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一入手,林羽就知道裏麵水裝得不少。他擰開杯蓋低頭看去,頓時微微愣了一下。原來隻剩杯底的枸杞水,現在變成了大半杯咖啡,上麵浮著一層薄薄的咖啡豆自帶的油脂,醇厚的苦香味撲鼻而來。這味道甚至讓林羽有點感動,他隻糾結了一秒鍾,就低頭喝了一小口咖啡,頓時熟悉的味道彌漫味蕾,讓他舒服地眯了眯眼。這味道讓林羽感到懷念,他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在這間小小的飯店裏,他能再一次喝到品質這麽好的咖啡。他細細嗅著那香味,又一次在心裏想,行吧,不過是一頓飯,就當請他了。作者有話要說:韓冬生前一天把林羽杯子帶回了賓館,把殘水倒了,細細刷了晾幹。第二天出門前,特意把自己從家帶來的咖啡豆磨了,燒了開水衝泡了,給人好好倒進杯子裏,放包裏捂著,給親自送到飯店了。可惜林羽那時候不在,也不知道韓老板難得對誰這麽體貼上心。明天要去醫院一整天,就不更啦,後天再更新,愛你們~~第12章 離別的火車站午飯前,林羽趁人少的時候把垃圾道挪了。這個垃圾道是他設計的,為了避免顧客看到髒汙的泔水桶影響食欲,林羽找人定製了個大鐵皮箱子,箱子上有個翻蓋,模仿的是後來洋快餐店的垃圾處理方式,所有剩菜剩飯都統一倒進翻蓋裏,裏麵放著泔水桶,倒完再用抹布隨手擦一下翻蓋,看起來就很幹淨衛生,也能防止夏天產生異味和蚊蠅。他搬動箱子的時候,蘇豔青從隔壁飯店走出來,她身上穿著件大紅色呢子大衣,身材微胖,皮膚很白,臉盤大,頭發燙的時下流行的大卷,塗著口紅,長得不如他大姨林小慧,但比較會打扮,看著挺時髦的。既然已經看見她了,自然不能不吭聲,林羽停下手裏的活,衝她打了個招呼,“蘇姨,看你們這是弄得差不多了,這是準備哪天開業啊?”蘇豔青也笑道,“找人算過了,這周日開業。”林羽繼續問,“飯店名字起好了嗎?”蘇豔青說,“就叫豔青飯店。”林羽誇獎道:“名字起得挺好,那就祝蘇姨生意興隆了!”“借你吉言。”蘇豔青笑得和氣。沒聊幾句,蘇豔青就回屋了,林羽繼續弄那個垃圾道。這個周末,惠民小吃的自助餐也要開始了,正和隔壁開業撞上,還真是巧。林羽心裏驀地升起幾分不安,不是因為即將麵臨的競爭。當年上億的資金都在手裏流動過,這點小打小鬧他並不懼。隻是,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上一世,飯店出事的時間是在半年後,在他帶小帆船去省城看病那幾天。林羽與大姨家關係不好,但也不過是普通親戚家的撕扯和糾結。他從沒想過人可以“惡”到那個地步,所以,直到十幾年後,都沒有懷疑過飯店出事背後是有問題的。當年的事沒有確定的結論,可能是食品衛生問題,也可能隻是豆角沒有煮熟。那時候的林羽接受了這個不確定的結論。直到十多年後,在他四十歲生日前夕的一個晚上,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掛掉電話的時候,林羽的渾身都在顫抖,胸口悶悶得疼,呼吸幾乎停滯。他本可以有錢給小帆船治病的,弟弟本可以好好活著的!原來,他的飯店出事並不是那些疑似的結論,而是被人投了毒。他大姨夫李光明和人喝酒,喝大了在酒桌上說漏了嘴。當時,他大著舌頭得意洋洋嚷嚷,“你看林羽現在牛逼得很,能想到當年他栽到過我手裏嗎,他那個小飯店我就隨便下點藥.......