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薑裏想借著她對孟離的偏愛做些什麽,她也絕不會允許。


    但現在看著薑裏和崔修鈺兩個人之間站著的距離,幾乎快要隔絕一整天地,葉訪琴眯了眯眸,笑著問薑裏:“你會拉小提琴嗎?試一試。”


    “不,老師。”薑裏穿著一身白裙,其實她跟孟離一點都不像,從穿衣打扮、再到眼神氣質,嗓音清靈如山澗細雪,將薑映雪拉到自己麵前,“我是帶她來的,她很敬仰您。”


    這是一次機會,而薑映雪抓住了這次機會。


    薑裏轉身出去。


    “你真的不算試試小提琴嗎?”崔修鈺踏出包廂,幾次欲言又止,襯衫清俊出塵,最終還是主動生澀的跟薑裏搭了句話。


    “我的意思是……你彈得鋼琴很好。”


    葉訪琴看著崔修鈺離去的背影,慢慢喝了口茶。


    薑裏在外頭撐著欄杆看戲。


    朱紅欄杆,潔白紗裙,呈現出一種極具差異感的色彩。


    不知為何,崔修鈺胸腔憋著一口濁氣。


    尤其是知道薑裏從來不在乎他之後。


    天之驕子,沒受到過這樣漠視的待遇。


    “我要出國了。”崔修鈺淡淡道,“阿離也會跟我一起,你有時間跟我一起去把手續辦了,你在國外如果有什麽不適應,可以提前準備一下。”


    他想,阿離一時不同意也沒關係,隻要薑裏這邊先配合他,到時候都可以在國外在慢慢談。


    “她不會跟你走。”薑裏背對著他。


    “你就是她,何必分的那麽清楚?”薑裏身上離奇古怪的東西很多,還有骨牌,崔修鈺第一次這麽好奇一個人,他薄唇緊抿,語氣微微緩和,“或許我們也可以試著成為朋友……”


    “你提醒到我了,我和你之間的婚約,不應該作數。”薑裏轉身,“你應該跟秦家女訂婚。”


    台下的戲子在唱,水袖輕舞。


    薑裏手指跟著拍打節拍,隔著小軒窗,看到崔止晏。


    她一樂,上崔止晏那蹭了杯茶,他說她真不客氣,薑裏說朋友之間才不需要客氣。


    “先生為什麽聽戲。”


    “戲裏的一生,不就盡收眼底了麽?”他看她,雋永微雅,笑不達眼底,三分寂寥,七分月色。


    薑裏不置可否,隻說這兒的茶不錯,戲倒是沒人好看。


    間歇,他嗓音徐徐低沉:“蹭車麽?”


    “要的。”薑裏一口道。


    不知何時日落黃昏,葉訪琴來尋薑裏,卻被戲園的人告知在四樓的包廂,分外詫異。


    “葉老。”崔止晏看到她,微微傾身,取笑,“我這位鋼琴師怎麽樣?”


    “你是指……薑裏?”葉訪琴驚訝,隱隱約約明白他那時在戲園的淡漠。


    孟離在她眼中已經足夠有天賦,卻不得這位崔家掌權人半分青睞,究竟是因人而異,還是真的緣起鋼琴。


    崔止晏貫來山雨不興的視線映著薑裏的眉眼,女生散漫一笑,竟也甜的發膩,他語氣清和半分:“嗯。”


    崔修鈺和薑映雪是跟著葉訪琴的,崔修鈺微微心浮氣躁,主動開口:“老師,時候到了,我們走吧。”


    他不願薑裏和崔止晏多接觸。


    也不願承認,從小到大,兄長確實比他優秀太多。


    可薑裏是他的未婚妻,隻是解除婚約一說,崔修鈺隻覺得荒謬,怎麽可能?


    戲園掛著紅燈籠,光影向來是微暗而靜謐的。


    崔止晏走在前頭,背影清沉而輝煌,薑裏腳步慢悠悠的,問他要不要扶,他眉梢牽動,說也沒病到那種地步。


    至戲園園口。


    葉訪琴慈愛看向薑裏:“孩子,你可以跟阿離一樣叫我一聲老師,隻要你來,我就在這。你既在音樂上有天賦,何妨不試試小提琴?”


    這孩子並不像是孟離口中說的那麽心機叵測,愚昧無知。


    相反,她身上有股自在的靈性,像鶴。


    “貪多不得。”薑裏謙和道,“謝謝老師,不過愧對您的栽培了,我不過在鋼琴上略知一二,要論別人的,不如我妹妹。”


    有靈性,有胸懷。


    能大大方方推出別人的人,本身也差不了多少。


    孟離恰恰欠缺後者,葉訪琴越發喜愛薑裏,卻看出薑裏眼中平靜的堅決,那種不容外界動搖的東西,像是雪漫山!


    “好吧,我不勉強你,但你日後可以來找老身聊天,我相信崔先生也會願意你來。”葉訪琴微微一笑。


    崔止晏哼笑一聲,聲線華貴淺倦,帶有一絲熟稔的輕斥:“她慣愛蹭車。”


    薑裏麵不改色,偷偷伸手扯了扯崔止晏的西裝袖口。


    指尖摸著扣住那顆質感冰涼昂貴的水晶袖扣,不知道值多少錢。


    崔修鈺看不下氣,突然沉聲:“薑裏,我們上車。”


    崔止晏薄眸微掀,視線輕描淡寫,沉的令人發怵,站在戲園外時,身上是貴公子的風流,背後是更深的倨傲。


    徐徐說:“她上我的車。”


    “哥,我和薑裏還有話要說!”崔修鈺硬邦邦道。


    清風繞過女生白裙繾綣,鍾靈毓秀,嗓音清冽好聽,但滿是陌生:“我跟你沒話說。”


    崔修鈺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她了,難道就因為他喜歡孟離,而她和孟離之間關係不好,就要這樣僵持嗎?


    他們之間就不能緩和關係嗎,連薑少言都可以,為什麽他不行。


    “修鈺哥哥,我們先上車吧。”薑映雪跟崔修鈺說。


    崔修鈺沒動,腳下生根,不知道強什麽。


    六月的日頭有些大,連空氣都彌漫著熱度。


    薑裏接過平生手中的黑玉骨傘,一手撐開,陰影遮天蔽日,多了幾分陰涼。


    “先生,走吧。”


    平生原本想要說我來打傘吧,但是薑裏一手將傘塞到某位高高在上貴公子的手中,黑玉的傘柄冰涼,襯出象牙白的修長指骨,金尊玉貴一幅畫,如同盛夏精美冰雕,沁出幾分涼意來。


    “你高,你給我撐傘。”


    平生默默收回手。


    這薑小姐熟悉之後,真是越發“肆無忌憚”。


    也就先生什麽都不說。


    “哥。”崔修鈺從喉嚨中擠出來一個字,隱忍克製。


    “修鈺。”崔止晏一手舉著傘,傘雅,戲園雅,人更有韻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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