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這個節目是有毒吧？剛開始的時候虐得他們心肝脾肺哪哪兒都疼，眼淚汪汪的。緊接著逆風翻盤，集體搬家那一幕又感動得他們原地亂蹦。再然後呢？再然後，就看到整個節目組都在跟著嘉賓們吃吃吃……喂！這檔節目是叫做《重走扶貧路》沒錯吧？你們是來扶貧助農的啊，怎麽倒吃起席麵來了？話說這什麽東鄉鎮的大師傅們，做的這個農村大席不錯呀，也不知道去那邊旅遊方不方便……眾人忙著觥籌交錯的時候，郎冬陽拿了一個大海碗，眼疾手快地從席麵上夾了許多好菜，又拿了兩個紅糖饅頭，跑到後麵找到了正在刷碗的黃嬸。“幹娘，你快點來趁熱吃點，我幫你洗碗！”說著，不由分說地把碗裏的飯菜塞到黃嬸手裏，自己搶過洗碗球，蹲在地上幫她洗碗。今天是黃柏村這邊做東，按照規矩，村裏的人都得來幫忙，能喝酒、嘴皮子利索的，都在前麵招待客人，其他人幫忙上菜、打雜，郎冬陽在席麵上沒看到黃嬸，眼珠子一轉，就知道他幹娘肯定在後麵洗碗呢。黃嬸對於自來熟的郎冬陽，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兩天，郎冬陽就真的跟她幹兒子一樣，跑前跑後的，恨不得直接住到她家裏。郎冬陽是村裏的護林員，每天都要跟人一起進山巡邏，知道她剛來這邊，沒有種菜，每天上午出來巡邏的時候，都從家裏摘一大袋蔬菜給她順路帶過來。家裏做了什麽好吃的，也要送過來給她嚐嚐。昨天還給她抱了一隻剛斷奶的小狗過來，說是怕她一個人住著害怕，給她找個伴兒。別說，這山裏晚上穿堂風嗚嗚的吹著，怪嚇人的，家裏多了一個毛團子在腳邊竄來竄去，黃嬸還真就不怕了。可沒想到，自打她把這條小黃狗給收下了，就跟開啟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一樣，郎冬陽看到什麽，都覺得幹娘可能需要，有時候是自己親自送來，有時候是托其他護林員順路帶過來，一籃野山菌、一袋新鮮的野菜，一大瓶野蜂蜜……黃嬸自己也有兒子，可是，她伺候了親兒子二十多年，攏共從黃康手裏收到的禮物，加在一起，也沒有這幾天收到的多。“冬陽你快去吃飯，我們忙完也有飯菜吃的，跟前麵差不多。”黃嬸捧著碗，有些無措地勸道。自從嫁了人之後，她在婆家洗衣做飯，伺候一家老小，從來都是等別人都吃好了，她忙完廚房的事情，才能匆匆扒拉兩口剩飯剩菜，哪怕是她那個死鬼老伴，這麽多年了，也沒想過要在開席之前，先給她留一碗熱飯熱菜。此時此刻，黃嬸不禁有些羨慕郎冬陽的媽媽，這孩子真是教育得太好了！跟拍的攝像，本來是想來後廚拍一下農村大席的畫麵，畢竟很多網友都喜歡看這個，不過，看到郎冬陽過來給黃嬸送飯，職業敏感讓他立刻扛著攝像機躥了過來。多虧了攝像大哥經驗豐富，這才幸運地拍下了後來讓觀眾們大呼“治愈”的一幕。聽到黃嬸的話，郎冬陽非但沒有停下手裏洗碗的動作，反而抬起頭，一臉認真地對黃嬸說：“幹娘，你是病人啊，病人就該吃熱乎飯，也不能做重活。”“我跟家裏說過了，往後幹娘你那邊的菜園子和糧食地，咱們家幫你一起種。幹娘你安心養好身體就行了，反正你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東西，隨便種點瓜菜，再種二畝地的洋芋、苞穀，不夠的我從家裏給你拿。”