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梁義手裏的保溫杯一下子掉到了地毯上，咕嚕嚕滾出去好遠。看他這幅心虛的樣子，衛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是，梁叔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比我媽小了整整十歲吧？”“九歲！我隻比你媽小九歲。”梁義重申道。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甭管大九歲還是十歲，自己的親媽被鄰家叔叔給惦記上了，當兒子的心裏不爽都是正常的好嗎？“什麽時候的事？”衛抱著胳膊，一臉冷酷地看著他。沒想到，梁義卻苦笑著搖了搖頭：“不記得了，或許是十三歲，十四歲，反正，那時候還沒你呢。”“而且，是我先認識倩倩的，比你爸還早很多年！”這個衛當然知道，不然胡姥姥也不會和梁奶奶好得跟親姐妹一樣了。“我媽知道嗎？”“不知道，我沒敢跟她說。”梁義的表情有些可憐兮兮的。衛頓時滿意了。別怪他媽寶附體，因為親爹不靠譜的緣故，衛可以說是從生下來就和胡倩倩相依為命，別人家的女人有老公護著，他們家？衛誌勇不給他媽添堵就不錯了。因為親爹不靠譜，衛小小年紀就把自己當成了家裏的男子漢，保護胡倩倩，幾乎成了他從小到大的一種習慣。他不會攔著胡倩倩再婚，如果他媽能找到一個真心愛她、護著她的男人，衛承認，雖然心裏會有那麽億點點失落，但，為了胡倩倩的幸福，他也會給他媽備好嫁妝，笑著送她去迎接另一段人生的。但前提是這個男人得靠譜，而且，不能有什麽隱疾。咳~這可不是他胡思亂想，主要是梁義的行為實在可疑。長得好、家庭條件也不差，最重要的是，他還事業有成，身家豐厚，作為一個知名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不說身家上億吧，幾千萬總有的，聽說名下還有兩套房子，一輛價值一百多萬的豪車，這樣的條件，就算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都想嫁，怎麽會一直單身呢？他不會是不行吧？被衛看得渾身發毛，梁義眼一閉、心一橫，既然都已經戳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索性就先拿下衛這個“繼子”，隻要衛同意了，以倩倩對兒子的重視程度，應該會給自己一次機會的吧？這是梁義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對一個人講述這段從少年時期就一直持續到現在的暗戀。有些事情，一旦開了口，那些曾經的顧慮和難為情，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梁義向衛講述了他和胡倩倩那些青梅竹馬的少年時光。男孩子發育得比較遲，那時候的梁義，在同齡人中還是個小蘿卜頭，而且因為學習成績好，作為供銷社大院裏“別人家的孩子”，難免被其他學習差的熊孩子們排擠。胡倩倩善良又心軟，見不得別的男孩子欺負他，就經常喊他到家裏一起寫作業，有時候梁義的爸媽下班晚了，胡姥姥還會讓他在家裏吃了晚飯再回去。“這叫什麽青梅竹馬？我看就是姐弟罷了。”衛哼哼道。他都沒見過他媽少女時候長這麽樣呢，肯定特別溫柔又好看，真是便宜梁義了！“一開始，我也覺得倩倩真的像是我姐一樣。可後來，我們都長大了，你媽媽不喜歡讀書，初中畢業就出來工作了，那個時候都流行早婚，倩倩剛參加工作沒多久，就有人給她介紹了一個據說工作很好的對象，就是你爸。”“你爸第一次上門的時候，大院裏很多人都去看熱鬧，我也混在中間。那時候，我就已經後悔了。”“可是後悔又能怎樣呢？你也說了，我比你媽小了足足九歲，估計那時候在你姥姥、姥爺看來，我都還是個孩子呢，能給你媽什麽承諾？”