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到的時候一小門外已經等了不少家長,這時候的人們穿著還很樸素,尤其是在剛剛由鄉轉區的紅旗鄉,這裏的生活才剛剛起步往好的方向發展,比城裏還差得遠,來接孩子的又基本都是家裏老人,大多數人都穿著深藍或者軍綠的薄棉襖,男的戴頂解放帽穿解放鞋,女的戴顏色各異的圍巾,他們大都瑟縮著肩膀,在背風處邊等邊聊天。區一小的破圍牆上掛著個大條幅,上麵寫著: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旁邊是學校的大鐵門,透過其間的縫隙能看到滿是土的操場,還有一溜陳舊紅磚蓋的平房教室,教室前麵的操場上,除了一個孤零零的排球網,就沒別的體育設施了。林羽身上也穿著陳舊的軍綠色襖子,寬鬆的同色褲子,一雙破解放鞋。他沒戴帽子,頭發該剪了,兩邊有點蓋耳朵了。照理說這身裝扮實在不起眼,但他身高腿長,長得好,走過來的時候不時有人回頭打量他。林羽知道自己外貌不錯,早習慣了別人看他,並不在意。下課鈴聲在這時尖銳地響起,學校大門被收發室大爺敞開,過了不大會兒,就見有學生三三兩兩從校門口湧出來。林羽等了好一會兒沒見林帆出來,他有點著急,早上起來太匆忙,他都沒時間好好和失而複得的弟弟說說話,給林帆煮了碗麵條下了個荷包蛋,吃完就著急忙慌把他送學校了。這一天他心都沒靜下來,就惦記著小帆船在學校上課怎麽樣,吃飯吃得好不好,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他正踮腳隔著人群往裏麵望,就見大門口出來個眼熟的人,這人中等身材,身上穿著套黑色中山裝,頭發稀少,腳上邁著方步,他衣服口袋裏插著支鋼筆,胖胖的臉把黑框眼鏡腿撐得都變了形,但有衣服框著,勉強還是有幾分知識分子的氣質。這人是林羽的大姨夫李光明,在區一小後勤處當主任。林羽看到他的瞬間,心裏的恨意就排山倒海一般湧了上來。在小飯店剛開起來那會兒,他大姨林小慧和他大姨夫李光明過來鬧過一場。林羽的姥爺早些年就沒了,剩他姥姥一個人,他們老兩口沒兒子,隻有三個女兒,林羽他媽走得早,二姨林小敏的丈夫是個癱子,沒有勞動能力,老太太就歸了大姨家照顧,二姨每個月給固定生活費,林羽是小輩,按理說不用給錢,但他手頭寬裕的時候就去買點東西看看。他大姨性格強勢,好勝心很強,是個不吃虧的性格,林羽攢錢開飯店時,街坊鄰居跟她閑嘮嗑,說這孩子挺能耐,也不知道咋整的能攢這麽多錢,本來是在誇他們家的晚輩聰明能吃苦,林小慧卻多了心了,回去了怎麽想都不對,衝著自己媽發了一通脾氣,疾言厲色地逼問老太太偷摸給了林羽多少錢。老太太一輩子性子軟,哭著說沒給,林小慧不信,吼道,“你不說是吧,明天我就去找林羽,我看他的飯店還能不能開成!”第二天,她果然就帶著她家李光明,衝去飯店找林羽要說法,在飯口上人最多的時候躺地上打滾又哭又嚎,李光明就蹲旁邊啪嗒啪嗒抽煙。那一中午的生意都沒法做了,警察都給鬧來了,可這家務事人家也沒法管,後來是別人出主意找了李光明任職的學校校長來,才把這二位勸走。自那以後,本來就看不上林羽兄弟兩的大姨家,就基本不來往了。但此時的林羽恨李光明和他大姨林小慧,卻並不是因為這個事。上一世,他買了機票回紅旗區,就是為了找這兩口子的。“來接小帆啊,這孩子磨蹭,肯定還在後麵呢。”這時候距離他和林小慧去飯店鬧完也才兩個來月,李光明麵上卻不見尷尬,還裝模作樣笑著跟林羽打招呼。