黃嬸沒有說話，低著頭，捧著熱乎乎的大海碗，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她沒有想到，自己掏心掏肺也沒有求來的母子情深，居然在一個陌生人身上，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得到了。黃嬸一輩子都沒讀過幾年書，也搞不懂這到底是什麽道理，她隻知道，她好像真的苦盡甘來，馬上要過上好日子了……第124章 晚上剪片子的時候，看到黃嬸和郎冬陽這個片段，多愁善感的汪群汪導，再一次淚目了。隻可惜他的好朋友王揚這次沒來，不然這對老搭檔肯定又要抱頭痛哭一番了。“留兩組人，一組負責拍攝黃柏村落戶郎山的適應情況。另一組專門跟拍黃嬸和郎冬陽這一組，我有預感，觀眾應該會喜歡看這一組的故事。”汪群抹著眼淚說。衛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挺關心黃嬸這一組的。畢竟，和村裏其他拖家帶口搬過來的人家不一樣，黃嬸的丈夫已經去世了，唯一的兒子又是個白眼狼，從親媽這裏撈不到錢，就跟沒這個媽一樣，指望他給黃嬸養老，基本不可能。郎冬陽家裏的情況，節目組也找鎮上了解過，聽說郎冬陽他們那個村民組，和村裏其他人家不一樣，有點類似遠古時期的母係社會，當地至今還流行著走婚的習俗，一般家庭都是女子當家做主，想要生孩子了，就自己去外麵找個合心意的男子，請對方到家裏住一陣子。這樣一來，等到女人有了孩子，男方如果願意呢，可以繼續住在家裏，一起照顧孩子，如果不願意，立刻就可以毫無負擔地離開了。這裏的女人，不需要男人為她們負責。當然，相應的，她們也不會為男人負責，她們自己生下來的孩子，甭管孩子爹是誰，反正都得跟她們姓，女孩子就留在家裏傳宗接代，男孩子麽，要不就是給男方帶回家，要不就像郎冬陽這樣，養大了讓他自己去找人家入贅。所以，為了能讓兒子以後入贅的時候多一點競爭力，從小，郎冬陽的媽媽就鍛煉兒子獨立自主的能力。別看郎冬陽年紀不大，種地、養豬、孵小雞，巡山、采藥、割蜂蜜，就沒有他不會的活兒。在他們郎山，想要入贅的話，競爭還是非常激烈的。郎冬陽一直搞不明白一件事，山下的男人為什麽會覺得花一筆彩禮娶媳婦很吃虧呢？他們山裏的女人倒是不要彩禮，但是她們要求的條件更高啊！要讓男人會下地、會做飯，最好還會帶孩子，總之，除了不能生孩子，家裏啥活都得幹……郎冬陽小時候還以為全世界的男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直到長大上班之後，知道山下的男人們隻要努力賺錢，攢夠一筆彩禮錢，就能輕鬆娶到一個媳婦，是娶回家哦，不是拎包入贅、隨時會被老婆趕走的那種。當時他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羨慕嫉妒恨的淚水。黃嬸看他做家務這麽利索，還以為是郎媽媽把兒子教育得很好，殊不知，在郎山某些地方，這就是一個“待嫁兒郎”的必備素養啊！男孩子不會種地做飯帶孩子，哪個女孩肯要他入贅啊？……第二集 的最後，聽到郎冬陽他們村居然還維持著母係社會的一些傳統，可把眾多女觀眾給羨慕壞了。 “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郎山村的編外村民了！這裏對女生也太友好了吧？”“連夜買好了去郎山的動車票，本人年入十萬，工作穩定，有房有車，隻想要個娃，並不想要孩子爹，郎山這地方也忒好了吧？不知道落戶政策是什麽？”“過來人告訴妹子們，已婚女人真就是這樣，自己工作掙錢養娃，男人隻會影響我們搞錢的速度。”