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兩個孩子都回了房,林羽笑著對姥姥道:“您別擔心,沒事了,我有點累,先回屋躺一會。”姥姥抹著眼淚點了點頭。林羽站起身時,被茶幾拌了一下,差點摔倒,被韓冬生伸手扶住,就著這個姿勢,兩人就一起回了臥室。剛進屋,房門才關好,林羽的身體就無力地往下滑,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韓冬生反應很快,彎腰攬住他的腿彎,一把把人抱了起來,將他放到床上。眼淚順著林羽的臉頰往下淌,韓冬生心疼地用手給他擦淚,倚靠在床邊把他半抱在懷裏,像哄孩子一樣輕聲哄他。“沒事了,小羽,沒事了,別怕……。”韓冬生用憐惜地呢喃著。林羽哽咽著說:“冬生,我真的很後怕,他來找我很多次了,上次他說要我給他十萬從此兩清,我沒同意,他就說讓我等著看我的下場。”“今天,我看到小帆船在他手裏那一刻,我真的以為……。”韓冬生親吻他的額頭,“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林羽搖頭,他的淚流得更凶了,聲音裏都是害怕,“我又想,今天是小帆船把腳陷進了石頭縫裏,遇見的又恰好是張國林,如果萬一是冬雪被單獨留在那裏,那個山洞裏的如果是個陌生的流浪漢,那麽……,”他哭出了聲,“冬生,如果是那樣,後果我根本不敢想……。”韓冬生試圖安慰他,“小羽,你說的隻是並不存在的幻想,它並沒實際發生。”但林羽的臉色還是越來越差,看著竟有些灰敗了,韓冬生見狀,心頭猛地一跳,他捧住林羽的臉頰,額頭抵著他的,語氣嚴厲地叫著他的名字,“林羽,你清醒一點!”林羽茫然地轉動眼珠,看向他。韓冬生神色緊繃,語氣竟有些惡狠狠的,他捧著床上人的臉頰,手在微微顫抖,嗓音低沉地宣告似的緩慢道:“林羽,你要記得,你還欠我的,我不許你這樣!”林羽怔怔地看著他,韓冬生閉了閉眼,聲音柔和了下來,輕得像羽毛落在桌麵上,他說:“小羽,你要對我好一點。”林羽眨了眨眼,韓冬生說了好幾次,要自己對他好一點。這一次,林羽知道這句話的意思與以往都不同。此時,在韓冬生的心裏,林羽隻要能好好活在他身邊,就是對他好一點了。作者有話要說:父親是林羽的心結,這個坎兒不好過,但總會過去。這是夫夫兩最後一個難過的坎兒了,之後盡是坦途。第58章 二十一歲防空洞一事後, 小帆船很快就徹底康複了,韓冬雪也從恐懼擔憂的情緒裏走出來了,和往常一樣。林羽卻病了三天。好在,三天後, 他還是慢慢恢複了。好了以後, 他和韓冬生兩人去了一趟派出所, 把那天的事詳細地坐了筆錄。張國林在被拘走的第二天, 就已經被放了。在這件事裏,他並沒說謊,確實沒做什麽不利於小帆船的事。而他向林羽要錢,因為涉及到父子撫養關係這一層, 也不能作為勒索來判罪。筆錄做完,這件事就隻能算告一段落。張國林回來的事過了明路, 自此想瞞也瞞不住了。自從李正出事後就十分低調的林小慧又出來了, 她好像對過往的恩怨完全不在意了似的,對這個一窮二白回來的妹夫極為熱情,還以林羽不孝的名義,把他以前住的老房子的鎖給砸了,做主讓無處可住的張國林住進去。張國林也數次去派出所鬧, 去居委會鬧, 哭訴林羽不養自己是缺了大德, 還說林羽和韓冬生兩口子一年得賺幾百萬, 每個月卻隻肯給他幾十塊吃飯的錢, 還讓他孤零零住在破房子裏, 冷鍋冷灶的沒人管。居委會還上門調解了兩次, 跟林羽談張國林的贍養問題, 把姥姥氣得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張國林因為打老婆被林家人趕出去, 這眼瞅著快要十年前的事了,當年的恩怨附近老鄰居都還記得,但這件事留下的傷痕烙印在的是林家人身上,餘痛未消也是林家人,其他人沒法感同身受。有個別老鄰居見到林羽,就勸他,“他到底是你爸,雖說他以前做得不對,但到底也養過你十來年,你不想見到他,那他要十萬就給他十萬,反正你也有錢,讓他拿錢走人不就行了嗎?”遇到這種情況,林羽就說:“大伯你說得對,我也想把錢一口氣給他,可惜我手裏的錢都投到山莊裏去了,我看大伯你家搬新房子了,舊房子租出去了,要不您把那舊房子賣了,幫我湊點錢給他,等以後我有錢了再還您?”