在以前,年少的林羽對他這個大姨夫印象其實還不錯,每次他大姨鬧事,這個大姨夫還能勸幾句,平時見麵也都和和氣氣的,看著是個老好人的樣子。就像這人現在笑眯眯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是會做出那件事的人。林羽已經過了衝動的年紀,盡管四十歲時的他準備在處理好全部財產後,去找李光明和林小慧報仇,那麽多年了,證據早就滅失,他不可能通過正規渠道找回公義,而且就算有證據,也已經過了追訴期。他那時抱的是決絕的同歸於盡的想法,但是現在,他不準備這麽做了,一切都還沒發生,一切都可以有不同的發展軌跡。林羽臉上露出個笑容來,衝李光明點了點頭,慢慢道,“大姨夫,下班了!”李光明沒想到經過上次的事後,媳婦外甥見自己的態度還會這麽好,隻是這個笑......怎麽看怎麽覺得有點詭異,他晃了晃肥胖厚實的肩膀,假笑著往路那邊指了指,“那你等著,我先回去了,有空來家吃飯。”李光明走了,林羽收了臉上的笑容,冷冷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深沉冷厲。“哥!”林帆脆生生的聲音穿透人群,林羽回頭去看,神情一下子緩和下來,像冰雪初融,像大太陽天的早晨百花盛開,眼睛裏的光溫柔地像潺潺小溪在流淌,他笑著小跑著迎過去,喜意盈滿在眼角,嘴角彎起來的弧度很好看,露出粉色的牙齦和白白的牙齒。穿得像包子一樣的林帆,小小的身體一下子撞進他的懷裏,林羽緊緊攬著弟弟小小的肩膀,神情溫柔而滿足,嘴上卻嗔怪地數落,“告訴你不許跑的,就不聽話。”林帆仰起小臉看哥哥,奶聲奶氣地跟哥哥保證,“今天都好好走路了,就跑了這一次。”明明是最活潑好動的年紀,去被迫像個老人一樣活得小心翼翼。林羽心疼地看著弟弟,手指輕輕摩挲孩子的小臉蛋。林帆身後二姨林小敏笑著走過來,手裏拿著林帆的雙肩書包,另一手拎了個鼓鼓囊囊挺沉的塑料袋,“我讓小帆放學等我,昨天你建軍哥回來了,路上買了一箱蘋果,囑咐我給你們兩半箱。”林小敏這時候才四十出頭,樣子仍看得出好看來,她是林帆的班主任,教語文和數學。做老師這工作其實挺不錯的,隻是家裏負擔重,仍然過得艱難。她丈夫宋民生本來是鄉裏供銷社主任,結婚沒多久跟著進貨車去市裏,出車禍成了癱子,隻能天天在床上躺著,雖說現在每個月領著工傷補償,但還抵不上每個月的醫藥費。兒子宋建軍是領養的,學習成績不好,初中就輟學到處打工,掙了錢也都貼補家裏,一家三口過得勉強湊合。二姨一家為人和善,對林羽兄弟兩也照顧有加。可惜好人沒好報,命運就是這麽愛捉弄人,宋建軍後來在承包的沙廠出事摔斷了腿,一個家兩個男人癱瘓在床,日夜操勞的二姨沒多久就被診斷出乳腺癌,發現的時候已經轉移了,堅持了不到半年人就沒了,林羽那陣子已經在外打工,得到消息趕回去,還沒到家,他二姨夫和兒子宋建軍兩人實在沒法活下去,竟然喝了藥跟著二姨一起走了。林羽給他們一家三口料理了後事,多年以後,他發達了,給這一家三口遷到了當地最好的公墓,蓋得最豪華的樣式,可是他知道這沒用,人死了就是死了。這件事後來也成為折磨林羽內心的一處傷口,讓他寢食難安。林羽一見到二姨,心裏就快速考慮過了,現在離建軍哥出事的時間還早,沙廠還能賺一兩年錢,他現在還沒能力給宋建軍提供更好的就業機會,沒借口把人從沙廠拉出來,現在他的重心在小飯店上,保住飯店,攢錢給林帆治病,同時考慮其他出路,畢竟要不了多久,開發區的飯店會開得越來越多,他的盈利會越來越小,指望這個自己生活是夠了,帶動二姨家乃至其他親戚鄰居顯然是不行的。想著這些,林羽站起身,手還是攬著弟弟肩膀不舍得撒開,衝二姨笑道,“建軍哥最近怎麽樣,現在在家嗎,我過去看看。”