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的預言中,為什麽會出現模糊不清的人臉?”含金量足夠攀上西部的天梯第一,做出的預言也並非玄奧需要猜測的謎題,可以在預言的畫麵中出現發絲清晰可見的其他玩家身影,卻會在提及死亡人選時模糊不清……這似乎就代表著,死亡的人選,赫然就是無法對自己進行預言的“羔羊”本人。……必死規則的啟動根本不會給被必死標記的玩家留出任何時間,規則是格外強硬且霸道的東西,即便是西部第一,在規則認定的“必死”下也絕無可能留下一命。所以僅僅需要一閃而逝的一瞬,瞳仁處銀白被金色填充的純金瞳仁便毫無征兆地擴散,人死之前會在虹膜上留下最後所見到的景象,而倒映在凝固的純金色眼底,也順理成章的出現了仍舊維持季花枝外表的諸葛三百的身影。“原來這才是幸運兒的預言。”諸葛三百的目光晦暗不明,在凝固了的金色上緩慢停留,話語若有所思講出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似乎並沒有吐出後半句話的打算。幸運兒的預言並沒有出錯,可死亡的人不是喬安,而動手的人……也不是季花枝。諸葛三百並非沒有考慮過這樣一種情況,但即便隻是一種可能性,他也不希望其存在,仍舊抱有著“幹脆杜絕季花枝複活可能”的打算,確鑿地這麽做了。如今“羔羊”似乎也順理成章死亡,喬安也應當蘇醒,在確鑿的證據下,喬安真的會像表麵上顯露的若無其事那樣,心情那麽平靜嗎?“規則性道具。”季花枝對於李小白的提議不置可否,隻淡淡評價了一下他掌心托起的兩把左/輪/手/槍。“如果以你期待的勝利作為目標傾向,選擇這類道具,的確是你目前能夠做出的最優選擇。”季花枝的語氣仍舊不緊不慢,帶著遊刃有餘的一方才能有所餘裕的溫文儒雅,誇讚道:“規則所針對的對象並不僅限於存在實體的玩家,即便我的存在形式已經發生了改變,在特定針對的背景下仍舊成為了‘會死亡’的‘生命’……我為此感到誠摯的抱歉,先前似乎的確有些小看你了,這個成就的重量,你的確擔待得起。”“選擇一把手/槍。”李小白沒對他的評價給出任何該有的反應,而是兀自將托著兩把左/輪/手/槍的掌心再度抬高,以比起往常猶豫怯懦的模樣完全不同,用幾近於晦暗的平靜語氣開口道:“兩把手/槍中都存在五顆子彈,如果三分鍾內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開/槍,規則將強製執行,而既然我們都擁有這一詛咒帶來的成就稱號,不如在它的規則上,再度增加獨屬於‘歐皇’該有的難度。”季花枝的笑容仍舊溫和有禮:“你請說。”“隻扣動一次扳機並非遊戲結束的終點,這對我們來說應該算做一個開始。”李小白眼瞳漆黑,密不見光。“沒有彈出子/彈的話,那就繼續扣動扳機,直到我們二人中有一個人被射穿太陽穴,這才是該屬於我們的結束。”說到這裏,他的聲音頓了頓,隨即再度接上。“如果我贏了的話,希望能從你這裏獲取並非敷衍或轉移注意力的答案我要知道,從你的角度,你的傾向,以最簡明扼要的理由告訴我,為什麽要讓喬安進入最終關卡。”“……我沒有意見,也將對於你的提議抱有最大的尊重。”以翠綠嫩枝束發的溫潤青年頷首,慢條斯理拾起了其中一把左/輪/手/槍,緊接著,連一絲猶豫也沒有,行雲流水一般將槍/口對準自己的額角,臉上的微笑絲毫未變,指節果斷扣下了彈起的扳機。空槍。李小白也毫不猶豫提起另外一把左/輪/手/槍,頂著自己的太陽穴,純黑色的雙眸直勾勾盯著對方,同樣麵不改色猛地一把扣下了扳機。也是空槍。季花枝的麵上的溫柔笑意沒有減淡,再度扣下了第二槍。機拓仍舊在正常工作,槍膛中卻沒有任何子/彈射出,隻聽得“咯噠”一聲,隨後便無聲無息卡膛了。