍾,腳步一轉,朝試產車間的方向走去。第43章 對不起晚上八點,試產車間依舊燈火通明,外麵也能隱隱聽到車間裏機器的運作聲,劉嘉木給了路徐試產車間密碼門的密碼,他們現在還沒來得及改。路徐輸入密碼,車間門緩緩打開,他走進去,車間門又緩緩關上。自動化工廠的車間有一點好,就是沒什麽人,有也都在自己的崗位上盯著機器,不太注意走進來的人。路徐朝記憶中貢強的位置走去,很快便看到了熟悉又令他作嘔的人。貢強很快也看到了路徐,他挑了挑眉,停了自己的機器,麵色紅潤地下來:“喲?來學習啊?這麽晚?”“出去聊聊。”路徐沒理會他的幸災樂禍,神情冷淡。“走啊。”貢強笑了一聲,跟在路徐身後出了車間,夜裏天氣也很好,繁星滿天,試產車間外一大片草坪,路徐站到草坪邊緣回過頭。“小路啊,你說說,我當年是不是就挖掘了你的潛力?你隻是嫌我老,那開豪車的富二代是不是對你想幹嘛幹嘛?”貢強說得難聽下流,路徐麵色發青地看著他,一言不發。“不過人家那種檔次的,都是跟你玩玩,早晚要回去結婚,你可別被他玩廢了啊、不過他那車倒是真好,得這個...”貢強伸手朝路徐比了個七,還沒比完,麵前忽然被帶起一陣速風,下一秒,“砰”地一聲,鼻子被重重砸中。貢強沒想到路徐敢打他,一時間沒有心理準備,挨了第一拳就沒站穩,踉蹌著向後仰去,路徐鐵青著臉上前,又在他臉上惡狠狠來了一拳。貢強摔在了地上,痛呼的同時斷斷續續放著狠話,路徐沉默而不間斷地出著拳腳,直到地上的貢強威脅不出來,隻不停痛苦地呼喊著。等有人發現跑過來拉開路徐時貢強已經滿臉是血,路徐被好幾個人拉扯著才沒上前,他冷淡而酣爽地睨著痛得在地上打滾的貢強,整個人的氣場和平日裏客氣溫和的小路徐一點都不沾邊。很快,警車和救護車同時抵達了自動化工廠,幾個管理人員跟著貢強去了醫院、另外幾個和被戴上手銬的路徐一起前往派出所,其中就有那位行政領導。路徐平靜坐在警車裏,盡管手銬膈手、警察很凶、行政領導還放話讓警察同誌不要顧忌他們工廠和政府的關係往狠了處理路徐,路徐還是覺得很開心,他覺得胸腔被打開、有自由而快樂的風隨意進出,讓他痛快。“我拘留十天,對嗎?”快到派出所時,路徐問。警察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嫌少是吧?”路徐搖頭,十天後還沒超過一個月,他剛剛被抓前給蘇折寒發了信息,說自己最近要很忙,會沒空看手機、也會累得周末隻想睡覺,讓蘇折寒等他這次培訓結束再見麵;又給桃子發了信息,讓她不論什麽消息傳到廠裏,都要攔著不要讓蘇折寒知道。進了派出所路徐非常配合,一切流程走得飛快,最後警察問他有沒有人來交保證金給他擔保時,路徐想都沒想便搖了搖頭。“家裏人呢?爸爸和媽媽?”警察追問路徐,這小孩剛滿十八歲,雖然是在廠裏打工,但按理說父母親還是會管的。路徐看了警察一眼:“都去世了。”警察一哽,隻得歎了口氣,繼續給路徐走程序。路徐在這裏平靜而安順地走著拘留程序,自動化工廠卻因為他的動手亂作一團,警車和救護車的雙雙到來驚動了廠裏大領導,一問發生了什麽之後勃然大怒,大領導不認識貢強,讓下麵人把路徐那邊好好處理的同時也追責了把貢強招進來的人。當晚行政人員在公司大群裏發了消息,說再有把這件事的相關細節傳播到外部的人一律做開除處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更別說這次部品工廠有那麽多人來自動化這邊培訓,隔天中午部品工廠消息靈通的人便知道了路徐在自動化工廠把貢強打了一頓的事兒,而路徐和蘇折寒的視頻也被泄露了出去。當晚,七線也有員工知道了這件事,大家對路徐揍貢強這件事的同仇敵愾瞬間被對路徐和蘇折寒接吻的震驚壓製,陶鈺終於明白過來路徐昨晚給他發的消息是什麽意思。盡管陶鈺第一時間攔住所有七線想去找蘇折寒的人,也攔不住整個工廠其他和蘇折寒相熟的人去問。蘇折寒這天白天和國內頂級車企的總工見了麵,晚上來不及回北海,便找了家酒店下榻,剛洗完澡出來便收到了向洲的消息。