“可是，那時候你爸卻是咱們大院家長們都羨慕的金龜婿，大學畢業就分配進了煙草公司那樣的好單位，長得也是一表人才，而且還沒什麽不良嗜好，聽說還很孝順，誰都說你媽這是嫁對人了……”“是孝順，孝順得把我們這個家都給孝沒了。”衛冷笑道。麻蛋！要是他能穿越回去就好了，哪怕小九歲呢，他也要讓他媽再等幾年，隻要梁義考上大學，兩家知根知底的，梁爺爺家離姥爺家這麽近，豈不是親上加親？反正嫁給誰都比嫁給衛誌勇那個男人好！男人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確實是美德，可是，對父母兄弟好，卻不一定會對老婆孩子好。尤其是他姥姥姥爺那一輩人眼中所謂的“老實人”，表麵看著什麽缺點都沒有，工作努力，沒有不良嗜好，還孝順父母，這樣的“老實人”，簡直就是丈母娘眼裏的滿分女婿！可隻有親身經曆過，才知道這樣的“老實人”究竟有多可怕。他可以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求必應，賣力討好，唯獨對自己的妻子無限苛責。他自己想要做一個人人稱讚的聖人就算了，還要拉著妻子和孩子一起犧牲奉獻。隻要他奶奶一句話，衛誌勇就恨不得把整個家都搬空了孝敬她老人家。鄰居家要搬家了，家具壞了，車子壞了，不管誰叫，衛誌勇二話不說就跑過去幫忙，隻要別人誇一句“老衛真是個好人啊”，他就能樂嗬半天。可家裏的馬桶壞了，燈泡不亮了，他媽卻從來都叫不動自己的丈夫。胡倩倩從小就沒吃過這樣的苦，曾經也想過要帶著衛和衛誌勇離婚，當年倆人吵得最凶的時候，胡倩倩甚至還帶著衛回娘家住過一段時間。可那時候，身邊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她“太作了”，勸她要懂得惜福。那時候的輿論，對“好男人”的標準有多低呢？隻要上班掙錢，不打老婆，每個月給老婆生活費，那就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男人”了。更何況兩人還有個兒子，一旦鬧離婚，衛誌勇是肯定要爭奪兒子撫養權的。那個年代普遍的習俗都是這樣，夫妻倆離婚，女兒跟誰都可以，可兒子必須留在丈夫那邊，那可是人家的“香火”！為了能和兒子在一起，為了兒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這些年，胡倩倩一直忍著，權當自己沒有這個丈夫，周圍人還覺得他們一家三口過的有多幸福美滿呢。隻有梁義心裏清楚，一個女人，如果家庭幸福的話，是不可能三天兩頭就帶著兒子回娘家的。如果夫妻恩愛，丈夫靠得住，小夫妻倆黏在一起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像胡倩倩那樣，躲瘟神似的躲著衛誌勇？發現這件事後，梁義心疼胡倩倩的遭遇，心裏也未嚐沒有那麽一點點不道德的竊喜。他知道胡倩倩在蟄伏，在忍耐，在等著衛長大。一旦兒子長大，不再需要一個父親，梁義毫不懷疑，以胡倩倩的脾氣，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和衛誌勇離婚。如果不是有這麽個信念苦苦支撐，他又怎麽會一直等到現在？聽完梁義長達二十多年的暗戀，衛已經從憤怒變成了無語。這麽一想，梁叔叔還挺可憐的，一個人默默等了他媽這麽多年……隻是“我媽這都離婚快兩年了吧？既然你這麽喜歡她，為什麽不追她呢？”雙標狗說的就是衛這種人。梁義覬覦他媽，他心裏不爽。可梁義遲遲不表態，這會兒他又忍不住懷疑，梁義對他媽，或許也沒有他自己說的那麽一往情深？“你以為我不想嗎？每天開車路過你姥爺家的時候，我都想買一束花直接衝到你媽麵前表白算了。”“可我看她離婚之後，每天都過得那麽開心，無憂無慮的跟個小姑娘似的，我又在想，如果你媽真的答應跟我在一起了，我能不能做一個好丈夫？能不能讓她一直像現在這樣沒心沒肺地活著？”“你知道的，我爸媽一直都想要抱孫子，可是你媽已經46歲了，這個年齡，生孩子太危險了，我也舍不得……”梁義痛苦道。“還沒表白呢，你連我媽要不要給你生孩子都想到了？梁叔叔你也忒能腦補了吧？”衛忍不住又翻了個白眼給他。