下麵一堆“附議”的妹子，居然還有無數女網友瘋狂艾特汪群，讓他趕緊出一期郎山村特輯。扶貧什麽的先放一邊，重點講一講怎麽越過結婚這個步驟搞到娃……咳！雖然這個內容廣電審核未必能過，但她們不介意導演把這個特輯放在付費視頻網站上，她們願意為此付費觀看！被全網艾特的汪群：“……”裝死中，勿cue。開玩笑！現在從上到下都在鼓勵大家結婚生孩子，這時候他跳出來跟政策對著幹，那不是找死嗎？到時候節目怎麽下架的都不知道。汪群有些犯慫，但明眼人都能看到，第二集 播出後，觀眾們，尤其是占比最大的女觀眾們，最感興趣的居然是郎山這邊的走婚習俗，放著這麽個自帶流量的話題卻不能用，汪導心痛哇！ “正片不能用，直播的時候審核沒那麽嚴呀，汪導您可以把這一段交出去，讓黃柏村的人自己做直播嘛，到時候咱們節目組‘友情轉發’一下，不要把這個問題上升到社會問題，當成民間習俗不就行了？”衛給汪群出主意。汪群一臉怨憤地看著他：“我就說你小子怎麽要投資什麽網絡公司呢，感情就是準備留著打擦邊球的呀？”這話衛就不愛聽了。“怎麽能叫擦邊球呢？這分明是傳播華夏即將失傳的民間習俗！”此時，辦公室裏隻有汪群和衛兩個人，汪群看了他一眼，歎息一聲，給他換了一杯郎山野茶，表情難得嚴肅地問他“我聽說你還在備考，你小子到底怎麽想的？你應該知道，進了體製內，就不能經商或者參與營利性活動了。”“包括你家的直係親屬，按照規定，雖然可以經商，但不能從事和你的本職工作相關的行業。”“你要是真考上了，想過你這個公司以後怎麽辦嗎？我可是聽說，現在台裏已經有人在私下議論你開公司的事兒了，你要是真想考公上岸，別怪我沒提醒你，現在手裏這些產業，該處理的，盡快處理幹淨，別給人捏住把柄，再把你給舉報了。”衛沒想到汪群會跟他聊起這件事，其實這個問題，周明星已經私下跟他談過了，不過，衛倒是很看得開，因為“汪導，你們不會都以為公務員是我想考就能隨便考上的吧？現在競爭多激烈呀，我聽說今年省考，競爭最激烈的崗位已經達到了2800:1的程度，你想想看，明年的應屆畢業生據說比今年更多，到時候競爭比肯定比今年還可怕。”“我現在又要工作，又要管著公司，本來複習備考的時間就不多，你不會真以為，我隨便看看書，就能把剩下那幾千個廢寢忘食備考的競爭對手刷下去吧？”汪群：“……”說的也對哦！“那你還整天到哪都帶著學習資料備考？現在大家都知道你要去考公務員了，到時候萬一連筆試都沒過，你就不怕被人笑話？”這話說得！“好像我不去考公務員，網上那些黑粉就能放過我一樣。”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如果說剛入行那會兒，他還有點玻璃心的話，現在的衛，已經能非常淡定地看待黑粉和對家給他買的那些黑熱搜了。對於看不慣自己的人來說，不管你做什麽，他們都能挑出刺兒來。既然如此，為什麽要委屈自己，一定要讓自己按照別人的想法活著？再說了，他考公務員本來也不是為了一定要上岸，主要還是為了讓他媽安心。被家裏人催著考公的，應該都能體會到這種感覺。這麽說吧，這年頭在家長們看來，宇宙的盡頭是考公。孩子要是不努力考公，以後甭管是工作不順心，相親找不到好對象，甚至中年失業……反正人生遇到的每一個坎兒，家長們最終都會把原因歸結到一點：都怪你當初不努力，沒考上公務員！相反，他努力過了，卻沒有考上，他媽隻有心疼他的，怎麽還會怪他呢？咳~最後這句話，就沒必要告訴汪群了，誰知道他們中年人之間有沒有什麽他不知道的微信群？汪群看他自己心裏有數，也就不去管他了。不過，看這小子對考公好像沒有那麽大的執念，汪群給他安排工作的時候，就沒啥顧慮了。