二姨“嗨”了一聲,“昨天剛到家,拿了厚衣服就走了,說沙廠那邊忙,飯都沒吃一口。”林羽接過她手裏的書包背在背上,又把塑料袋接過來,“忙是好事,說明賺錢了。”二姨聽了挺高興,又問林羽飯店這兩天怎麽樣,知道生意不錯就放心了。姨甥三人說著話往公交站那邊走,沒注意到校門對麵路邊有輛黑色轎車已經停了很長時間了。轎車裏,駕駛位上是個二十郎當歲的滿臉青春痘的小青年,他叫楊力,是泵廠楊廠長的親侄子,給他叔當司機開車,平日裏一邊開車一邊逗悶子,跟他叔嘻嘻哈哈地鬧慣了,這時候他臉上卻沒了痞裏痞氣的樣子,麵上神情正經嚴肅,時不時通過後視鏡偷偷往後座上看。“你們還真是有緣,這就碰上了!”楊國誌感歎道,他的目光從窗外那兩個走遠了的身影上收回,探著身子看向身邊坐著的高大男人,欣喜問道:“怎麽樣,還不錯吧?”他身上毛料的西裝外套雖然質地不錯,但被他的動作堆出來一堆褶子,裏麵他媳婦給織的雞心領毛衣又太厚,加上身體微胖,頭頂地中海,露出的額頭又大又高,往那一坐看著跟壽星公似的。此時,他的雙眼發光地看著身旁坐著的人,那人即使是坐著也看得出身形高大挺拔,他也穿深色西服,明明款式和楊國誌身上的差不多,但看著就是格外高檔筆挺,下巴下麵露出的襯衫領潔白挺廓,外麵罩黑色毛呢大衣。看著大概三十歲左右,大背頭,長相英俊,氣質成熟,但神情冷淡中透著銳利,嘴唇很薄,給人不好相處的感覺。聽到楊國誌的話,他抬眸又掃了前麵風擋玻璃一眼,那一對姨甥的背影正在漸漸走遠,那個年輕男孩子穿著普普通通的軍綠色棉襖和棉褲,腳上一雙解放鞋,十月下旬的寒風把他的頭發吹亂,明明是臃腫無章的打扮,但因為他身材頎長,身姿挺拔,背影仍然很好看,尤其是他走起路來腳步輕盈閑適,看著舒服又順眼。剛才隔著車玻璃,他已經看清那男孩的麵容,那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有著男孩子裏少有的精致和白皙,但……。他收回目光,聲音低沉道:“還是算了。”楊國誌有點意外,“這都不滿意?”那人微微搖頭,“才十九歲,年紀太小了,不合適。”說完,那人轉眸往前座隨意似的一瞥,駕駛座上正在偷看他的楊力一驚,急忙收回窺探的眼神,正襟危坐。楊國誌沒發現這一茬,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別看他年輕,這小夥子待人接物都穩妥,人又聰明有分寸,我是看實在合適,才想給你介紹,再說按你現在的情況,身邊需要有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那人垂著眸子,道:“再說吧。”老楊還想再勸,一陣腳步聲卻在這時突然接近,轎車副駕駛那側的門被砰的一聲打開,一個五十多歲、西裝口袋裏別著兩支筆的老頭,挾著風坐了進來。“哎呦,韓總、楊廠長,實在不好意思,久等了,久等了……。”這是區一小的校長劉永利。楊國誌熱情道:“不晚不晚,咱們現在出發,時間剛剛好。”他身旁的人則隻是客氣地衝對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劉永利一上車,剛才的話題就此斷了,沒再繼續下去。駕駛座上的楊力很有眼力見地發動車子,油門踩下,離合鬆開,吉普車轟鳴著開出去,直奔市區秋雲飯店。作者有話要說:攻單方麵見到受啦,第一印象就是很漂亮,但才十九歲,太年輕了,不合適。此時受的想法:談什麽對象,根本沒有那種欲望,忙著養弟弟搞事業呢!