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節目組又通過電視台的關係，替村裏采購了一套密封包裝的二手設備。緊接著就是雇人了。村裏人一聽說隻要幫著醃鹹菜，一天就有一百塊錢，腿腳能動彈的都跑來報名了！老村長趕走了幾個平時就不講衛生的，又勸退了幾個年紀太大的，招人這事兒，節目組就隻跟拍，不摻和，這也是衛提醒汪群的。說到底，這樁生意要是真能做下去，那也是村裏的事情，這事兒就跟教小孩子走路一樣，你一開始就一直扶著他走，不讓他跌幾次跤，他永遠都學不會自己走路。農村創業哪有那麽簡單的？就看現在蔬菜賣不出去那幾個鄉鎮好了，他們難道不想靠勤勞致富？為什麽明明有縣裏的低息創業貸款扶持，當地的老百姓也不懶，辛苦種出來的無公害綠色蔬菜，居然低價批發也賣不出去？除了大環境影響之外，衛覺得，也有可能是外界“幫忙”的人太多的緣故。貸款靠別人，優質種苗靠別人，就連蔬菜賣不出去也要靠別人。久而久之，種植戶就不會自己思考了。創業做生意的，怎麽可能一直靠別人扶著你往前跑？衛就是要強迫侯寨村的村民們，從一開始就自己深度參與到創業過程中，遇到困難自己想辦法，他們可以幫忙指路，但怎麽走，得靠村裏人自己去摸索。果然，他們擺明態度不摻和建廠這件事之後，老村長和村幹部們明顯比之前謹慎多了。他們開始真的把這件事情，當成是村裏的一件大事來辦。節目組留了幾個人，跟著村幹部們拍攝素材，其他人也要回台裏上班了。臨走之前，衛花錢去老鄉家裏買了一隻雞和一籃子蔬菜，親自下廚，請老同學江思遠和方宸吃了頓飯。順便把倆人強行扣押在廚房，強迫他們學習怎麽用柴火灶燒飯。“你們也不能總是跑到人家侯朋飛家蹭飯吧？人家開廠子的，就算平時食堂可以搭夥，那節假日呢？”江思遠想說節假日不行就去鎮裏下館子，但一想到山裏的交通狀況，頓時不說話了。倆人乖乖跟著衛學做飯。好在衛也沒為難他們，知道新手直接上柴火灶炒菜，難度太大，就先教他們怎麽做“一鍋燜”。先把老鄉家裏買的土雞剁成小塊，洗幹淨血水後，瀝幹水分備用。土豆切塊，幹蘑菇泡發後洗幹淨，隨便撕成小塊，然後熱油鍋，放入薑蒜爆香，倒入雞塊翻炒到表麵呈金黃色，加入一勺醋、兩勺生抽、一勺老抽，再加三勺農家黃豆醬翻炒均勻。“你怎麽不用讚助商給的那個黃豆醬？”方宸問道。衛翻炒的動作一僵。為什麽不用？這還用特意說嗎？有更好吃的農家生曬黃豆醬可以吃，誰願意吃流水線加工出來的呀？你是不是傻？這個答案太傷害金主爸爸的感情了，衛拒絕回答。他是一個有職業操守的代言人好嗎？反正隻要鏡頭出現的地方，他肯定會用李記黃豆醬噠~雞塊上色後，倒入蘑菇幹和土豆塊翻炒均勻，衛一邊炒，一邊跟他們說“配菜可以根據你們自己的口味，或者買到什麽放什麽，像是胡蘿卜、萵筍、葫蘆、瓠瓜之類的，都能拿來燒雞。”“口味也不光是紅燒，想吃咖喱口味的也可以。”炒好的土豆雞塊盛出來備用，把洗幹淨的大米放入大柴鍋裏，加水，煮到水快幹了的時候，揭開鍋蓋，把之前炒好的土豆雞塊連湯汁一起倒進去。“這時候可以拿鍋鏟，把土豆雞塊均勻鋪在米飯上，要想吃到酥脆的鍋巴，可以沿著鍋邊，這樣淋上一圈大豆油。”說著，衛提著小油壺，沿著鍋邊倒了點油下去，鍋裏立刻刺啦啦響了起來。聞著空氣裏誘人的香味，倆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大鍋土豆燒雞燜飯，很快就煮好了。揭開鍋蓋，雞肉和菌菇的鮮香、米飯的香味，還有鍋巴的香味撲麵而來，三人頓時饑腸轆轆，抄起不鏽鋼飯盆，每人都盛了滿滿一大盆燜飯，上麵還蓋了一大塊焦黃酥脆、油亮亮的鍋巴。衛已經把小飯桌直接搬到火塘邊上了，桌上還放了一碟農家泡菜，一碟蒸熟的泥鰍幹和小魚幹，還有一碗臨時做的紫菜蛋花湯。三個人圍坐在溫暖的火塘邊，美滋滋地捧著大盆幹飯。老百姓自家養的土雞，味道不是一般的香！更何況裏麵還放了鮮美的野山菌，曬幹之後的野山菌，滋味比新鮮的更足一些，土豆也軟糯香甜。侯寨村這邊的山地特別適合種土豆，衛每次來這邊，都要找老鄉家買一大袋本地的紅皮土豆帶回家去，炒土豆絲、做土豆泥，還有拿來燉菜都好吃。他媽這段時間拚命減肥，有時候還把土豆蒸熟了當主食吃呢。衛他們回去的第二天，村長侯天保就接到縣裏通知，請他們村派代表去縣裏開會。縣裏把那幾個蔬菜滯銷的種植戶也請過去了。侯天保知道，這是要談價格訂合同了。帶著一絲緊張和一點點不為人知的驕傲，侯天保帶著江思遠和方宸，還有村裏的會計一起去了縣城。想想以前，都是其他鄉鎮看他們這個貧困村的笑話。再看看現在，居然輪到他們向這些富裕鄉鎮伸出援手了……嘿嘿！一想到這個，侯天保就得意的不行。不行！不能太得意了，人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蔬菜，現在賣不出去，這心裏指不定多鬧心呢，這種時候，他們怎麽能在旁邊看笑話呢？