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因為九回坡的臍橙樹，全都分布在陡峭狹窄的山坡地上，每年臍橙成熟的季節，村裏人都要背著背簍，小心翼翼地爬到山坡上，把臍橙摘下來，裝在背簍裏，再一點點背到滑索那裏，裝滿一大框，才能運到山下。采摘過程異常的辛苦，而且，因為種臍橙能賺錢，當地很多村民，還冒險在靠近江邊的懸崖邊開墾荒地，種下了臍橙樹。這幾年，幾乎每年都能聽到有人摘臍橙的時候摔下山崖的事故。農民不知道懸崖邊不能種樹嗎？他們知道！可是，多種十幾棵樹，家裏每年就能多出來上千元的收入，家裏有孩子在縣城念書的，每個月多給二百塊生活費，就能讓孩子晚自習下課後給自己加個宵夜，為了孩子能在外麵吃的好點，他們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懸崖邊種樹。聽到這裏，衛沉默了。劇組其他人心裏也怪不是滋味的。不是說九回坡這場脫貧攻堅戰打得不漂亮，實際上，和以前人均年收入不足1000元相比，現在的九回坡，靠著種臍橙，人均年收入已經破萬了，這在郎山這個貧窮落後的地方，已經算是非常成功的扶貧案例了。可是，要說當地老百姓脫貧後過得有多好，也談不上，畢竟，當地果農們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用汗水和生命危險換來的。聽小滿說，因為果園地勢陡峭，需要背著沉重的背簍上下爬坡，村民上山摘果子，幾乎所有人都有過從山坡上一腳踩空滾下來的經曆。運氣好的，摔得渾身疼，或者有一點擦傷、扭傷，那都是小事。運氣不好的，每年也總有那麽幾個倒黴蛋，把自己給摔骨折了，那麽一整個臍橙豐收季，家裏就少了一個壯勞力。不要小看這一個壯勞力的作用。這種紐荷爾臍橙是有名的早熟品種，早點采摘，搶在頭茬上市的時候，就能賣個好價錢。否則的話，拖到後麵，其他品種的橙子和柑橘也大量上市，臍橙的收購價就會一落千丈。“我聽說，每年頭茬臍橙開采的時候，這裏家家戶戶都戴著頭燈，日夜不休的在山上摘果子，當地還因此誕生了一種改良版的茶缸蒸飯，回頭我找老鄉借幾個茶缸，做給你們嚐嚐。”劇組眾人本來還很難過，覺得九回坡的果農生活太苦了，可是，當他們背著行李、扛著設備，爬過一道道毛竹做成的梯子，來到村裏，卻發現這裏的老鄉們，居然在一邊摘果子，一邊唱山歌，快活得不得了！眾人感動的淚水頓時憋在了眼眶裏，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哈哈~其實大家不用太難過啦，雖然在外人看來，九回坡的鄉親們生活條件很艱苦，但是和十幾年前相比，現在老百姓的日子可是大大好轉啦，村裏很多人家都靠種植臍橙成功脫貧，有些還翻新了房子，給家裏買了電冰箱、洗衣機。”站在半山腰，聽著周圍果園裏傳來的婉轉山歌聲，江小滿和其他幾個郎山村民的臉上，都洋溢著某種叫做希望的光芒。衛若有所思地看著漫山遍野的臍橙樹，突然就明白了江小滿話裏的意思。他們覺得九回坡的老百姓生活很苦，那是因為和很多發達地區的農村相比，這裏的條件真的很艱苦。可是，換個角度想，或許，在九回坡的村民們看來，當地政府幫他們把不值錢的山地，變成了可以長出臍橙的寶地，人均年收入翻了十倍，現在的他們，有錢送孩子去縣城上學，能給家裏修房子，置辦幾個大件的電器，這樣的生活，就已經是他們夢寐以求的好日子了呢？在他們看來，沒有機械設備，需要靠人力爬山摘果子，再一筐一筐的往山下被，真的非常辛苦。可是，在九回坡的果農們眼裏，他們扛在肩上沉甸甸的背簍，不是壓力和重擔，而是全家人賺錢的希望。背著幾十斤重的臍橙，一步一步往上爬，確實很累，可是，每一步，他們都走得無怨無悔。對於果農們來說，這不是艱難的采果路，而是窮了幾輩子的他們，絕處逢生的唯一一條出路。隻要繼續往前走，別回頭，就能把一筐筐臍橙，變成大房子、小汽車，孩子們在城裏上學的底氣！第139章 九回坡這個地方，真的是地如其名，山路九曲十八彎，很多地方走著走著突然沒路了，向導帶著他們往旁邊一轉，嘿！