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蘇豔青已經不再自己店裏趴門縫了,她直接站在了兩家飯店之間,凡是有人過來要吃飯,她就往自己店裏招呼,也不管人家本來要去哪家店。不過就算是這樣,絕大部分顧客也還是去了惠民小吃,隻有少數不想排隊的,才去了她那邊。等到了周一,豔青飯店的顧客量竟然還是不如惠民小吃,而且差的不是一星半點。晚上關門之前,惠民小吃這邊都能聽見隔壁蘇豔青對著廚子和服務員的叫罵聲。孫福祿啪嗒啪嗒抽著旱煙,悄沒聲的跟侯小紅說:“聽著沒?以後咱都好好幹,遇到這樣好的東家不容易。”最近顧客多,他們都挺累的,不過累是累,賺得也多。侯小紅鼓著蘋果臉,一個勁點頭,高興道:“那是,不用您說,我也知道得好好幹,上個月的錢我都存起來了,我還從沒有賺過這麽多呢!”下午四點多鍾,林羽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接弟弟。等他背著小帆船冒著雪回來時,孫福祿找上他,給了他一個信封。林羽打發弟弟去櫃台吃東西,自己打開那信封,發現裏麵是五元錢。老頭瞅著他,歎了口氣,說:“剛才韓冬生來過了,他讓我把這個給你。”林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過來了,這是韓冬生還給他的飯錢。他還沒來得及細想,孫福祿已經又歎了口氣,道:“他都跟我說了,之前都是他的誤會,你們兩沒什麽。”林羽又是一愣,他垂眸看著手裏那五元的紙幣,聽見孫福祿用惋惜的語氣感歎道:“這人是真挺好的,不過也得兩人都願意才行,你沒看上也就算了。”林羽嘴巴動了動,想說他們兩人之間,不是看不看上的問題,而是……。到底是什麽,他竟一時間也說不清了。孫福祿搖了搖頭,轉身進廚房去忙了。林羽站在原地發了會呆,他看著櫃台裏幸福地啃著大蘋果的小帆船,突然醒悟到,“他肯定知道我每天固定時間要去學校接弟弟,所以,才特意挑這個時間來送錢,是怕見了麵尷尬吧。”對方還特意跟孫福祿說清了原委,強調兩人沒特別的關係,以免給他帶來不好的名聲。飯錢是最終要回來了,可林羽的心情卻複雜萬分,好一會都沒緩過來。……過了元旦,就進入新的一年了。惠民小吃的生意基本穩定了下來,已經達到了它所能發揮的極致,再想大幅度增加利潤,除非進行規模的擴充了。但林羽並沒有讓小飯店更進一步的意思,他的心思來到了那個山頭上。他先是抽空去了趟銀行,谘詢了貸款相關的程序。銀行的工作人員給他做了評估和預算,給出的可貸金額不如林羽預想中的高,不過他還是做了申請,有總比沒有強。這天早上就開始稀稀拉拉的下雪,等林羽從銀行出來時,地上的積雪都到人小腿肚高了。林羽在大雪中踽踽而行,路上學校組織學生在熱火朝天地掃雪,路麵上車輛很少。他拐進一家專門做招牌、牌匾的店,交了尾款,把早就定好的牌匾拿到了手。出來後,就抱著直奔區政府而去。到了區政府大院,林羽特意把牌匾的外包裝給撕了,把“全心為民”四個大字都露出來。等他進了門,走在走廊裏時,路過的工作人員都往牌匾上看。在眾目睽睽之下,林羽敲門進了區長辦公室。鄭區長屋裏這會正好有人在,看這樣子應該也是來辦事的,穿得都挺正式。鄭區長一見到林羽就笑了,等看清他手裏的東西時,頓時驚訝道:“你還真把這牌匾送過來了,怎麽,這是賺到錢了?”林羽笑著說:“我說話得算數不是?再說鄭區長是給人民辦實事的好區長,這牌匾掛在您辦公室牆上太合適了。”這話一說,旁邊來辦事的幾個也都附和,都是人精,場麵話比林羽說得還天花亂墜。鄭區長被哄得挺高興,當時就讓人把牌匾掛他身後牆上了。這波來辦事的也都談差不多了,熱鬧完了也就都走了。辦公室裏就剩下兩人了,鄭區長往辦公桌後一坐,笑著衝林羽道:“你這小子無利不起早,行了,說吧,今天是有什麽事想讓我幫你辦?”