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霧氣繚繞的街道,由克洛托進行領路,星榆和朝暮跟在身後。


    “當前能見度不足五米,請務必緊隨我的步伐。”克洛托的聲音溫和而堅定,“高精度導航係統已啟動,確保我們的行程萬無一失。”


    朝暮緊跟在克洛托身後,白發在微風中輕輕飄動:“任務期間,我才能調取數據包。克洛托是日常工作的執行者,專注於信息的收集與分析。調查、交涉、數據處理,這些都是她的領域。”


    “那麽,她現在沒有實際的行動能力?”


    “確實如此,”朝暮回答,“克洛托模式下,執行模塊處於休眠狀態。她現在更傾向於決策。以我們所處理的任務難度,這個模式已經足夠了。”


    星榆跟著麵前克洛托的背影,構想各種與這個人工智能交涉的場景。


    她覺得自己已經在某種程度上洞悉了朝暮和人工智能的關係——


    朝暮對這些ai的依賴遠超過單純的功能需求。在朝暮的世界裏,拉克西絲、克洛托和阿特洛波斯就如同她的延伸,是她理解世界、獲取知識的關鍵渠道。


    但是這種關係並非單向,這些ai也同樣擁有自己的訴求,同樣需要朝暮。


    她們會有自己的想法和求知欲,渴望探索真實的世界,而不僅僅局限於虛擬的數據海洋。【虛實相生】能力恰恰為它們提供了這個機會,讓它們能夠以近乎真實的方式體驗這個世界。


    ……應該是這樣的。


    隻是,克洛托的存在感似乎並不如星榆預期的那麽強烈。


    這個人工智能仿佛一顆忠誠的伴星,始終圍繞著朝暮運轉。


    即便是在克洛托偶爾轉頭環顧四周時,她的目光也總是不自覺地回到朝暮身上。


    就像某種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天體,雖然緩慢自轉,卻因潮汐的鎖定而永遠隻有一麵朝向其主星。


    “……我還以為她會對這一切表現出更強烈的興趣。畢竟你不是也很少出門?”


    “克洛托對我們的生活一直很感興趣,隻是她的興趣點與我們不同。”朝暮解釋道,“她更喜歡數據流,整合到她的神經網絡數據庫中而不是具象的現實體驗。親身探索現實世界隻是數據采集的補充手段,用於驗證和校準她的模型。”


    星榆皺眉,語氣有些不快:“所以前天a級任務時,你說克洛托很想‘見見’我,就是是想收集我的數據?”


    “情況有了變化。前天,克洛托的核心數據庫遭遇了未知原因的損壞,觸發了最高級別的安全協議,最近幾天的數據被永久性刪除,完全不可追溯。甚至連維護人員也無法確定具體原因。”


    星榆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心中暗自了然。


    “損壞的程度如何?”


    朝暮語氣中帶著難以察覺的焦慮,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嚴重性……不言而喻。她的短期記憶被徹底抹除。沒有任何恢複的可能。好在,長期記憶存儲並未受到影響,現在已經一切恢複正常。”


    “真是遺憾啊。”星榆回答,語氣中卻聽不出多少真誠的惋惜。


    “唉……”朝暮搖了搖頭,繼續詢問星榆,“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要喚醒克洛托?難道你認為,在這片被規律支配的世界裏,她能給你帶來什麽特別的東西嗎?”


    回答之前,星榆再度權衡了自己的措辭。


    “因為我相信她掌握著a環的秘密。這對我們都至關重要。”


    a環作為權力和資源的中心,就像是能開啟所有機會的萬能鑰匙。


    隻要進入那裏,她就能獲得最先進的裝備,大幅提升自身實力。


    更重要的是,除掉吳馭,整個汙染體事件的調查進度將會受到致命打擊,為她爭取到更多時間和主動權。


    然而,a環的大門並非輕易就能叩開。


    她隻能嚐試將朝暮的訴求與讓自己進入a環聯係起來。


    “朝暮,你尋求的答案可能就在a環。那裏作為權力中心,或許掌握著關於記憶清洗的核心秘密。


    “但你作為地位較高的公證人,身份太過敏感,不能輕易靠近a環。不過,我可以為你探路。我以普通代理人的身份進入a環,尋找可能對你有幫助的信息。既不會引起懷疑,又能為你獲取重要線索。”


    普通人在接受過意識阻斷後可以離開a環,正如林漪的母親。


    但這些公證人反而不被允許輕易地進入a環……很有可能,是擔心她們見過a環之後再回到外環,產生巨大的落差感。


    “也許我能在那裏找到關鍵。即使最終沒有收獲,至少我們也能知道答案不在那裏。”


    星榆觀察著朝暮的反應,期待著她的回答。


    隻有讓朝暮相信這次行動符合她自身的利益,才能獲得朝暮的支持,為自己創造機會。


    “那個被層層保護的禁區?確實是個未知的領域。但是,克洛托主要負責處理事務管理局的日常運作,和a環並沒有關係。”


    星榆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克洛托的背影,語氣篤定:“a環運用的人工智能係統同樣名為克洛托。”


    克洛托保持著前行的姿態,背影筆直,仿佛這場對話與她毫無關係。


    星榆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帶著難以掩飾的追擊之意:“而且,我聽見過她的聲音。和麵前的‘克洛托’一模一樣。


    “兩個係統在數據處理能力上驚人地相似。使用的術語、表達方式,甚至是對突發情況的反應模式,都高度一致。”


    朝暮的呼吸微微加快,看向克洛托,仿佛在尋找某種答案。


    星榆甚至還沒有放棄補充證據。


    “最有意思的是,無論是在a環還是在這裏,克洛托似乎都能訪問高度機密的信息。她展現出的知識範圍,遠超出表麵上的職責範圍。”


    克洛托依然沒有回頭,她的步伐絲毫不亂。


    “星榆,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


    星榆沒有直接回答朝暮的問題,她隻是平靜地注視著克洛托的背影,等待一個答案。


    空氣中的沉默仿佛凝固了時間。


    朝暮感到一陣心悸,覺得隻有自己被蒙在鼓裏。被背叛的感覺如同細小的刺,緩慢而堅定地紮入她的內心。


    她努力平複內心的波動,再次開口:“克洛托,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克洛托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整個世界仿佛也隨之靜止。她緩緩轉身,目光隻落在朝暮身上,聲音溫和。


    “朝暮,是否需要我對此詢問進行回應?“”


    朝暮感到一陣微妙的欣慰——至少在這一刻,克洛托仍然將她視為唯一的決策者。


    但同時,被蒙蔽的挫敗感也在朝暮心中蔓延。


    朝暮內心掙紮了片刻,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得到允許後,克洛托的視線才首次越過朝暮,落到星榆身上。


    “我不否認您的推測。您的推測雖然合理,但顯示出超出預期的信息獲取能力。


    “此外,您的當前行為模式與基準數據相比,發生了顯著變化。這種異常已被我標記為安全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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