突然就從上麵垂下來一架子竹梯。導演都快崩潰了，他們帶了好多機器啊！這要怎麽運上去？大家蹲在崖下邊商量了一下，隻能先讓幾個力氣大的先爬上去，然後把繩子垂下來，再用當地老鄉友情讚助的籮筐，把他們的拍攝設備拉上去。當然了，汗水也不能白流，導演把這一段也拍到了花絮裏，回頭可以發到官方視頻號上，這也是網劇維持熱度的一個渠道，尤其是很多鐵杆粉絲，在第二季出來之前，就隻能靠這些最新的拍攝花絮勉強代餐了。幸虧他們來之前先和村裏打過招呼，村長雷江親自帶著十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過來幫忙，不然就他們帶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所謂“登山設備”，拿九回坡這種極其複雜的地形是一點沒有辦法。“這可真是跋山涉水啊！”穿過一條疾衝而下的小瀑布，劇組眾人終於抵達了村委所在的地方。說是村委，其實也不恰當，因為村裏用地緊張，九回坡的村委，和當地雷氏宗族的祠堂，是合二為一的。一棟古樸的青磚高簷大宅院，正麵是一塊威風凜凜的匾額，上書四個大字：雷氏宗祠。旁邊兩塊白底紅字的牌子，一塊上麵寫著：九曲鄉九回坡村支部委員會。另一塊上麵寫著：九曲鄉九回坡村村民委員會。眾人不禁有神，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先去給雷家的老祖宗們上炷香，還是先去村委開個會，咳~村支書雷洋倒是見怪不怪，一馬當先，把他們直接帶到了祠堂正中央最大的一間屋子。屋子正前方是一排排雷氏列祖列宗的排位，下麵是一張長條形的會議桌，看得出來，這裏平時應該就是村委的會議室了，過年的時候，搬掉會議桌，也不耽誤他們祭祖。委屈老祖宗和子孫後代共享一個“辦公室”，由此可見，九回坡這地方，是真的騰不出給村委會另外蓋一棟辦公用房的宅基地了。坐下來之後，衛他們還沒開口，雷洋衝旁邊吆喝了一聲“客人到了”，很快就有人拿著紅漆木茶盤，端著熱茶和待客的點心出來了。水果不必多說，當然是九回坡特產的臍橙，特意挑的特級果，各個都有半斤重那種，一個人根本吃不完。茶葉是當地的高山綠茶，以前沒種臍橙的時候，九回坡這邊也種茶葉，不過都是當地土茶，純手工炒出來，樣子不太好看，背下山去，趕集的時候擺攤賣，一斤三十塊錢，賺個辛苦錢罷了。現在全村都改種臍橙了，不過橙子樹很大，為了保證掛果量，種植間距也要很大，有些人家就會在自家果園留一些茶樹，和臍橙樹交錯著種，沒想到茶葉居然長得比以前還好，可能是臍橙樹遮擋了一部分陽光，讓本地原本苦澀味很重的土茶，也變得口感淡雅起來，而且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氣。衛嚐了一口，眼前一亮，問雷洋這種茶葉村裏能不能收到，他打算買一些回去送人。雷洋笑了笑，答應回頭幫他問問。喝完茶就是吃點心，本以為九回坡這個地形，出入困難，村裏各種生活物資應該挺緊缺的，吃的方麵也不富裕，來之前，劇組還特意采購了一大批方便麵、火腿腸、速溶咖啡、巧克力之類的，沒想到剛來第一天，就被熱情的九回坡村民啪啪打臉了。長長的會議桌上，中間一字排開，擺了十個紅漆木托盤，每個托盤上都是四個小瓷碟，裏麵擺著米花糖、炒花生、炒蠶豆，還有墊著新鮮玉米葉子蒸出來的米糕，雪白軟糯，上麵用筷子頭點了一個紅點點，看著特別喜慶。衛本以為這些就足夠了，沒想到點心端上來沒一會兒，又端了幾十碗紅糖水煮雞蛋過來，給他們每人麵前放了一碗。“來，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咱們邊吃邊說！”雷洋熱情地招呼他們喝糖水吃點心。這也算是本地的習俗了，九回坡山路陡峭難行，就算是本地人回家，從山腳一路爬上來，也累的夠嗆，肚子餓得咕咕叫。家裏條件好的，就給打一碗荷包蛋，舀兩勺紅糖進去攪拌一下，吃了補充體力。不過以前家家戶戶條件都差，一般隻有過年親戚來的時候，才舍得給人家做紅糖雞蛋，他們自己平時就在火塘上烤幾個洋芋或者糍粑對付一下。