別怪他沒禮貌，對一個覬覦了他媽二十多年的男人，他覺得他可以沒有禮貌這玩意兒。沒想到這時候梁義突然笑了。“衛，你肯定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如果你有過喜歡的人，你就會知道，何止是腦補到生孩子，我連雙人公墓買在哪裏都研究過，還得找個厲害的風水先生看一看，確保下輩子我和你媽能在正確的時間遇到彼此，到那時，我不會再對任何人手軟！”梁義的表情裏，帶著一絲溫柔的夢幻，還有一絲狠辣的決絕。看著他的表情，衛突然相信，梁義對他媽，應該是來真的了。等等！“雙人公墓？那我埋在哪兒？”衛的眉毛漸漸豎了起來。梁義：“……”第117章 胡倩倩並不知道，她少女時代手把手帶著的鄰家弟弟，已經在盤算著怎麽把她給娶回家了。短短一個上午，她就被神秘的郎山徹底迷住了。郎山實在是太美了，尤其是早晨的時候，山上雲霧繚繞，美得恍如仙境。這個季節山上好玩的也多，可以跟著本地的山民一起，上山挖筍子，挖野菜，挖各種野生藥材，膽子大點的，還能跟著去山裏找野蜂蜜。衛本來是想帶他媽來劇組玩兩天的，畢竟胡倩倩之前說過你想去他劇組探班，但那時候店裏剛開業，特別忙，她這個老板走不開。沒想到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胡倩倩居然跟著當地老百姓上山挖野菜去了。“放心吧，我跟著呢。”梁義安慰他。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好嗎？衛對梁義隻肯買雙人墓穴的自私行為非常不滿。你這麽有錢，多買一個墓地會破產嗎？不就是嫌棄他這個“繼子”礙眼，死了也不想讓他躺在旁邊做電燈泡嗎？哼~我媽還不一定願意嫁你呢！不過，有梁義跟著胡倩倩，衛也放心讓他媽去山裏散心了。最主要的是，劇組這邊剛開工，他還要盯著看看拍攝效果和進度。為了節省拍攝成本，衛讓梁義給他們寫的第一季劇本，基本上都是圍繞著郎山村和律師事務所兩個地方展開的。律所部分的拍攝場地，衛已經提前找梁義預定好了，到時候就借他們事務所的場地拍攝。郎山村這邊，原本是想在江燦燦她們村民組取景的，但因為這個村民組地勢太高，山路陡峭，不利於器材運輸，而且村裏也實在找不到可以借宿的民房，總不能讓整個劇組的人都在山上紮帳篷過半個月吧？最後選了距離山下村子不遠的一個半山腰的村民組，這邊的村民家庭條件明顯比江燦燦她們村民組好得多，房子雖然看著也有些年頭了，但保養得還不錯，這也是衛和導演反複商量後定下來的。不敢直接去江燦燦家取景，也是怕給地方政府惹麻煩。畢竟脫貧攻堅戰已經宣布取得了全麵勝利，這時候再告訴人家，郎山這邊居然有江燦燦家那樣的貧困戶，那不是讓當地政府自己打臉嗎？電視台拍節目可以這麽幹，畢竟人家有官方背書。他們這樣的網絡公司敢拿國家脫貧大業開涮？審核這一關就甭想過去！不過，這種老房子，在導演和演員們看來，已經夠讓他們震驚的了。……劇組的到來，讓良家窪村民組的村民們稀罕不已。良家窪這邊沒有水田，家家戶戶都種黃豆、做豆腐，不過，做豆腐又辛苦又賺不到多少錢，也就隻有他們這樣的山裏人家，在本地實在找不到別的工作，隻有賣豆腐，雖然利潤薄，但好在豆子都是自家種的，人工也是自己的，辛苦一天，也能賺幾十塊錢。一場戲收工，劇組中場休息，良絕妹鼓足勇氣，攔住了正準備去倒水喝的衛。“衛、衛老師，你們劇組還要人嗎？幹什麽都行，學東西很快的！”衛抬起頭，眼前的少女，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瘦，特別瘦，皮包骨的那種瘦。因為太瘦，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五官也有些淩厲的感覺。就在他準備開口的時候，一個穿著花布格子罩衣的中年女人罵罵咧咧衝了過來。“死丫頭！找你半天！感情跑到這裏看熱鬧了？叫你去你舅舅家借二十個雞蛋，你怎麽還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