“今晚最後一期播完之後，咱們這一季就算是結束了，得把檔期讓給別的節目。”“不過，台裏考慮到年底各大衛視的收視率大戰，咳~你懂的吧？領導的意思是，讓我們準備幾期春節特輯，回訪一下第二季的幾組嘉賓，到時候給咱們台裏漲漲人氣。”“我聽說周明星那邊下半年給你安排了不少活兒，你看什麽時候方便配合節目組錄製這個春節特輯？有些話我不好說的太直白，你回去跟老周說，台裏對咱們節目的春節特輯很重視，讓他該推的就推，別誰的麵子都給！”“真有人鬧到台裏，到時候自然有領導給你們頂著。”今年衛實在是太火了，說他一個人撐起了j省電視台大半的流量，也絕不誇張。也因為這個，汪群聽說，今年很多部門的賀年節目，都想申請讓衛過去客串一下，擔心衛這頭小毛驢被累死，汪群不得不私下提醒他早做準備。衛眨了眨眼睛，默默在心裏消化了汪群這番話，想通了之後，一股暖流不禁從心頭湧了上來。汪導這是怕他年前工作安排的太滿，累到猝死，所以才暗示自己，可以借著“給台裏籌備春節特輯”這件事，讓周明星給自己少安排點活兒？“既然是台裏的春節特輯，那肯定要全力以赴的，謝謝汪導，我回去就請周總幫我再看看排期，盡量拿出充足的時間拍攝春節特輯。”跟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汪群滿意地點了點頭，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倆人下樓打卡下班，各回各家，準備陪家人一起追看第二季的最後一期。不過，看到門口馬路上，晚高峰的車流密密麻麻的，衛當機立斷，扭頭就去了附近的美食一條街。先去經常買鹵味的店裏，給他媽買兩個鹵豬蹄，一斤椒鹽手撕鴨脖。又給他姥爺切了一斤豬大腸，一盒下酒的鹵牛肉，最後給他姥姥買了她最愛的烤鴨，還有他自己的泡椒鳳爪、香辣鴨鎖骨……這些都是他們家追劇的標配。晚上，吃完飯，胡家四口人各自占據了沙發的一角，啃著鹵味，喝著胡姥爺珍藏的普洱茶，耳邊傳來《重走扶貧路》熟悉的片頭曲。好家夥！第二季最後一集的開頭就十分勁爆：黃嬸新認的幹兒子郎冬陽，當眾把她的親兒子黃康給揍了！第125章 黃康是看了網上的視頻，才知道他媽搬到了東鄉鎮雙溪村民組，而且，村裏和節目組幾乎包辦了搬遷戶所有的安家開支！也就是說，市裏給他們的十萬塊錢安家費，他媽應該一分錢都沒花出去……現在天氣熱起來了，黃康在外麵躲債，連最便宜的地下旅社都沒錢住，春天睡在橋洞下麵還行，最近晚上經常被蚊蟲叮得渾身是包，前幾天無意中刷到本地熱門上關於黃柏村整體搬遷的視頻，點進去一看，沒想到郎山那個地方居然一點都不像傳聞中說的那麽窮！他媽和村裏其他幾個沾親帶故的，一起被分到了雙溪村民組的幾棟閑置民房，這個村子在一處環境清幽的山坳裏，兩條小溪從兩邊的山上流下，匯聚到村裏的河道裏，所以得名“雙溪”。看到他媽一個人住著三間寬敞的泥瓦房，房前有清澈的溪流，屋後還有一塊菜地，最關鍵的是房主還不要一分錢房租，連自家的山地都免費給他家種，黃康眼前一亮，當即就決定去東鄉鎮投奔他媽！他媽從小就疼他，肯定不會不管他的。而且郎山那麽偏僻，隻要錄節目的時候他藏起來，別讓人看到了，那些債主根本就不會找過來。到時候他再讓他媽把那十萬塊錢安家費拿出來，給他在鄉下做點小生意，不比在外麵流浪舒坦？就這樣，黃康順著視頻裏的線索，找到了他媽現在住的地方，自說自話的就要住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