一碗熱乎乎的紅糖雞蛋下肚，眾人都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了。之前第一次來郎山的時候，他們還覺得山區也不過如此，山路也不是很難走嘛，可到了九回坡，他們才發現，之前他們走的那根本就不算最難走的山路。證據就是，走了將近兩個小時的山路之後，他們現在腿肚子都直打顫了。幸虧他們拍短劇的，團隊就二十來號人，再加上郎山那邊江小滿帶來“護送”他們的人，加起來也才三十多人，九回坡這邊幫他們借了兩棟民房安頓了下來。劇組安頓下來之後，第二天就開始工作了，短劇的要求就是短平快，而且網站那邊現在催更的特別多，整個劇組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恨不得一口氣連出十季，不然更新太慢，到時候就會有很多同行來模仿他們，出同款短劇什麽的，聽說現在業內都在找會寫普法類型的編劇，他們可不能讓這些人搶了自己的飯碗。劇組在忙，衛也沒閑著，他現在身陷解約風波，沒辦法自己站出來給九回坡的鄉親們帶貨，但這不是還有江小滿嗎？“交給我好了，九回坡也是咱們郎山的啊，這臍橙也算是咱們郎山的土特產呢。”江小滿笑眯眯地說，絕口不提衛現在被全網黑的事兒。這件事情還沒發酵出來的時候，衛就挨個給他們這幫朋友發了私信過來，讓他們不要站隊，也別在網上發聲為自己說話，雖然江小滿想不通為什麽，但他相信，衛的經紀人既然要帶著他們提桶跑路，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害他們的。“好！你這邊先直播賣兩天試試看，賣不完的，到時候我這邊再想辦法，不行就讓劇組開直播帶貨去！”卸載了那些社交軟件的衛並不知道，此時，他和沈軼這幾個人的家庭背景、個人信息什麽的，已經被人扒了出來，在網上瘋狂傳播，尤其是他，也不知道是哪個“神通廣大”的，居然找到了衛誌勇的老家！看到衛的爸爸和奶奶住在瓷磚都掉了的老房子裏，生活看起來也很窘迫，而且那位自稱是衛親奶奶的老人家還對著鏡頭哭訴，說二孫子衛從來都沒回老家看過她，也不管他們死活，他爸爸現在失業在家，沒有收入，想找兒子要點生活費，也被他媽媽攔著……總而言之，這個博主的視頻，就是在告訴網友，尤其是衛的那幫粉絲：看！你們崇拜的偶像，在外麵各種打造扶貧助農的人設，結果呢？連自己的親爹和親奶奶都不管！這節奏帶得是真好啊！一時間輿論嘩然。吃瓜路人可不知道衛家當年那些醃事兒，他們隻看到衛的親爹和親奶奶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奶奶還臥病在床，家裏也非常寒酸，做飯都舍不得用煤氣，衛的爸爸自己上山砍柴，搞了個爐子在院子裏燒飯，廚房都塌了也沒錢修……臥槽！衛現在也不算什麽十八線小明星了，手握兩個爆款綜藝，身上還有十幾個代言，聽說這次和電視台鬧解約，就是因為他在外麵開公司，被人舉報了，又不想放棄公司，就鬧著和老東家解約出來單幹。這麽一想，衛現在每年起碼能掙個幾千萬了吧？掙這麽多錢，又是給貧困山區捐款，又是成立什麽“貧困孤寡老人救助基金會”，連陌生的老頭老太太都願意給錢給東西幫助人家，卻眼睜睜看著自己親奶奶在老家吃苦？對方的節奏帶的非常好，但很可惜，他們低估了一個母親保護自己孩子的勇氣。胡倩倩平時很好說話，但兒子是她的逆鱗。看到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罵她兒子不孝、沒良心的話，居然還有人幫衛誌勇和衛老娘開脫，說什麽“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衛誌勇再怎麽樣，畢竟是衛的親生父親，自己每年大幾千萬的收入，就不能給親爹幾十萬養老嗎？還有一些網絡聖母替衛老娘說話，覺得她一個農村婦女，沒什麽見識，隻知道兩個兒子，一個有出息，一個沒出息，那讓有出息的那個拉扯一下沒出息的弟弟怎麽了？衛怎麽能和一個沒文化的農村老太太一般見識呢？