再宣傳一下預收文:《被迫嫁給醜夫後》,賊甜,有興趣請去專欄收藏。看透一切但仍然寵溺的穩重自卑攻x治愈係作精偽嬌軟大美人受***柳西村醜陋的鐵匠新娶的夫郎是個嬌軟大美人。成親第二天早上,渾身酸痛、弱不禁衣的清言,依賴地抱住男人,用又香又白的手指細細摩挲他那半張滿是疤痕的臉。邱鶴年渾身僵硬,閃躲地將臉撇開:“你先擦臉……。”清言軟軟地伏在他身上,吐氣如蘭:“要相公給我擦。”小夫郎又純又嬌,邱鶴年擔心他受欺負,簡直恨不得把人別在褲腰帶上。直到有一天,他心急回去見夫郎,提前關門回了家。邱鶴年聽見,他那不敢高聲說話,見到陌生人就怕得發抖的楚楚可憐小夫郎……正扯著嗓子和鄰居隔著籬笆對罵。“你肯定是上輩子缺大德,才嫁給這麽個沒用的醜男人!”+“放你爹的狗p,你男人才沒用!+我男人一夜七次,我簡直幸福得要死!”哐啷,邱鶴年拌了個跟頭,一頭撞開了大門。清言扭頭看過去,一臉的心虛。邱鶴年大步走過來,抱起夫郎就往屋裏走。清言不安:“你幹嘛?”邱鶴年回答:“回屋一夜七次,太晚了可能幹不完。”清言:“……。”***清言穿來時,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黑暗中,男人熱燙的呼吸灑在他臉上,粗糙的手指落在他領口的盤扣上,聲音低沉暗啞地進行最後的確認:“你爹說你願意的,是真的嗎?”清言呼吸急促,身體深處熱到不行,腦中飛快閃過這具身體原主未來短暫而悲慘的一生。原主出發趕赴院試的前夜,被惡毒繼母下藥送到了貌醜如鬼的窮鐵匠床上,自此不得不嫁給對方。盡管此事鐵匠並沒有過錯,原主婚後卻一直難以釋懷,對丈夫的體貼溫柔通通視而不見,甚至恩將仇報,為了攀高枝,誣告丈夫致其入獄。鐵匠明知一切都是夫郎的陰謀,卻還是如其所願,沉默著走向了斷頭台。原主自己卻也沒風光幾天,最後落了個被拋棄的下場,重病而亡。現代世界被騙情騙財傷透了心的清言濕了眼眶,他想:“你不喜歡我喜歡,你不珍惜他,就讓我來珍惜。”他勉力抬手,攬住黑暗中看不出麵目的男人粗硬的脖頸,往下壓,唇貼近對方耳邊,乖順地發出一聲:“嗯”。閱讀說明:1、攻前期醜陋,中後期恢複正常容貌。2、細水長流種田文,幹活掙錢過日子生孩子。3、沒有江湖朝堂。第3章 蝴蝶的翅膀林羽絲毫不知剛才發生過了什麽,他沒回家,而是帶著林帆坐線車去了小飯店。紅旗區以前沒有區內的公共交通,每天隻有一趟去紅陽市的客車,港口建成以後,市裏特意撥了五條公交線路過來,滿足港口、工廠區、居民區等地之間的交通來往需要。林羽他們坐的是1線,從港口始發站出發,在市裏繞一圈,終點在工廠區,路上有大部分時間都在海邊,風景很不錯。這個點正是下班放學的點,車上人不少,有個年輕姑娘看見林帆年紀小站不穩,就起身把座位讓給了他,林帆乖巧地說“謝謝姐姐”,林羽也連聲道謝,那姑娘多看了林羽幾眼,臉頰有點紅。林羽感覺到了,衝她感激地笑了笑,姑娘頓時扭過頭去,後脖頸都紅成了一片,卻又忍不住又看了過來。林羽卻別開眼,白皙好看的臉上神情轉淡,一路上刻意沒再往那邊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他那克製守禮的丈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林沁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林沁人並收藏他那克製守禮的丈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