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來二去，見識到了何瑞珍的厲害，附近的流氓閑漢，提到這個“寡婦村”都恨不得繞道走。四裏八鄉的女人們，更是把何瑞珍當成了她們的“保護神”。她們都知道，如果實在過不下去了，不必尋死，去找瑞珍姐，她肯定會幫她們想辦法的。衛一路上聽著縣裏的幹部說何瑞珍有多厲害，自動腦補了一個身材壯碩、目露凶光的女壯士，沒想到見了真人，差點沒把他下巴給驚掉了。何瑞珍身材嬌小，身高大概隻有155的樣子，皮膚略黑，五官清秀，一雙眼睛生的格外好，溫柔堅定，整個人完全看不出來，是會抄起大喇叭，對著隔壁村連續罵上一個月的狠人。不過，想到自己這張被粉絲們形容為“人畜無害”的臉，衛頓時淡定了。這年頭，誰還沒幾個馬甲呢？第91章 看到節目組真的來了，何瑞珍的心情有些複雜。如果可以的話，她其實並不想讓養母，還有村裏那幾個尚在人世的受害者們，出現在屏幕前。因為她知道，每一次麵對鏡頭，剝開血淋淋的傷口，講述那些被侵害被侮辱的經曆，對於她們來說，都是一次次殘忍的二次傷害。可養母的支持，卻讓她堅定起來。何春苗對她說，她們已經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晚上躺下去， 第二天就再也起不來了。可村裏剩下這些女人們，還有她們帶來的孩子們，卻還要繼續活下去。荷花田村現在一共有132戶，除了少數幾個男孩子之外，剩下的都是女人。她們中，有從戰爭年代飽受摧殘活下來的幸存者，也有在農村因為生不出兒子被趕出家門的可憐人，更多的，是在婚姻中不堪家暴、婆婆磋磨等各種原因，在夫家實在過不下去的女人。這些人原本可能會像以前農村那些婚姻不幸的女人一樣，投河、喝藥、上吊，結束自己痛苦又看不到希望的一生。幸運的是，她們遇到了何春苗母女，這對仗義的母女，收留了一個又一個無家可歸的女人，拚湊出了現在這個鄉民口中的“寡婦村”。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在農村，惦記她們的不要太多！何春苗的想法很簡單，趁著她們這幾個受害者，在社會上還有那麽一點點關注度，臨死之前，最後推一把，給她們荷花田村剩下的這些可憐的女人們求一條活路，這也是在積陰德呢。何瑞珍淚流滿麵地答應了養母的請求。於是，便有了《重走扶貧路》節目組的到來。荷花田村現在麵臨的困難，其實和很多產業轉型失敗的鄉村一樣，主要還是定位和品牌包裝不夠精準。以及，壯勞力嚴重不足。眾所周知，挖藕是個力氣活，那些專門種蓮藕的地方，每年都會從外麵雇人來挖藕。而且，挖藕工幾乎都是男人。這一點，就連一生要強的何瑞珍都不得不承認，女人在身高和力氣上，確實比不上很多男人，尤其是下塘挖藕，大半截身體都陷在淤泥裏，力氣小一點的，根本都掙脫不出來，更別提在裏麵挖藕了。可要是從外麵招人，就得花錢，問題是她們沒錢。從本地招人？這些年何瑞珍為了保護村裏的女人們，幾乎和四裏八鄉那幫男人徹底撕破了臉，根本招不到人！不要以為隻有女人喜歡抱團，男人們為了麵子、利益，抱團欺負起女人來，隻會更狠！那些被何瑞珍折了麵子的男人，已經放出話了，誰要是敢接荷花田村的活兒，誰就是孬種！慫貨！往後別往他們男人堆裏湊了，也沒人帶他們玩兒……本村招不到人，外麵的挖藕工沒有高薪又請不來，荷花田村種植的這一百多畝高產蓮藕，就這麽一年年的爛在了地裏。其實原本縣裏是打算把荷花田村打造成一個鄉村旅遊示範村的，但，可能她們的運氣是真的不好，荷花剛種出來，就遭遇了口罩事件。別說吸引遊客們來荷花田村旅遊了，她們自己有時候都出不了這個村子……而且，村裏的老人，甚至就連何瑞珍自己，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真的會有人願意來她們這樣的“寡婦村”旅遊嗎？