畢竟是自己的親奶奶，幾年都不回去看一眼，更過分的是連一分錢都沒給親奶奶花，這也太冷血了吧？衛是卸載了各種社交軟件，可胡倩倩沒有啊，周明星也忘了提醒她最近不要上網，結果就是，胡倩倩一個人躲在店裏的雜物間裏，抱著貓，一邊刷圍脖，一邊抹眼淚。梁義接到向虹的電話，立刻放下手裏的工作趕了過來，找到雜物間，看到胡倩倩小小一個，坐在塑料小板凳上，也不敢大聲哭出來，憋得眼睛鼻子紅彤彤的，梁義心裏一痛，這時候根本顧不上什麽避諱了，蹲下來，張開手臂，緩慢而又堅定地給了胡倩倩一個溫暖厚重的擁抱。“別傷心了，我來給你出氣！”胡倩倩聽他語氣凶狠，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嗝，看著呆呆的，又是可憐又是可愛，梁義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替她擦掉了臉上的淚痕，語氣也不自覺柔軟了下來“倩倩，你忘了我是做什麽的啦？”“網上那些話，你都別信，那些都是眼紅衛的事業做的太好，想借助輿論把他打壓下去，好搶他資源的。”“你要是實在氣不過他們造謠抹黑衛，這樣，你請我做代理律師呀，我幫你挨個給他們發律師函！這些欺負衛的人，我向你保證，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噗~說得我好像什麽霸道總裁，動不動就給人發律師函。”胡倩倩破涕為笑。其實她也知道網上很多人根本不了解情況，看了一個掐頭去尾、不知所謂的視頻，就以為那是真相，有些人可能真的沒有壞心眼，隻是覺得衛這麽做是不對的，所以想要勸他大度點，不要和老人家一般計較。他們不知道衛老娘的偏心和刻薄，曾經給衛造成過多大的心理傷害。也不知道衛誌勇對這個家庭的不作為，對她和孩子造成了多麽大的傷害。“他們不知道，你就告訴他們！”梁義麵色嚴肅地看著胡倩倩，“我知道你想保護小，有些話，他這個做晚輩的不能說，隻能讓你這個親媽來幫他說了。”胡倩倩腦子裏一片漿糊，這時候她才忍不住開始痛恨，為什麽小時候為了怕吃苦就不肯繼續讀書呢？要是她讀過很多書，像梁義這麽厲害，根本就不需要躲在這裏哭，誰敢欺負她的兒子，她就給對方發律師函，告死丫的！想到這裏，胡倩倩癟了癟嘴，反手揪住了梁義的西裝袖口，帶著哭腔哀求道：“梁義，你、你能不能幫我？”梁義一顆心都快被她給哭化了，哪裏還能說出半個不字？“好！別哭了，有我在呢。”第140章 安撫好胡倩倩之後，梁義坐在車裏，點了一支煙，冷靜片刻，想好了措辭，這才撥通了衛的電話。梁義可沒打算粉飾太平，電話一接通，他就把胡倩倩看到網絡上黑粉的那些引戰言論被氣哭的事情給說了出來。“什麽？我、我以為我媽平時不看這些娛樂八卦的。”衛心裏暗暗後悔，因為胡倩倩平時最喜歡刷短視頻，不怎麽關係娛樂圈那些八卦，所以這次出來的時候，他以為隻要他不在他媽身邊，別讓胡倩倩察覺到異常，就能讓他媽放心，可誰知道……“衛，她是你媽！在一個媽媽心裏，孩子的任何一點小事，對她來說都是大事。”“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借你媽媽手機翻找你那些黑帖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每天都在網上偷偷搜索你的新聞！”“你以為她為什麽對那個叫一諾的孩子這麽好？學校裏長得可愛的小孩子那麽多，還不是因為那孩子是周明星的愛女？”“你媽媽知道自己幫不上你什麽，就拚了命的對你身邊的每個人好，就是希望別人能對你好點。”電話那頭，衛眼眶通紅，努力壓住哭腔，恨恨道：“我馬上回去！”“你現在回來有個屁用！”梁義吼他，“你以為我給你打電話為的就是罵你一頓？趕緊的，讓你那個經紀人聯係我！”雖然衛這小子嘴硬，堅持不肯承認他和胡倩倩總有一天能走到一起，但，梁律師心裏，已經自動代入了“衛繼父”這個角色。麻蛋！敢欺負我家的崽兒？老子當年告黑的時候，你們這幫黑子還穿著尿不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