嘖,不說了,要不是他飯店開不成了,也不會跑出去發展,賺到這麽多錢,說起來他還得感謝我呢!”和李光明同桌喝酒的都是他退休了的同事,這事當年也算是轟動,彼此對視了幾眼,心中都有了數。沒幾天,林羽就接到了其中一個人打來的電話,那之後,他轉過去一大筆感謝費。那麽好的小帆船沒了,這樣的混蛋卻能好好變老,林羽不甘心。在那趟飛機上,他本來是打算趕往紅旗區為弟弟報仇的。豔青飯店當年剛開業時,因為菜品種類多,蘇豔青又會做人,生意正經還不錯了一段時間,幾個月後新鮮勁過了,她又太貪,才漸漸沒落的,而惠民小吃的生意卻越來越好。這是李光明當時鋌而走險的主要原因,當然裏麵還摻雜著兩家多年來宿怨積累的怨氣,還有林羽與表哥李正的一場衝突也是導火索之一。而現在,林羽雖沒有特意針對,但他賺錢的欲望比上一世還要急迫,勢必對豔青飯店提前造成影響,這樣,就可能發生一種很可怕的可能性後果。那就是,他大姨夫李光明的投毒計劃,有可能會大大提前。林羽手指緊緊抓著垃圾箱冰冷的邊緣,胸腔裏,那種熟悉的痛又湧了上來。中午飯都沒顧上吃,林羽先去區一小找二姨,讓她放學把小帆船帶回去,晚上他再去她家接,然後自己坐客車去了紅陽市。他走遍了各個商場,累得腳底生疼,最終卻還是失望而歸。林羽想買一套實時監控的設備回來,安裝在飯店裏。小飯店一共就三個人,林羽自己還偶爾有事外出。防君子易,防小人難,店裏就算孫叔和小紅嚴防死守,也防不住有心使壞的人。監控安裝上了,對他大姨大姨夫兩口子就是一種震懾,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其實如果提前做好準備,等到事發後,拿出大姨夫下藥的證據,對林羽來說更有利。但這有違林羽做人的底線,那樣做的話,他和李光明還有什麽區別呢。至於上一世的仇,路還長著呢,林羽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但是林羽差點忘記了,在這個時代,他想買到這類的設備還不太容易,後來那種簡單又便宜的監控設備是不存在的,隻能用錄像機來代替,但能夠滿足他需要的錄像機也很難買到,就算是省城都未必有,可能隻能去首都看看才行了。……從市裏回到區裏時,天已經擦黑了。冬天太陽落山早,呼吸間都是冰冷的涼氣。下了線車時,天空竟然飄起了輕雪,掉落在地上又化成了水。林羽在朦朧的天色中,踩著一地的泥濘前行。重生回到這裏後,他還是頭一次這樣情緒低落,心就像正被放在小火苗上慢慢煎熬著,有種令人心焦的痛感。盡管已經走過了前世的四十年歲月,掌握了先機,林羽發現,前方的道路依然是凶險的。他的人生就像是一層精美漂亮但卻易碎的薄薄的紙皮,得萬分小心地走好每一步,才不至於全麵崩潰、徹底破碎。進了飯店,炒菜的煙火氣夾帶著熱氣撲麵而來,店裏已經坐滿了人,孫福祿和侯小紅都忙得腳打後腦勺,林羽趕緊洗了手係上圍裙幫忙。靠窗的一個圓桌上坐了五六個人,看打扮都是幹重體力活的,衣服都不大幹淨。菜點得挺多,但大都是便宜的素菜,酒倒是喝了不少,桌子邊上地上擺了二三十個空啤酒瓶。應該是幹活累了,晚上就來喝頓大酒緩緩。林羽去上菜時,聽見其中一個中年人說:“今天這活幹得累也值,首都來的老板就是不一樣,大方!”他旁邊一個年歲更大的老頭道:“那能不大方嘛,那箱子搬得萬分小心的,就差供起來了,你注意那替大老板管事的沒,兩隻眼都不敢眨,就怕咱給磕了碰了的。”