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林深搖頭,說不吃,“等他醒了我喂他吃。”童凡:“……”喂?唐林深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一句:“他手不方便。”童凡眼角抽了抽,顫顫巍巍地哈哈一笑:“主任,你們關係挺好啊,好朋友啊!”“不是朋友,”唐林深相當從容,“他是我家裏人。”童凡知道人情世故,十分不敢怠慢。“哦。”童凡往病房看了一眼,又看唐林深,抬著手往那兒指,十分不見外地問:“那你現在去哪兒?需要我幫你看一會兒嗎?”“不用,我回辦公室搬張床,”唐林深說:“馬上就來了。我也睡一會兒,昨晚沒睡。”唐林深有張折疊的鋼絲床,四件套齊全,值夜班時累了躺一會兒,很舒服。這會兒直接扛到路汀的床邊了,說是方便照顧,也有點‘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意思。路汀沒醒,睡得很熟,唐林深脫了外套躺下,他定了十點的鬧鍾,精神一鬆懈下來,人也困,看著路汀的側臉睡著了。能做美夢。唐林深的覺不長,他有失眠的毛病,不吃安眠藥睡不安穩,但藥吃多了傷身,他偶爾小酌一杯也能睡著。如今待在醫院了,得克製,唐林深盤算著想把酒戒了。路汀也醒了,手術的傷口還是有些疼的,但能忍,腰背受不了,躺了一天一夜,又酸又麻,他不能動,這種難受的勁兒緩不了。路汀叫唐醫生,聲兒不大,窗外的麻雀比他叫得歡。唐林深故意裝作沒聽見,路汀耷拉著臉,可憐兮兮地提了些音量,“唐醫生。”唐林深正在倒水,他回頭,手裏有兩粒藥片。“怎麽了?”唐林深問。“有、有點難受。”唐林深端著水杯走過去,又問:“哪兒難受?”路汀的臉紅到了脖頸,又紅又燙,“屁、屁股疼。”唐林深語塞,這怎麽弄?腰背能適當按摩著把血脈和肌肉推開了,這屁股不好下手啊。路汀的精神氣不足,說話軟綿綿:“唐醫生,我、我什麽時候能下床走走了。”“汀汀,你最近走不了路的,”唐林深輕聲細語地哄他,“再等三天好不好,我找輛輪椅,帶你出去兜風。”路汀眨眨眼:“去哪兒?”唐林深微微一笑:“住院部的後花園。”路汀又歪了歪腦袋,問:“後花園有花嗎?”“冬天呢,沒有了。”唐林深不上班,換了自己的衣服,灰色高領毛衣,路汀送的幹花胸針就扣在毛衣上。路汀盯著胸針瞧,目光有些失落,“我、我還沒有給你做第二個呢。”唐林深愣了愣,問什麽?“那個……”路汀抬指點了點,“胸針。”“沒事,等你好了以後,有機會的。”路汀低頭,聲音又小了,“花店被車撞壞了。”對了,花店後續的維修和賠償事宜不知道進行的怎麽樣了,路雅芬後來一直沒有聯係。這事兒懸而未決,又不能問路汀,容易引起他的焦慮。唐林深沒打算問,路汀自己提起來了,“媽媽沒給我打電話。”“媽媽忙吧,”唐林深順著路汀的毛說:“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路汀點頭。唐林深放下水杯,偏頭對路汀說:“汀汀,張嘴。”路汀:“?”唐林深把掌心遞過去,說:“吃藥了。”路汀很聽話,說好。他抬右手,試著自己拿藥片,可是對手指動作的要求太精細了,他扣不起來。路汀急了,很沮喪,“唐醫生,我不行。”唐林深眼裏有笑意,故意的,說:“你可以找我。”路汀反應慢,問:“幹、幹什麽?”“喂你吃藥呢。”路汀想那場麵,局促又窘迫,“啊?”“兩顆藥片,我放你嘴巴裏,你自己咽下去,”唐林深相當親和地問:“汀汀,會嗎?”會什麽?咽下去嗎?路汀脫口而出,“會啊!”“嗯,真棒,”唐林深十分走心地誇人,“張嘴。”