侯天保暗暗擰了一把大腿，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隻是，讓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的是，雙方坐下來之後，對麵的種植戶確實是挺感激他們的，感激之後，就提出了一個讓他老人家瞠目結舌的要求“侯老哥呀，你看人家電視台那麽有錢，咱們這活動又是打著助農的旗號，鄉親們種點菜也不容易，要不咱還是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來賣？”侯天保目瞪口呆。現在的市場價？你們怎麽好意思張這個口啊？不要以為他老人家不常去趕集，就不知道如今的行情！他早就打聽過了！就拿蘿卜來說吧，現在集市上擺攤賣，鄉下一塊五一斤，城裏兩塊多一斤，可你們批給菜販子，最多賣到八毛錢一斤吧？哦，你賣給別人八毛，賣給我們一塊五？你看我臉上是不是刻著“冤大頭”三個字？別說這些菜不是電視台買的，就算是人家買的，憑什麽人家有錢，就必須要來當這個冤大頭？按零售價批發給他們？人家電視台要真把這些蔬菜當成助農產品賣出去，那賣多少錢合適呢？扣掉物流成本、倉儲成本、打包快遞成本，還有生鮮類產品的損耗，這蘿卜起碼得賣到四塊錢一斤才勉強能保本吧？還是你們覺得人家網友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放著菜市場水靈靈的兩塊錢一斤的蘿卜不要，非要多花一倍的價錢來買你們這滯銷的蘿卜？這要是擱在以前，侯天保非得被氣哭了不可。但是現在，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侯天保了！跟衛這小子混的時間久了，他老人家也學到了一些忽悠人的小技巧。穩了穩有些崩塌的心態，侯天保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了“真是對不住了，之前沒把話說清楚，這批蔬菜不是人家電視台采購的，是我們侯寨村想做點鹹菜賣，自己家種的又不多。”“我這個人吧，就是爛好心，聽說你們那今年蔬菜種出來賣不掉，我想著，去批發市場買也是買，還不如支持一下老鄉們呢。”“咱們侯寨村的條件，你們也是知道的，家底子薄啊！你們開的這個價格，我們是真心吃不消買，算了算了，我還是去批發市場問問價錢吧。”說著，侯天保站起來就要走。一幫種植戶頓時慌了。“別呀，侯老哥你早說是你們買呀！都是自己人，給你的價格肯定比外人便宜啊！”“對啊侯老哥，我們還以為是外人要買我們蔬菜，想著多少能掙幾個錢呢，既然是咱們自己人買，那價錢肯定比外麵人買便宜呀。”“就是就是！侯老哥您坐下喝口茶，咱們慢慢談！”一幫種植戶，七手八腳地把侯天保連拉帶扯的給勸回來了。侯天保被他們一句接著一句的“外人”給氣得夠嗆！啥叫“外人”？人家j省電視台，出錢出力，沒要他們一分錢，幫著他們侯寨村發展鄉村經濟，幫助鄉親們脫貧致富。聽說他們種植的蔬菜賣不出去，還想方設法給他們解決困難。這幫狼心狗肺的東西！不念著人家的好就罷了，竟然還想恩將仇報，趁機訛恩人一筆？要不是上頭坐的是宣傳部的領導，侯天保真想啐他們一臉！然後頭也不回的去批發市場找貨！你們不是想按市場價賣菜嗎？行呀，你們慢慢賣去吧，勞資不陪你們玩兒了！忍著氣，侯村長抱著胳膊坐回了位置上，表情也不是剛進來那時候的微笑了。冷著臉，等著看這幫牲口會報出什麽價格。這次他們要大批量采購的，主要是長豆角、嫩仔薑、胡蘿卜、小米椒、白蘿卜、青皮蘿卜、卷心菜這些蔬菜。現在天氣漸漸冷了，農民自家菜園子裏種的菜都沒了，除了蘿卜青菜這類蔬菜之外，想吃其他新鮮蔬菜，也是要花錢去買的。見他坐下來了，坐在最上麵主持會議的韓部長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同時對這幾個鄉鎮的種植戶心裏也有些不滿。你說說這些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人家電視台看你們辛苦種出來的蔬菜賣不出去，都快爛在地裏了，好心幫忙出主意，想辦法替你們把滯銷的蔬菜銷售出去，這是在幫你們呀！你們倒好，不感謝人家就罷了，居然還想趁機大賺一筆？要不是這場會議縣裏的領導也很關心，韓部長也想甩手不幹了。隻是，人都請來了，而且這裏麵好幾個種植戶身上都有信用社的低息貸款，這些貸款一般人可貸不出來，也壓根拿不到這麽低的利息，還不是縣裏幫忙擔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