坐在最外側的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咧了咧嘴道:“你們不懂,今天卸車的那些箱子,裏麵都是現在最先進的監控設備,沒看箱子外麵都是外國字嘛,那都是國外進口的,死貴!”林羽往廚房走的腳步頓時一頓,他轉身看向那年輕人,笑著問道:“你說的這是哪家廠子啊,這麽有錢?”那年輕人瞅了他一眼,看他挺順眼的,就樂嗬嗬回道:“就東邊筆架山上新建的礦泉水廠,說是管理特別嚴格,車間裏隔幾米就安個攝像機,光這玩意就得花不少錢!”林羽又詳細問了幾句,就回到了櫃台。他一邊算賬,一邊分心想著這事。這幾個人說的礦泉水廠應該就是韓冬生的騰躍,林羽在市裏找了一大圈也沒找到的設備,人家一買就是好幾十台,而且,箱子上都是外文的話,很可能是從國外直接買了運回來的。林羽為了飯店的安全,是願意不計成本買一台的,但是此時的他並沒有國外的渠道。可是設置監控的事卻已經刻不容緩,沒有這東西,林羽晚上覺都睡不踏實。想來想去,林羽低著頭嘴角緊抿,還是決定厚著臉皮去求人。他打算去找韓冬生,跟他商量能不能從他手裏買一台出來,他可以給對方運費等的補償。韓冬生這人,林羽甚至算不上認識,僅僅不過幾個照麵,話都沒說幾句。但這事涉及到飯店的生存,還有弟弟的治療費,他不得不去試試。或許他可以去求楊國誌,讓對方給做中間人,這樣成功率更高一些。林羽正在猶豫,侯小紅從他麵前經過時,突地停住腳步,拍了自己腦袋一下,跑過來道:“差點給忘記了,今天下午那個奇怪的顧客來過,他說他今晚要回首都了,來跟你說一聲。”聞言,林羽一怔,他的心頭一跳,問道:“是每次來都點清炒秋葵和蛤蜊蒸水蛋的那個顧客嗎?”侯小紅猛點頭,“對,就是他,他說他姓韓。”林羽顧不上糾結韓冬生離開紅旗區前,為什麽要跟自己說一聲,他滿心都是焦急,這人走了再回來就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他怕來不及。就算求楊國誌傳話,來來回回的不知道要多久,沒當麵溝通利索。侯小紅也看出老板的著急了,忙道:“你是找他有什麽事嗎,他說過是今晚的火車。”紅旗區沒有去首都的火車,得從紅陽市火車站走。林羽看向牆上的掛鍾,現在是晚上六點半,距離唯一一班去首都的車次發車時間還有兩小時。林羽脫下圍裙塞到侯小紅手裏,穿上棉襖,拿著錢包,一邊往門口跑,一邊交代道:“我有急事出去一趟,晚上我沒回來的話,你和孫叔鎖門。”說著,他出門找了個拉短線的三輪摩托,直奔紅旗區客運站。可等急匆匆到了地方,林羽才發現,這個時間已經沒有去紅陽市的客車了。他差點忘記,這個時候的客運並沒有那麽發達,基本上晚上六點左右很少有人再去市裏了,客車自然就停了。林羽喘著粗氣在客運站門口有些茫然地四處看,客運站對麵是火車站,剛有火車出站,哐哐的車輪壓過鐵道的聲音,還有鳴笛聲,在這邊聽得一清二楚。林羽沒猶豫,大步穿過廣場,進了火車站售票廳。還好,去紅陽的火車車次很多,剛走的那輛就是一班,下一趟是在半小時後。林羽買了票,就開始坐立難安地等待,好在算算時間還來得及。隻是他才等了十幾分鍾,準備去檢票時,檢票員就用大喇叭喊火車晚點了半小時。林羽一聽,腦子都轟隆隆的,他立刻起身離開候車廳,連退票都沒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