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樂玲悄悄衝他伸出了兩根手指，衛立刻就不心疼他的十萬塊錢了。後麵戲份加了那麽多，光是每天背台詞都背到他懷疑人生，雖然周明星和李雷都沒跟他提過，但衛也猜到，這部劇他的片酬應該要重新談了。果然，一個禮拜後，重新大修後的新劇本終於定下來了！劇組也按照衛在這部劇裏實際參演的劇集數量和戲份，重新草擬了一份合約給他們。“看看吧，改過的劇集，你這邊要參演的一共有二十二集，前麵幾集都是打醬油露個臉，後麵戲份多了點，這部劇的性質你也知道的，扶貧劇，沒多少錢，主要還是借李導這部劇給你鍍個金，片酬外加正式播出後，配合劇組做的一些直播、訪談之類的宣傳活動，打包價二百萬。”怕他不知道這二百萬片酬是怎麽來的，周明星一條條給他解釋了一下。這個價格，想在內娛找個演技不錯的男演員來演男二號，那是想都別想！人家一集的片酬就要好幾十萬！但誰讓衛是個新人呢？新人就這價！“沒問題！簽吧！”衛痛快答應了。能參與拍攝這部有特殊意義的扶貧劇，讓更多人知道黃秀娟的故事，知道黃家堡的故事，哪怕不賺錢他也是願意的。但，誰讓周明星這麽會花錢，居然給他請了個一節課要兩萬塊錢的表演課老師？這麽貴，難道教的是什麽飛升術嗎？雖然上了五節課也沒有飛升，但，看了看合同上的片酬，衛突然覺得，這十萬塊錢花的也不算虧本了……好人有好報，腦殘有天收，衛這邊意外拿到了一份價值兩百萬的勞務合同，李導的糟心小姨子，也得到了一個“代班婆婆”。也不知道何亞茹到底偷偷給這個翠梅阿婆塞了多少錢，老太太恨不得把農村惡婆婆身上那十八般武藝，全部都在何亞妮身上挨個用一遍！臨行前，何亞茹麵帶譏笑地看著最疼愛的小妹，嘴角掀起一抹冷笑：“你不是說跟著丁成才，吃糠咽菜也願意嗎？”“那行！你大姐夫還要在這邊拍兩個月的扶貧劇，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黃家堡的婆婆們同吃同住！就當是提前體驗一下嫁到丁家以後的生活吧！”“你放心，大姐說過的話肯定算數，隻要你能在這裏堅持兩個月，回來還願意嫁到丁家，到時候我親自說服爸媽，風風光光的把你嫁過去！”“好！這可是你說的！”何亞妮甩了甩一頭海藻般的栗色長發，意氣風發地走到了翠梅阿婆麵前。“哎呀！妮子，你這頭發不行啊，咱們山裏人幹活，哪有像你這樣披頭散發的？來！把這個戴上！”說罷，翠梅阿婆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方碎花布拚起來的頭巾，還有一根橡皮筋，三兩下就把時尚靚麗的千金小姐，給包成了村口翠花……“我……”何亞妮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現在的形象有多土氣！她一點也不想戴這麽土氣的頭巾，更何況還是不同顏色的碎布頭拚起來的，看著簡直像個討飯的乞丐！隻是，大姐還在旁邊看著，不蒸饅頭爭口氣！反正這裏也沒人認識她，戴上口罩，除了大姐和姐夫，誰能認出她呀？區區一塊頭巾算什麽？很快，翠梅阿婆就讓何亞妮明白了一個道理：農村惡婆婆刁難起兒媳婦來，可比城裏的豪門惡婆婆花樣多得多！章翠梅的兩個兒子原本都在外麵打工，誰知道今年外麵好多工地都停工了，包工頭也說養不起這麽多人，正好村裏的廠子在招人，章翠梅就打電話讓兒子們回村找活兒幹。大兒子不肯回來。想想也知道，好端端的一個小家庭，被自家老娘親手給拆散了，老婆帶著孩子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大兒子心裏有怨氣，不肯回來，章翠梅也拿他沒辦法。還好小兒媳婦被她牢牢捏在手心裏，小兒子想要老婆孩子熱炕頭，隻能乖乖扛著行李回來。回來後，一家人都被翠梅阿婆安排得明明白白：小兒子黃新發去竹木加工廠砍毛竹，每個月能掙六七千塊錢。小兒媳跟她一起在村裏打零工，順便從廠裏接點計件的活兒，每天也能掙個三四百元。