林羽也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拿出保溫杯,擺出一副要長談的架勢,道:“咱們區3號線線車有一站叫‘溫嶺’,您肯定知道。”鄭區長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皺著眉點了點頭,“那個站就在溫嶺村村口,當初本來沒有這個站,是我讓公交公司一定要繞一段經過這裏,溫嶺村本來就是區裏有名的貧困村,不在各方麵多支持的話,日子就更難過了。”林羽往前微微探身,道:“前幾天,我去村子裏看過,這個村很大,青壯年大都不在家,少數幸運的在區裏工廠區上班,大部分都在顛沛流離地到處打工,村裏留下的大都是老年人和婦女孩子。”鄭區長有些疑惑,“你提到溫嶺村,是跟你今天要找我的事有關?”林羽點了點頭,“算有關吧,我承包的山頭就在溫嶺村旁邊,山頭還在開發區的邊緣位置,村子已經在開發區外了,就算開發區再發展十年,溫嶺村也未必會有多大的改變。”鄭區長看著他,漸漸的,臉上有了些驚訝的神色,顯然是有點明白林羽的意思了。林羽雙眸目光堅定,“我準備把那座山頭改造成溫泉山莊,未來,山莊裏會需要大量的工作人員。”鄭區長眼睛微微一亮,林羽說:“如果區裏願意給我一點點支持,我有信心將山莊做大,不僅我自己賺錢,溫嶺村村民的就業問題,我也可以解決一部分。”鄭區長打量著林羽,他說:“你的情況我了解過,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不覺得太過托大了嗎?”林羽彎起嘴角笑著道:“您就當我是吹牛好了,剛開始我需要區裏幫的並不多,就算我辦不成,區裏也不會有什麽損失,要是我成了……您就親手扶起了一個本地的企業家,怎麽算都不虧本。”鄭區長站起身,在辦公桌旁邊來回踱步,林羽就靜靜等著。過了半晌,他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林羽說:“好,我答應你,就幫你一點點。”從區政府出來,大雪已經停了,天色雖然灰蒙蒙的,但雪麵還是耀眼的白。下雪天公交車都晚點,林羽沒坐車,準備走回家。才拐了個彎,就進了一條熱鬧的大街,街上的積雪都被掃幹淨了,一支五彩斑斕的隊伍正從街上通過,花車上各種人扮的熊貓、老虎之類的動物,正向圍觀的人們活潑地揮手,前頭的樂隊鼓聲敲得震天響。林羽愣了愣,才想起來今天是臘八。紅陽市以及周圍地區,特別重視臘八節,每年都有花車遊行的傳統。臘八這天,也是林羽的生日,他都差點忘記了。過了今天,他就滿二十歲了。林羽穿過人群,來到一個烤紅薯的攤位前,給自己買了一個滾燙的烤紅薯。走在路上,林羽一邊小口地吃著,一邊眯眼看著長長的花車遊行隊伍。雖然此時隻有他一人給自己過生日,林羽卻並不覺得孤獨或沮喪。穿越二十年的時光回到今天,他的幸運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他要是不每天高高興興地過日子的話,就太不知好歹了。人群中發出驚喜的呼聲,林羽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一個巨大的花車在隊伍最後慢慢行進過來,上麵是一條稱得上壯觀的龍,龍的眼睛還在慢慢眨動,非常好看。人群立刻朝那邊擁了過去,林羽不想和人擠了,他轉身退出人潮。紅薯吃多了,有點渴,林羽的保溫杯裏水已經見底,他看見路邊有個小賣店,就踩著硬硬的雪殼,費力地走了過去。小賣店的門口被掃出了一片空地,玻璃門上被凍上一層白霜,看不真切裏麵。門上麵貼著的紅色字諸如食品、日用品、文化用品等,在白色底的映襯下就更加顯眼了。玉風鹽 林羽喘著粗氣站在門前,伸手推門時,感覺到裏麵正好有人在往裏拉。猝不及防之下,他身體順著那個力道往前傾斜了一下,不過好在他及時收了手,並沒有摔倒。