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其實，自從你高中跟我們坦白，說你喜歡男孩子之後，我跟你爸就聊過這件事。你爸一開始確實不太能接受……”聽到這句話，謝逸頓時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葉瑤楓見他這副表情，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第二天，你爸就一個人去了圖書館，找了那些講性取向的書來看。當天晚上回來就跟我說，這也沒什麽，畢竟這種事隻要你喜歡就行。”然而謝逸依舊一副“你又在給他講好話，我才不信”的表情。葉瑤楓幹脆不管他，徑自說下去：“後來，你爸還主動跟我聊過，說這個圈子很亂，擔心你被人騙，要是你喜歡的人是小許就好了，畢竟小許這孩子比你靠譜多了。”這話倒是像他爸說的。謝逸想，當初他爸就很欣賞學習、性格哪兒哪兒都好的許知魚，還曾說過，如果許知魚願意的話，等大學畢業就可以去長峰集團總公司工作。不過他爸一說完這話，不等許知魚回應，謝逸就先毫不留情開口拒了。“可是後來你戀愛、結婚，一直都把對象藏著，不告訴我們，我們就覺得，看來那孩子不是小許。為了這事，你爸還難過好久，說你眼光不好，放著身邊這麽好的孩子不喜歡，也不知道在外麵被什麽人給迷了眼。”果然，他爸還是覺得他不行。謝逸一點兒都不領情。葉瑤楓繼續說：“後來看到你進了娛樂圈，還跟小許在一個團裏，我就明白了。你那個結婚對象就是他。但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跟媽媽說呢？你不跟你爸說，倒是還算事出有因，為什麽連媽媽也要瞞著呢？你就這麽不相信媽媽嗎？”沉默許久，謝逸才緩緩開口：“……對不起。”其實他跟他媽的關係，在“離家出走、斷絕關係”之前還是很好的。葉瑤楓雖然在事業上獨斷專行，但在對孩子的教育上卻是奉行“理解尊重，引導為主，其他隨緣”那一套的。他確實沒有理由連他媽一起瞞著。但，那時候正逢少年人最叛逆的年紀，加上跟他爸的矛盾因為學業、高考的事再度激化，少年的謝逸覺得，自己一個人默默為戀人扛下一切的樣子很酷，下意識就連他媽一起瞞了過去。其實這幾年謝逸也有想過，要不要單獨跟他媽聊聊，告訴她，自己當初喜歡的小男朋友、後來結婚的對象，就是許知魚。但事情發展到現在，謝逸進退維穀，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媽開口，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媽可能會有的反應。所以下意識的，在今天見到他媽的第一瞬間，謝逸的反應還是逃避。似乎隻有逃避，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這些年的選擇，沒有錯。“你確實該說對不起。不光是對我，你更該說對不起的人，是小許。”葉瑤楓說，“你一直對我們瞞著他的身份，讓他怎麽想？你知道的，他以前的那些經曆……他會不會覺得，你是嫌棄他，才不想讓你的家裏人知道？會不會讓他覺得，是他的關係才導致你跟家裏變成這樣，讓他感到自責？會不會……”這些年，許知魚確實一直在為了“把自己拐走”的事自責。謝逸一直也是知道的，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帶他回家坦白，隻想著從其他方麵彌補。此時聽到葉瑤楓這麽說，謝逸更是羞愧不已，覺得他媽再說下去，連底褲都要給他抖掉了。“我會跟他道歉的。”於是謝逸趕緊打斷了她後麵的話。“你去跟他道歉了，那然後呢？”謝逸再次梗住。“繼續不讓他見我們，繼續讓他覺得，你一點責任感都沒有，連在父母麵前承認你們的關係都不敢？”葉瑤楓就差直接把話點明了。她就不信，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那個傻兒子還能聽不明白。謝逸聽明白了。他媽都把話說成這樣了，他要是再不明白他媽的態度，那他真就要跟桃哥一個水平了。“我們晚上一起去吃飯吧。”說完，謝逸生怕他媽誤會什麽，趕緊補充道，“不帶那個人，就咱們三個。”知道謝逸跟他爸的矛盾不是一兩句話能解開的，葉瑤楓也沒有強求。“那你去問問小許想吃什麽，我去訂餐廳。”“好。”謝逸從地毯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開了主臥的門。門一打開，就看到站在門後一臉擔憂的許知魚。反手關上門，謝逸把人抱進懷裏：“怎麽沒睡一會兒？”“這種情況怎麽睡得著。”許知魚小聲說，“阿姨都跟你說什麽了？這邊隔音太好了，根本聽不到你們說了什麽。”把人抱到床上，謝逸抬手在他柔軟的頭發上揉了兩下：“沒說什麽，就是她早知道我們的事了。”“恩？！”許知魚頓時驚得瞪大了雙眼。也顧不上問是什麽時候的事，許知魚更關心另一件事：“那……阿姨對我們的事，是什麽態度？”看他這麽緊張的樣子，謝逸突然有些慶幸，慶幸他媽剛剛那一番談話，把他這隻又倔又慫的鴕鳥，徹底地從沙地裏給打了出來。原來，他老婆不是不在意會不會被自己的家人認可，隻是為了讓自己安心，裝作不在意罷了。“我老婆這麽好，她當然是同意了。”謝逸狠狠抱住他，“而且你婆婆還問你晚上想吃什麽，今晚請你去吃大餐。”