就這收入，翠梅阿婆還摳摳搜搜的舍不得花錢呢。進山挖野菜好歹是個體力活，章翠梅卻隻許小兒媳早上多煮了六個洋芋。什麽？你說每人兩個洋芋吃不飽？那不是人家劇組說了嗎？還要壘土灶、熬野菜糊糊呢~反正做飯的活兒肯定都是他們女人做，到時候趁機多喝兩碗野菜糊糊，不也能吃飽？可憐的何亞妮，她還以為翠梅阿婆口中的野菜糊糊，和她以前在家裏經常吃的蔬菜粥差不多呢。用老母雞湯打底，加入幹貝、海參、雞脯肉等等熬煮到米粒軟爛，最後在上麵切一點香蔥和細碎的蔬菜，之前她為了和丁成才在一起，在家裏鬧絕食的時候，阿姨就經常偷偷做雞粥給她吃，怕她餓壞了腸胃。想到有養胃的蔬菜粥吃，何亞妮就沒拿那兩個洋芋當回事。她長這麽大，還沒吃過水煮出來的一整個洋芋呢~那能吃嗎？“來來，各位嬸娘嫂子們，今天要辛苦大家了，待會兒啊，為了體現出咱們黃家堡生存環境的艱難，我們給大家找了一片陡峭的山坡地挖野菜，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助理導演拿著大喇叭，宣讀了一下接下來要拍攝的內容。然後，她們就被帶到了一處山腳下。這座山其實並不高，但坡度卻非常陡！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麽陡峭的山坡上，居然還有人沿著山邊，挖出了一塊塊大大小小的梯田！這個季節，梯田裏的水稻、苞穀和洋芋都已經收回去了，空出來的梯田裏和田埂上，卻依然生長著不少本地人常吃的野菜，這就是她們今天的任務了。何亞妮以為的挖野菜，不過是提著小籃子，拿小鋤頭在地上隨便挖幾下。實際上，要想找到能吃的野菜，必須先手腳並用地爬到山坡上去。山腳下長了許多荊棘，還有各種帶著尖刺的雜樹和藤條，野薔薇的枝條潛伏在腳下，何亞妮一個不小心，被一叢野薔薇絆倒在山坡上，差點從上麵滾下來！好在她及時抓住了身邊的幾根小樹枝。等到她驚魂未定地被人拉起來，這才發現，穿著時尚運動服的膝蓋被磨破了一個洞，肌膚細嫩的掌心，也被樹枝上覆蓋的小刺給拉出了一片血痕！“好疼！疼死我了嗚嗚嗚~”捧著受傷流血的小手，何亞妮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哭啥？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懷著老大，八個多月了還上山砍柴呐。年輕媳婦都是這麽過來的，多幹幾天活兒，習慣了就好。”翠梅阿婆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把草木灰，啪的一聲蓋在何亞妮受傷流血的手心裏，使勁兒按住，果然沒一會兒，血就止住了。何亞妮哽咽地說了一聲謝謝。可是，看到突然變得黑乎乎的手心，何亞妮又想哭了。“那誰！趕緊跟上大部隊！馬上要開拍了！”助理導演拎著大喇叭在後麵催促著。導演說了，這次一定要趁著拍戲的機會，讓他家小姨子好好感受一下嫁到貧困山區的感覺！不是他們瞧不起貧困山區，隻是，是人都想過好日子，沒看到現在很多山裏出去的打工妹，寧可進廠打一輩子螺絲，也不想再回到山裏去了嗎？人家拚了命的往外跑，你倒好，放著好好的富家千金不做，居然想嫁到山裏去吃苦？這戀愛腦，王寶釧看了都服氣！人家王寶釧雖然苦守寒窯十八年，但她確實是有眼光啊，一眼就看準了薛平貴有大富大貴之相，果然後來薛平貴做了西涼王，她也沾光做了皇後，雖然隻做了十八天。可那個姓丁的有什麽？出身貧寒，卻偏偏眼高手低，別人考上大學就想著賺錢回報家人，他倒好，大學畢業還不知足，還要讓家裏繼續花錢供養他考公務員！怎麽？你要是一輩子考不上公務員，就一輩子不找工作，讓家裏養著你唄？嫁給這種眼高手低、自己都吃不了苦的男人，可想而知，後半生別的女人吃香喝辣，何亞妮就隻能跟著丁家人吃糠咽菜了。想到這裏，助理導演衝攝像招了招手，讓他單獨安排了一個機位，跟拍何亞妮這一組！