門被打開了,屋子裏的溫熱氣息順著開著的門湧了出來,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內,手握著把手。一股淡淡的雪後鬆柏的氣息隨著那股溫熱氣息飄了過來,林羽仰頭怔怔地看著門內的人。紅旗區就是這麽小,他和韓冬生在完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竟然又碰見了。天上又開始飄下零星的雪花,有一顆落在了林羽的長長的睫毛上,他忍不住眨了眨眼,那顆雪花就很快融化了,潤濕了他的眼睫。韓冬生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神色被他脖子上多的一條灰色的圍巾擋住大半,圍巾同時也擋住了他線條略顯粗獷的下巴,讓他的氣質看起來比平時竟然多了幾分脆弱感。“這麽巧。”林羽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打破了這一隅過分的安靜。“嗯。”韓冬生的回應隻是簡單的一個字。這之後,兩人又陷入沉默。直到不知為何,韓冬生的視線,從林羽的雙眸移到了他鼻尖上的那顆痣時,隻過了一兩秒,像是同時想到了什麽,兩人突然一起別開了目光,一個向左看天,一個向右看地。“冬生,韓冬生!”有人叫著韓冬生的名字,從小賣店裏走了出來,打破了這一刻尷尬又僵硬的氣氛。林羽側頭看去,見楊國誌蓋著地中海的長額發都掉了下來,正一邊抹汗,一邊往門口小跑過來,手裏還捏著一包煙。等到了兩人眼前,楊國誌從韓冬生身後擠出來,站在門口側麵,目光來回在兩人臉上掃視,他顯然是知道兩人之間目前的狀況,打哈哈道:“這麽巧,遇上林羽了!”剛才那種僵硬又奇怪的氣氛漸漸消散,林羽悄悄鬆了口氣,衝楊國誌點了點頭,又迅速看了韓冬生一眼道:“我買點東西,很快就走了。”楊國誌熱情道:“行,那你忙你的,我們也得走了。”林羽低下頭,經過楊國誌,又繞過已經側過身讓開門口的韓冬生時,明顯感覺到有目光盯在自己側臉上。林羽的腦袋壓得更低了,腳步加快,幾乎像逃跑一樣,進了能“救他一命”的小賣店。因為就算沒有鏡子,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又熱了起來,連耳朵尖都是滾燙的。作者有話要說:還是稍微解釋一下,林羽會臉紅跟喜不喜歡無關,隻是因為之前發生的事太尷尬,他又是萬年鐵樹,被人親了一下這種事,他一方麵覺得挺難為情的,另一方麵也挺替韓冬生覺得難為情的。這篇文是自我攻略+先婚後愛的感情線,形式上的在一起會挺快的。第19章 酒後見林羽的身影消失在小賣店的玻璃門後,楊國誌“嘖”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道:“這小夥子是真不錯,我越看你兩越合適,可惜了。”韓冬生收回望向那道玻璃門的目光,在寒風中攏了一下灰色圍巾,垂下眸子,淡淡道:“走吧。”路邊停著輛黑色紅旗轎車,他們兩人分別坐進後車座。司機發動車子,輕踩油門,雪天地滑,他開得很小心很慢。楊國誌看著車內的座椅和內飾,感歎道:“還是你這車好,一分錢一分貨啊,就是比我那輛坐著舒服。”他用短粗的手指頭摸了摸真皮的座椅,“老韓,你說要不過完年我也換一輛這個車怎麽樣?”這話問完,車子裏隻能聽見發動機的嗡嗡聲,足足過了好幾秒也沒人答話,安靜極了。連司機小張都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偷偷往後看了幾眼。楊國誌看了看正扭頭望向窗外,對外界發生了什麽毫無察覺的韓冬生,微微歎了口氣,衝又在往後看的小張搖了搖頭,比了個噓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