那老鄰居聽了這話,臉色一變,勉強說了幾句客氣話,轉身就跑了。二姨和宋建軍來找林羽商量這事,宋建軍發狠道:“我看這次咱們還像上次一樣,把他打跑得了,讓他再也不敢回紅旗區找你麻煩!”林羽搖了搖頭,說:“不行,打人是犯法的,沒必要為了這種人把咱們搭進去,老房子就讓他住著,我還是照常給他吃飽飯的錢,多一分沒有,他愛鬧就讓他鬧去!”又過了一陣子,韓冬生有一天下班回來後,跟林羽說:“李正今天來廠子找我了。”林羽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他找你做什麽?”李正在上次出事後被關了幾天,出來後就沒了影,好像是去南方找工作去了,這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回來了。韓冬生說:“他說在南方看到了機會,要在區裏開個箱包廠往國外賣,想讓我給他投點錢。”林羽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來找你合作?他不是早知道我和你是一家人了嗎,那你是怎麽答複他的?”韓冬生的神情有點愉快,似乎是林羽說的“一家人”取悅了他,他笑著道:“我跟他說,我的錢都在我家那口子手裏,我說了不算。”此時,韓冬生坐在床邊一側的單人沙發上,林羽站在沙發旁邊正在整理剛曬幹的衣服。這話剛說完,韓冬生就伸手一把摟住林羽的腰,隻微微一用力,就把整個人拉過來坐到了自己大腿上。林羽依賴地倚靠在他頸窩裏,蹭了蹭。兩人就這麽溫存地抱著,並沒更進一步,享受著難得的安逸時光。半晌之後,林羽語氣緩慢道:“他的事,我不是想刻意瞞你,隻是我不想讓你也為這事困擾,”他停頓了一下,喉結動了動,“冬生,看到你,我就覺得生活很美好,未來充滿希望,可是,每次他一出現……。”韓冬生當然知道林羽說的“他”是誰,他撫摸著林羽的發頂,輕聲道:“要向人揭開傷疤會很痛,我並不怪你瞞我,隻是,以後不管什麽事,好的壞的,你都得告訴我,同樣我也是,我知道你想獨自承擔,但我們自結婚後就是一體的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小羽要跟我‘見外’的話,我是會傷心的。”林羽又用臉頰蹭了蹭他,“嗯”了一聲。韓冬生低頭看他,“我一直沒詳細問你,就是怕你難過,既然今天說到這裏了,你能給我講講過去的事嗎?”林羽咬了咬唇,“有些過去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前幾天我去找二姨問,又和姥姥聊了聊,才明白這些年大姨對我們家仇恨的原因。”“大姨是家裏第一個孩子,被姥姥姥爺慣壞了,什麽都要爭到。家裏好吃的可著她先吃,她穿的衣服大都是新的,兩個妹妹穿她淘汰的舊衣服。當時知青下鄉插隊,家裏三個孩子隻能留一個,父母本來打算留下我媽,因為她身體弱,我二姨也同意,但大姨鬧得凶,沒辦法就留下了她,我媽和二姨下了鄉。後來二姨考上教師編製才回城,我媽則是因為在當地生了場大病,差點死了才回來。”“再後來,她看上了隔壁鄉的張國林,當時他不像現在這樣,還是很能幹的,長得也好,但她不知道他早看中了我媽,我媽也喜歡他,準備家裏同意就要結婚了。大姨氣得要命,覺得三妹妹搶了自己愛人,在他們婚禮上大鬧了一場,她雖然解氣了,但名聲也臭了,沒辦法就嫁給了在學校當小工的喪妻的李光明。”“我媽和大姨先後結婚後,命運卻發生了完全不同的變化,張國林雖然能幹,但運氣不好,性格又直爽急躁容易得罪人,事業上很不順,頻頻的打擊讓他性情大變,在外麵受挫,回來動不動就拿家裏人撒氣。”“而李光明自從去了行政崗以後,因為圓滑會做人,一路往上爬,現在已經做到了小領導了。”“大姨的日子越過越好,兒子也考上了大學,看起來前途一片光明。”“而我母親已經早早去世了,我和小帆船的情況……,一個初中畢業被迫輟學,一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盡管如此,大姨對我母親甚至我和小帆船還是恨之入骨,對同意我母親結婚的姥姥姥爺也有埋怨,希望我們都過不好。