畢竟，花錢旅遊都是奔著開心去的，誰願意來一個壓抑的、充滿了負能量的寡婦村呢？“為什麽沒有？何書記，你信不信，現在的年輕人，和老一輩那些人，真的不一樣了。”衛看了一眼村裏大片枯萎的荷塘，跟何瑞珍打了一個賭。“何書記，村裏要是可以提供免費食宿的話，您信不信，24小時之內，我能幫您招到一百個兼職挖藕工？”其實本來可以招更多的，衛已經想好去哪裏招了，但考慮到荷花田村可能沒有那麽多住宿的地方，先少招一點來試試水吧。“可以！我們肯定能安排好食宿！”何瑞珍點頭答應道。見他又要放大招，汪群立刻緊張起來，一把拉住衛。“衛老師，你不會是想找粉絲幫忙吧？不是說你的粉絲都是阿姨粉、姐姐粉嗎？讓一幫女孩子來挖藕，不太合適吧？”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誰說我要找粉絲幫忙？”“那你打算找誰？”很快，汪群就知道衛要找誰了。說起來，這事兒還要感謝一下蒲副台長呢，要不是他把衛帶到了退休老幹部飯局上刷臉，衛還真沒辦法接觸到這個特殊又高端的群體。這小子也是真會做人，在飯局上加了一大堆叔叔阿姨後，每次他去外麵錄節目，看到有什麽合適的土特產，都要買一些寄給這些叔叔阿姨。東西不在乎貴重，但一次兩次的堅持下來，時間久了，這幫叔叔阿姨也就記住了衛這孩子。甚至有些和他們住得近的，已經被衛發展成了他姥爺的“釣友”，都是一幫退休老人，沒事一起下下棋、釣釣魚，再去胡姥爺店裏搞半斤土灶燒酒咪一口，一來二去的，這關係不就處出來了？衛也知道挖藕是個體力活，不太適合女孩子，但，這不是巧了嗎？他去年剛認識的一位新朋友，恰好就是j省警察學院退下來的老校長。眼下還在寒假，學校還沒開學，但從本地征集一批學生作為誌願者，幫助困難老鄉搶收滯銷農作物，這麽正能量的事情，警察學院舍我其誰？更重要的是，衛相信，這個世界上，如果真有一個群體，哪怕你身在無間地獄，也會毫不猶豫地衝下去救你的，那一定就是我們的人民警察！任何人都有可能厭惡、鄙視荷花田村這些被戰爭傷害過的老人們，隻有他們不會……接到衛的電話，楊紹軍楞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書桌上的日曆。沒錯呀，他沒有穿越，也沒有重生！為什麽學校剛發給他、請他這個老前輩能“幫忙提提意見”的意見稿內容，還躺在他的下載文件夾裏，衛就已經知道了？職業病發作，一時間，楊紹軍的腦子裏，已經腦補出了一連串的陰謀。難道衛是潛藏在人民群眾中的五十萬？不過，沒等他腦補出更多可怕的東西，衛那邊就主動幫他“破案”了。壓根就沒有什麽陰謀好嗎？真相隻有一個，就是荷花田村附近的村民，都對何春苗這幾個在戰爭中受到傷害的婦女心存偏見，再加上何春苗母女收留無家可歸的女人，觸犯到了不少農村已婚男人的利益，惹惱了他們，所以才不得不委托衛，去招募一批愛心誌願者，來幫村裏采挖蓮藕。楊紹軍聽完事情的原委，氣得差點把手機都給捏碎了。這幫豬狗不如的畜生！荷花田村那些女人，為什麽會成為寡婦？為什麽家中沒有男丁庇護？當年要不是她們的父親、叔伯、哥哥們奔赴前線，用血肉之軀抵擋賊寇的入侵，還有你們現在的好日子嗎？不對！你們這幫畜生壓根就沒有被生下來的機會！人家的父親、叔伯、兄弟們，用生命給你們換來這太平盛世，你們倒好！非但不想著好好照顧英雄的家屬，反倒恩將仇報，合起夥來欺負一幫老弱婦孺？簡直讓人寒心！想想看，要是這個國家，連為國為民的英雄也不得善終，往後誰還敢說什麽為國捐軀、舍小家為大家？哦，我們前腳為了救你們連命都不要了，屍骨未寒，你們就來欺負我們一家老小？去尼瑪的！信不信勞資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咳~楊叔叔，您消消氣！