到時候要是正片需要，剪輯出來，就是城裏嫁過來的新媳婦，為了幫助村裏修路，忍著傷痛也要堅持上陣，多麽感人呐~要是正片用不了，到時候粗剪一下拿給導演夫人，搞不好何亞茹還會給他們發個大紅包呢。畢竟，勸阻戀愛腦跳火坑，那可是一樁大功德啊！“亞妮啊，快來！我教教你認一下咱們這的野菜！”翠梅阿婆也在前麵催促道。何亞妮這下不敢大意了，學著村裏其他女人的樣子，弓著腰，跟一頭埋頭幹活的老黃牛一樣，抓著山坡上的草稞子，一點一點往上爬。好不容易爬到翠梅阿婆身邊，就聽她在那兒嘀咕：“就這麽個小土坡都要爬半天，這城裏媳婦就是不中用！”“幸虧不是我家兒媳婦，不然我非要叫她一天爬三座山，爬得能在山裏跑起來才算完！”何亞妮眼前一黑，差點又從山坡上滾下去！此時此刻，她那顆被愛情衝昏了的小腦袋瓜子裏，突然浮現出丁成才偶爾跟她提到過的、他老家父母的事情。聽說，丁家爹媽都是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山民，靠著種洋芋、種苞穀、養豬，養大了他們姐弟四個，家裏日子過得也很艱難，至今還住著黃泥磚做的土房子。當時何亞妮非常心疼，還承諾說等他們結了婚，就買一棟大房子，到時候把丁家爸媽也接到城裏享福。何亞妮還記得，當時聽她說完這番話，丁成才還很生氣，說他們家窮歸窮，但絕不能花媳婦娘家的錢之類的。後來何亞妮又改口，說等結了婚她也出去找工作，倆人一起攢錢，給丁家爸媽在老家蓋一棟大房子，丁成才這才高興起來。現在想想，自己到底喜歡丁成才什麽呢？第46章 山下，拍完了陪鄉親們一起開山修路的鏡頭，衛一口氣灌下半瓶礦泉水，喘了口氣，又馬不停蹄地跟著李導轉場去了半山腰。按照劇本設定，村裏的女人們也想為他們的旅遊產業發展做一點貢獻，所以，山下男人們在鑿山開路的時候，女人們已經上山挖了許多野菜，正在這裏挖土灶，清洗野菜，準備給他們熬野菜糊糊吃。當然了，現在的黃家堡，倒也不至於窮到隻能吃野菜糊糊，但這不是劇情誇張的需要嗎？衛扮演的楊帆，滿頭大汗地從山下跑上來，一幫人趕緊在助理導演的安排下，重新調整好群演和主演的站位，開始拍攝在山裏熬野菜糊糊的鏡頭。一番忙亂，這組鏡頭也拍好了，不過，因為村裏的阿婆嬸娘們都是第一次作為群眾演員入鏡，有些緊張起來，不是打翻了鹽罐子，就是平地摔了一跟頭，ng了十幾次，等到這組鏡頭拍完的時候，已經快一點鍾了。鍋裏的野菜糊糊都快煮糊了。何亞妮暗暗鬆了一口氣，煮糊了就不用吃這玩意兒了吧？這跟她想象中的菜粥壓根就不是同一個物種！村裏人熬的野菜糊糊，就是從各家帶來的冷飯，先用山泉水泡一下，然後倒入一口大鍋裏，蓋上蓋子煮到米粒軟爛，最後把各種切碎的野菜倒進去，攪拌幾下，再加入鹽巴和一點點大豆油，看著簡直跟豬食差不多！隻是，讓她怎麽也沒想到的是，這鍋已經煮糊了的野菜粥，村裏的女人們壓根就沒舍得倒！她們居然重新接了一盆山泉水過來，倒進去，攪拌一下，把下麵糊掉的鍋巴鏟上來，和沒有糊掉的米粒攪拌均勻，繼續煮沸。看著鍋裏顏色詭異、味道更加詭異的野菜糊糊，何亞妮差點吐出來！她何亞妮今天就算是死，從這山上跳下去，也絕對不要吃這種豬都不吃的野菜糊糊！笑死！不吃這個，還能吃什麽呢？翠梅阿婆可不會跟她這個外人客氣！雖然她老人家平常對兒媳婦非常刻薄，但那都是因為她覺得兒媳婦是外人，可是，當何亞妮說她不想吃她們帶來的煮洋芋的時候，翠梅阿婆內心竊喜，忙把帶來的六個洋芋一分為二，正好她和小兒媳每人三個！煮熟的洋芋已經涼透了，不過，山裏人都習慣了，平時進山幹活的時候，熱得滿頭大汗，吃點涼食反倒更舒服。何況今天還有這麽幾大鍋熱騰騰的野菜糊糊？一時間，客串群眾演員的村民們從各自的背簍裏、籃子裏、背包裏拿出各自的飯碗，各自鋁製的、搪瓷的、不鏽鋼的飯盆，簡直比劇組自己準備的道具更具有鄉土氣息！把從家裏帶來的餅子、洋芋之類的掰成小塊，放在飯盆底下，然後排隊去盛一碗熱乎乎的野菜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