“兄弟,放心,我不會瞧不起你,廠裏有人敢逼逼找我,我去幫你解決。”向洲這樣沒頭沒尾卻充滿江湖氣的一句話讓蘇折寒隻能發個問號過去。向洲很快回了消息:我們都知道你和路徐的事兒啦,你現在是不是在自動化工廠那邊啊?路徐還好嗎?蘇折寒隱隱覺得不大對,立刻給向洲打了個電話過去。一開始向洲還以為蘇折寒在裝,直到蘇折寒好像真的不知道這事兒,連忙給他一五一十把這事兒說清楚,蘇折寒的臉色愈發難看,向洲說到最後兩句時蘇折寒已經穿好外套拿了車鑰匙下樓。從蘇折寒現在的城市開到自動化工廠所在的城市需要兩個小時,上了高速蘇折寒一路朝180邁開,邊開邊給林逍打電話。蘇折寒一路上壓著洶湧的怒意把所有能處理的事處理妥當,他不喜歡無法解決任何問題的憤怒,但這次他控製不住。林逍得知事情來龍去脈後立刻從床上爬起來去處理了,因為電話裏的蘇折寒聽起來不太妙,他有些發怵,邊處理邊把趙或也叫去商量對策。蘇折寒抵達自動化工廠所在的城市時路徐已經被自動化工廠的廠長保了出來,誰都沒想到這件事會驚動總部、驚動思拓集團的太子爺,涉事的一大群人半夜誠惶誠恐地在廠裏不敢回家也不敢休息,更不敢去問接人的廠長,隻翹首等著不知什麽時候會來的消息。蘇折寒沒讓廠長把路徐再帶回工廠,而是在酒店開了間房讓路徐休息,蘇折寒到酒店的時候工廠的廠長在大堂裏堆著笑迎接他,蘇折寒冷著臉:“哪間房?”“蘇公子,小路在1809,我帶您上去,這件事其實...”許是林逍把這事兒的嚴重性直接給廠長點了出來,也把蘇折寒的身份給透了個底。廠長誠惶誠恐地想跟著蘇折寒上樓解釋,蘇折寒淡淡看了眼他:“不勞煩您,這兒我在就好。”廠長腦袋一點:“行,那我明天在工廠等您吧?處理方案您可以指點一下。”“沒問題。”蘇折寒上了電梯,摁了18樓,很快消失在廠長的視野中。滿臉賠笑的廠長表情立馬嚴肅下來,他焦頭爛額地掏出手機給自己的副手打電話,歇斯底裏道:“一個都別他媽走!全都在工廠等著,我馬上回去!”城裏平日有頭有臉裏溫文爾雅的廠長,此刻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暴怒,一路上髒話狠話不斷,聽得電話對麵等在廠裏的一眾人快嚇呆。蘇折寒站到1809門口的時候沒有立即按門鈴,他在走廊裏站了會兒,把這一晚催生的暴怒和狼藉的情緒收拾幹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按了門鈴。門鈴按響的十幾秒後門被打開,熟悉的臉出現在門裏,路徐神情微怔,廠長隻讓他休息,沒說還有人會來,更沒說會來的人是蘇折寒。蘇折寒風塵仆仆,他盯著蒼白、瘦削的那張臉,聲音沉靜:“我能進去嗎?”路徐握著門把的手緊了緊,然後錯開蘇折寒的目光,點了點頭。進了房間後蘇折寒關上門,兩人的呼吸前後相鄰,在無聲的房間裏對峙了片刻。“沒人告訴我的話是準備蹲滿十天嗎?”半晌,蘇折寒壓著情緒,眸色發緊地盯著路徐問。路徐手心有些冒汗,他依舊不敢和蘇折寒對視,隻胡亂眨著眼睛,不知該怎麽回答他。“說話。”蘇折寒難得語氣強硬地命令。“不是什麽大事兒...”須臾,路徐終於嚅囁出聲,比起蘇折寒盛氣淩人的問話顯得毫無氣勢。蘇折寒腮幫子發緊,胸腔悶得快要爆炸,他差點被路徐氣笑,不是什麽大事兒,揍人揍得進了看守所、被那麽多人看到了接吻視頻罵他搞同性戀不要臉,不是什麽大事兒?“那是我多管閑事了。”蘇折寒聲音冷得能結出冰碴:“我犯.賤大半夜開兩個小時車來撈你。”路徐抬起頭,眼底是對蘇折寒生氣的慌張和無措,他張了張嘴,眼尾微微紅著,蘇折寒用力而失望地凝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路徐三兩步上前一把抓住蘇折寒的手臂,手心有一層薄汗,指尖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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