眼下最要緊的是先找人，幫荷花田村把地裏的蓮藕收上來，您看這都快開春了，田裏的藕要是再不往上挖，一開春就要發芽長荷葉了，那時候就不好賣了。”楊紹軍點了點頭：“小衛啊，這件事情你做得對！做得很好！就是這一百個誌願者夠不夠啊？不夠的話，我們學校的教職工也可以號召一下的。”“夠了夠了，人太多的話，村裏也住不下。”衛連忙謝絕道。沒想到這話卻把楊紹軍給氣笑了。“你自己去看看！老百姓需要咱的時候，甭管是抗洪還是抗震，啥時候聽說幫助老百姓，還得讓老鄉們包吃包住的？”“行了！這事兒你別管了，你把他們村支書電話給我，我讓學校跟對方聯係去，你們那個什麽綜藝，就等著拍好了。”楊校長一輩子雷厲風行，老當益壯，不到一晚上，就給荷花田村招募到了三百多名身強力壯的誌願者，因為動靜太大，還把團委給驚動了。“你們先去，人不夠隻管說，要多少人咱們都能想辦法，不能讓英雄的後代寒心呐！”……早春微寒，這個季節的農村，沒什麽活兒，靠山溝那邊就有一些喜歡占便宜的，扛著鐵鍬，挑著簸箕，到荷花田村這邊來挖藕。別誤會，這幫人可不是來助人為樂的。這種事情從去年冬天就開始了，荷花田村這邊種了大片的蓮藕，卻因為銷路不暢、沒錢找人來挖，不得不就這麽放在地裏，附近的人一看，你們不挖？太好了！那這些藕就是沒人要的對吧？於是，從去年到今年，經常有附近其他村子的村民來這裏挖藕，也不給錢，還在她們洗衣服的地方衝洗蓮藕，把河水搞得連衣服都不能洗了。今天，附近的村民習慣性的來這邊挖藕，動作熟悉的就好像這片藕塘是他們自己家的。沒想到卻在村口被人給攔住了。第92章 “幹啥？你們這田裏的藕都沒人要了，我們好心來給你們挖一挖，鬆鬆土，不會連這麽點東西都舍不得吧？怪不得沒男人要……”為首的一個男人陰陽怪氣地罵道。他本來也是有老婆的，男人嘛，有時候在外麵多喝了兩杯，回來老婆不聽話，揍了兩巴掌，這算啥？村裏的女人不都是這麽過來的嗎？偏偏他家這個嬌氣得很，不過是出手重了點，居然在何瑞珍的鼓動下，跑到派出所把他給告了！雖然最後因為倆人是夫妻關係，派出所也沒抓他進去拘留，隻是當成家暴調解了一下，但畢竟是進了一趟派出所，丟死人了！結果沒想到，他還沒發火呢，這婆娘倒是作起來了，居然要跟他離婚？男人當然不肯，這年頭在農村想娶個媳婦也不容易，可恨的是，他老婆找了何瑞珍做靠山。這女人太難纏了，動不動就要報警抓人，還要去找媒體曝光，別看村裏的男人們一個個都是窩裏橫，真碰到何瑞珍這樣的硬茬子，也是有點慫的。就這樣，他好好的一個家庭，就被何瑞珍給“拆散”了。他不會去反思，是自己抽煙喝酒、不給家用，還動不動就家暴打女人，才把老婆給打跑的，在男人看來，要不是有荷花田村這幫臭娘們撐腰，他老婆怎麽敢跟自己離婚？現在好了，聽說這個女人跟自己離婚後，也不知道帶著孩子跑到哪裏去了，找也找不到。更氣人的是，他本來是想再娶一個的，誰知道這幾年農村彩禮越來越高，而且那些媒婆一聽說他是個二婚，前麵的女人還是被他打跑的，一個個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給他介紹對象。好不容易介紹兩個，要麽是個殘疾的，要麽就是二婚帶著幾個拖油瓶，誰要這樣的？男人想找前妻複合，沒事就借口挖藕，跑到荷花田村這邊，試圖和前妻“偶遇”，或者找村裏人打聽到前妻現在到底在哪，可村裏人被何瑞珍那個女人洗腦洗的很厲害，特別排外！根本沒人告訴他前妻跑到哪裏去了。恨得男人見人就說荷花田村這邊有不要錢的藕，誰來了都能隨便挖，搞得現在跑到這邊盜挖蓮藕的村民越來越多……沒想到今天，荷花田村卻在路口裝上了卡口！“對不住了各位老鄉們，咱們荷花田村的藕塘，現在已經承包出去了，新老板今天就要帶人來挖藕，大家要想撿藕，等人家挖完了，剩下的大夥兒隨便撿！”何瑞珍笑眯眯地攔在卡口處。這是她和節目組提前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