一時間，許知魚大腦像是宕機了一樣，任由謝逸抱著自己，不知該作何反應。“你說阿姨一早就知道了……是從什麽時候？”許久之後，許知魚才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思緒。“出道之後。”謝逸轉達了他媽的那番話後，在許知魚耳邊小聲說，“對不起老婆，早該帶你去見媽媽，告訴她我很愛你的。結果一拖就是七年，對不起。”“沒關係的，現在也不算晚。”許知魚回抱住他，“這些年的隱瞞，你心裏也不好受，不用跟我道歉的。”“老婆，你怎麽這麽好。”謝逸又把懷裏的人抱緊了幾分，好似永遠不想跟他分開。“疼……”聽到許知魚的痛呼，謝逸這才鬆開他：“是不是碰到哪裏了？”“你抱得太緊了。”許知魚看謝逸眼眶微微紅著，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了親，“晚上一起去吃火鍋好不好？”“好。”*連川市最大的火鍋店，等待的隊伍一直排到了門外。謝逸壓低帽簷，拉著許知魚的手越過長隊，進了店裏。“您好，請問有預約嗎？”前台看到兩人不排隊進來，問道。謝逸報了個房間名。前台核對過手機號後，立刻叫來服務生，帶著兩人上了二樓。“到了。”服務生把兩人帶到一個半關著的房門前，推開房門，熟練地開了空調。見兩人都還戴著帽子、口罩，服務生提醒：“帽子外套都可以掛在這邊。”“謝謝。剩下的我們自己來就好。”許知魚委婉地示意對方可以離開了。服務生也聽出了話外音，留下一句“祝您用餐愉快”後便離開了。這會兒葉瑤楓還沒到，許知魚問：“阿姨到哪兒了？”“再有十來分鍾就能到了。”謝逸拆開餐具，燙了一圈後給許知魚倒了水。“恩。”原本下午在家裏的時候，許知魚就想去跟葉瑤楓聊聊。但跟謝逸聊著聊著，許知魚就在他懷裏睡了過去，一睜眼，就已經到了晚上飯點兒。許知魚從臥室出來的時候，葉瑤楓已經離開了。聽謝逸說，是公司有個會，回去開會了，晚上會直接到吃飯的地方。“我們先點吧。”謝逸用手機掃了桌上的點餐二維碼，“正好待會兒她過來的時候，菜也就上來了。”“好。”許知魚接過他的手機，先選了個鴛鴦鍋底，然後點了謝逸愛吃的，又點了幾個自己印象裏，葉瑤楓喜歡的。看著許知魚點的全是他跟他媽喜歡的，謝逸從他手裏拿過手機，加了幾個許知魚喜歡的海鮮，順手提交了訂單，並選擇了備好後立刻上餐。“點這麽多，吃不完吧？”謝逸捏捏他已經完全沒有肉的臉頰：“就算是對餘白來說，也太瘦了一點。你在劇組期間，真的有好好吃飯嗎？”“有啊，我還嫌劇組盒飯不好吃，叫小李給我訂了外賣呢。”許知魚說，“可能是最近運動量比較大吧。”提起運動量，謝逸就想起了今天在片場看的拍攝：“今天打戲很漂亮。”“師父教得好。”許知魚說，“還好這麽多年也沒忘。”“你老公親手教的，肯定不能忘。”說著，謝逸就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此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穿著深藍色羊毛呢大衣的葉瑤楓，手裏正提著一瓶酒。看到葉瑤楓，許知魚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阿姨好。”“不用這麽客氣，又沒有外人。”把酒放在門口的小櫃子上，葉瑤楓脫了外套掛起來，這才又把酒提了過來，“小許今晚能喝點嗎？”“可以的，明天我請了假。”葉瑤楓把酒遞給謝逸，讓他打開後，自己坐到了兩人對麵：“怎麽請假了？有事嗎？”“明天我跟他去一趟盤龍嶺。”謝逸說。盤龍嶺是連川市最大的公墓，葉瑤楓一聽就明白了。“那你們火紙什麽的都買好了嗎？”許知魚回答：“明天我們到了那裏再買就行。”“那也行。”葉瑤楓又問，“那你們明天怎麽去？需要用車嗎？”原本兩人是打算租輛車去的，畢竟謝逸雖然在連川市還有幾輛車，但都在謝家停著，他們也不好回去開。但現在陰差陽錯地遇到了他媽，謝逸又改了主意：“我要開我那輛法拉利。媽，明天你叫人把車給我送過來唄。”“哪有人開紅色的車去掃墓的！”葉瑤楓瞪了他一眼，又對許知魚說，“明天我叫老孟去接你們吧。你們打算幾點去？”“我們想九點半出門。”“行，我讓老孟九點半到你們樓下。”許知魚趕緊道謝：“謝謝阿姨。”然而葉瑤楓挑了挑眉：“還叫阿姨啊？”有些窘迫的許知魚轉頭看了眼謝逸。謝逸桌下的手握住他的，笑著說：“都結婚這麽多年了，喊阿姨確實不太合適。”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許知魚看向葉瑤楓，紅著耳尖，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媽。”“都怪謝逸，”葉瑤楓頓時喜笑顏開，“害我等這聲媽多等了好幾年。”包間門被敲響，是點的餐送到了。謝逸鬆開了許知魚的手，起身去了門外：“我們自己來就好。”服務生年紀不大，一眼認出了已經摘掉帽子跟口罩的人：“你是……你是謝逸嗎？！我可以跟你合個影嗎？”“抱歉，今天跟家裏人吃飯，不太方便。”謝逸接過裝著菜品的小推車，“後麵的也麻煩放在門口就好。”“好……好的。”服務生趕緊點點頭，“祝您用餐愉快！”等服務生離開，謝逸才開了房間門，把小推車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