本來我家那樣子她還不覺得什麽,畢竟她各方麵都比我們強,但是後來我開飯店賺到一點錢了,讓她心裏非常不舒服。”“姥姥說,李光明對我大姨不好,在家裏偶爾打罵,大姨為了麵子,並不對外麵說。所以,她更想要三妹妹一家都不得好,她才能覺出好來。”“至於張國林……,他是個失敗的人,也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是一灘爛泥,我母親看錯了人。”林羽身體不自覺地緊繃了起來,“我不會讓他傷害我的家人,絕不會。”韓冬生手心安撫地在他背上摩挲,“小羽,不管發生什麽,我會跟你一起扛。”……今年紅旗區的臘八比往年要熱鬧得多,不僅有傳統的花車遊行,區裏還舉辦了熱熱鬧鬧的年豬節。在紅旗區最大的政府廣場上,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麵的豬王大賽,養殖戶把自家最肥的生豬拉過來,現場稱重,現場頒獎。賽後還有豬肉脯、各種口味的香腸、血腸、肉臊子等各種小吃可以品嚐購買。在廣場周圍一圈,則是區裏各個養殖場的展位,還有各種相關產品的展覽。林羽是這次活動的組織者之一,在廣場這邊忙活了一天,天快擦黑時,活動結束了。大切諾基已經在廣場路邊等他了。林羽上了副駕駛,全家人一起接他回家給他過生日。切蛋糕時,姥姥感歎道:“時間太快了,拾兒都二十一了,一轉眼都成家立業了!”韓冬生笑道:“每次區裏開會,小羽都是參會企業家裏年紀最小的,鄭區長都誇他是少年帥才。”林羽還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抿嘴笑,姥姥欣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說:“你們兩個都是優秀的孩子,事業都做得那麽成功,還有冬雪和小帆船,成績也都特別好,我可真是高興啊!”韓冬雪咽下一口香甜的蛋糕,說:“姥姥的合唱團前幾天還拿了紅陽市合唱比賽第一名,姥姥也很優秀啊!”小帆船嚷嚷道:“韓哥哥前幾天還上電視了呢,韓哥哥最厲害!”韓冬生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我們全家今年都很棒,大家都很努力,今年的付出我們都成功獲得了收獲。”姥姥舉起酒杯說:“今天高興,咱們一起幹一杯!”所有人都放下筷子勺子,舉起酒杯來。韓冬生看著林羽,說:“祝小羽生日快樂!”其他幾人也紛紛表示祝福,林羽說了聲“謝謝”,之後,他由衷地說:“今天我也很高興。”一家人開開心心地舉杯,一杯酒剛要喝下去,門鈴突然響了起來。小帆船放下飲料杯,跳下椅子說:“是不是建軍哥來了,我去開門!”林羽看了一眼姥姥,說:“二姨他們沒說今天過來吧?”姥姥茫然地搖了搖頭。就在這時,小帆船已經風風火火地跑到了門口,一把推開了房子大門。在看清門外按門鈴的人時,小帆船臉上露出害怕的神情,身體緊繃如木頭人一樣,往後機械地退後了兩步。林羽和韓冬生都是臉色一變,很快反應了過來,都從桌子邊上站起身,一前一後朝小帆船身邊跑去。門外,一個身形高大,但背部略微佝僂的中年男人站在那裏,他穿著黑色貂皮大衣,腋下夾著個大哥大,一手夾著根點燃的煙,另一手拎著個男士挎包,年紀明明不算太老,但臉上皺紋溝壑縱橫,一臉的凶相,這人正是張國林。“你來做什麽?”林羽的聲音冷到了極點。張國林眯著眼看他,“爸爸記得你今天過生日,來給你慶祝。”“不用,你回去吧,我不想見到你。”林羽說。張國林晃了晃手裏的挎包,“我現在跟著李正幹呢,他現在箱包廠做得紅紅火火,賺大錢了,我特意挑了廠子檔次最高的包送你,你天天上班拎正合適!”林羽盯著他,目光陰沉,“你來這裏到底想做什麽?”張國林露出憋屈的神情,“做父親的來給兒子過生日,還能做什麽!”說著,他把煙放進嘴裏叼著,將手裏的拎包拉鏈打開,從裏麵拿出個人像雕塑來,托在掌心裏給林羽看,神情得意起來,“看,你爸我這麽多年來手藝都沒生疏吧,這個雕得像不像?”說著,他又彎下身體,拿著那個雕像在小帆船眼前晃了晃,“小的也看看像不像,對了,你那時候還小,未必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