路汀目光往上飄,不看人,但周身感官能知道唐林深越靠越近了,他很緊張,這種緊張跟以往的感覺不一樣。路汀心跳得很快,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沒人告訴他。唐林深把藥片往路汀的口裏送,指尖有意無意地碰到了路汀的舌。溫軟的。唐林深當無事發生,其實心緒也很躁動,又怕這舉動把路汀嚇壞了。藥片有點大,路汀含在嘴裏,咽不下去,眼睛水潤潤的,對上唐林深的目光,又收了回來。“怎麽了?”唐林深說:“這藥化開了苦,咽下去。”路汀舌頭卷著藥片,說話含糊不清,“咽不下,太大了。”唐林深又故意使壞逗他,“嗯?”“唐、唐醫生,”路汀尾音拖著長調,很軟,“水,喝水。”唐林深很貼心,在水杯裏放了跟吸管,路汀喝水不費力。兩顆藥喂得跟玩兒似的,逗得路汀滿腦門汗,沒功夫繼續緊張和局促了。唐林深長得正經,平時的言行舉止也正經,不管幹點什麽,沒人會把他往不正經的方麵聯想。反正氣氛挺好,唐林深渾水摸魚得也好。唐林深抽出一張紙巾,給路汀擦幹淨汗,手還端著水杯,安安靜靜瞧著路汀把水喝完了。路汀身上還插著管子,他稍微一動,存在感相當強烈。“唐醫生。”路汀喝完水,聲音清亮了,他說話還是慢,支支吾吾地羞澀。“什麽?”唐林深順勢坐在床邊。“我、我身上的這、這根管子,什麽時候能拔了?”路汀說:“不太舒服。”唐林深心知肚明,目光順著往下看,停在路汀身體不上不下的位置,嚴肅且正經回答:“明天早上查完房就能拔了。”路汀還想問誰來弄?唐林深自顧自往下補充,“汀汀,明早我查房。”那就是唐林深親自來弄了。隱私部位,路汀一想,臉徹底紅透了,像一隻隨時都能采摘的熟蘋果。唐林深不逗他了,“汀汀,我是醫生,很專業的。”路汀又往被子裏鑽,成了鴕鳥,嘴裏說哦,就是不肯出來。童護士長推門而入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麽一副場景,她目不斜視,業務能力一騎絕塵。童凡謹記唐林深諄諄教誨,她不跟路汀溝通,有事兒跟唐林深說。“唐主任,掛水了。”唐林深側開身體,伸手掀開路汀被子的一個角,溫溫柔柔地說:“汀汀,掛鹽水了。”路汀的右掌還擰著,不停在床單上畫圈。“嗯。”他回應的很小聲,唐林深聽見了。唐林深示意童凡過來,自己讓開了一點兒路,不能礙事,又得讓路汀知道自己沒離開。留置針的位置在路汀右手的前臂,唐林深捏著被角沒有鬆手。路汀感覺有陌生人接近,手臂掙了掙,唐林深指尖一點,輕輕安撫。“乖。”路汀聽唐林深的話,不動了。童凡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心想唐主任牛逼啊,這屬於骨科和心理科聯動,跨專業治療啊。等藥水掛上了,唐林深跟童凡道了聲謝。童凡說不客氣,出去後貼心地給屋裏二位鎖了門。路汀鑽在被子裏還是沒有出來,如果不是食指還在畫圈,唐林深以為他又睡著了。可是路汀右手的姿態依舊不在然,擰得時間久了,骨頭容易畸形。唐林深想讓他放鬆。“汀汀,”唐林深問:“右掌還疼嗎?”路汀沒有回答,房間裏很安靜。唐林深耐心地等著,他看著路汀的手指畫圈,記著數,數到一百,路汀的手停了,他有動靜了,開口說:“疼,老抽。”刻板行為、強迫症和秩序感。唐林深暗自輕歎,“我給你揉揉嗎?”路汀這回沒畫圈了,還是等,等什麽唐林深不知道,需要繼續摸索。大概三分鍾以後,埋在被子裏的腦袋輕輕點了點,頭發也跟著飄。“好。”路汀說。第15章 小太陽唐林深按摩的手法並不嫻熟,這是他第二次操作,摁得輕了沒效果,摁得重了路汀覺得疼,哼唧一聲,跟貓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