李小白黑沉沉地盯著他,同樣毫不猶豫對著自己扣下了第二次扳機。卡膛。左/輪/手/槍本是卡膛可能性極低的一類轉/輪/手/槍,但偏偏在兩位前任現任歐皇的影響之下,本不該存在“卡膛”這一可能性,這種情況也仍舊緊湊地發生了。按理來說,在手/槍卡膛後,比較其原本攜帶的規則,似乎就可以這麽結束這場遊戲,但李小白的提議在前,兩人皆沒有就這麽結束這一切的一丁點兒打算。季花枝的神色仍舊未變,隻淡淡垂下眼睫,拇指頗為熟練地撥動了轉輪,旋轉的彈膛仿佛一個橫著飛轉起來的無尖陀螺,待慣性的轉動因重量而停留時,季花枝才再度將其舉起,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清脆的扳機聲響起,一聲悶響從彈膛中傳出,隨即是槍/管的迸裂,一縷焦黑的青煙從破損的槍/管中鑽出,滾燙的管壁將指腹燙出淡紅的燒傷,殘破的碎片將連帶著一邊臉側和手掌都劃出細細的傷口,滲出了猩紅的血絲。手/槍/炸/膛了。“看來,我已經沒有機會與你繼續這局遊戲了。”季花枝靜靜地垂下頭,看了眼掌心略有些慘不忍睹的傷口,語氣淡然。“仍舊需要扣下扳機的人隻有你,這局遊戲,似乎我已經成為了贏家。”“不。”李小白的神色卻詭異地平靜,他用黑到毫無雜色的眸子一眨不眨,聲音也毫無波動,等到季花枝微微一頓看過來時,才慢吞吞地開口:“我才是最後的贏家。”話音落下,他毫不猶豫調轉槍/口朝向,黑洞洞的槍/口轉而對準了季花枝的額頭正中,李小白連一次遲疑也沒有,瞳孔中不帶一丁點的思考,果斷扣下了扳機。“被侵占軀體的感覺是什麽樣的?”長時間的天賦維持將對玩家造成極大的負擔,所以在沒有了天賦用武之地的當前情況下,諸葛三百也扯下了天賦的複刻,恢複了屬於自己的樣貌,以聽不出心思的聲音這麽詢問道。“也不是那麽難熬。”喬安的臉色浮著蒼白,黯淡的金瞳微眨了眨,像是視線在恍惚中重新聚焦,隨後才語氣自然回答:“聽得見你們講話,看得見眼前景象,隻是無法控製身體,稍微有點不太自在……不過大概是因為‘羔羊’存在的時間還算短,所以也還好。”最後的尾音落下,空氣中便重新歸於沉寂,身軀被控製時所發生的一切也清晰烙印在喬安的記憶裏,一切凝固氣氛的源頭很容易被聯想到幸運兒關於“季花枝殺死喬安”這一預言的真實應驗場景,而無論喬安內心的真實想法如何,似乎都已經塵埃落定。身邊沒有再傳出任何的問話,似乎是諸葛三百也不知道此時是否應當繼續詢問,所以幹脆保持了什麽,亦或是其他的什麽原因喬安回過頭,目光沒有停留地在諸葛三百麵上一掃而過,隨後沒什麽遲疑地轉了個方向,格外有目的地向著這片鬼蜮中心區域的一個方向邁開步伐,拾級而上。“羔羊”預言的四幅場景已經應驗其三,枯萎的巨樹,象征著無生命力的灰燼,“死亡”的全侵蝕玩家,但仍舊存在同樣模糊不清的一幅場景尚未出現。“慘白的臉”。喬安的視線看起來似乎沒什麽落點,隻能勉強從偶爾遊離的狀態中看出他實際正處於思考中。以畫麵為主的預言自然淺顯易懂,不必絞盡腦汁去思索以謎題暗語形式存在的預知,但與此同時,畫麵也常常意味著欺騙。就像幸運兒的預知一樣,看似屬於“季花枝殺死喬安”,實則是“諸葛三百殺死羔羊”的畫麵,那麽如此顯而易見的“全侵蝕玩家的死亡”……又是否會出現意外?“模糊”應當是針對於擁有預言天賦本人的“羔羊”,但在“全侵蝕玩家死亡”的現在,又為何還有一幅模糊的預言畫麵尚未應驗?“羔羊”真的死了嗎?喬安微微斂眸,表情未變,麵上仍舊是毫無破綻的不動聲色。剛剛他的視線從諸葛三百麵上掃過時,似乎看見諸葛原本象征著全侵蝕的金色瞳孔微暗了一瞬。就像是被什麽其它的金色取代了一樣。!第106章 “我們現在去哪兒?”諸葛三百問。“最終關卡的所在地。”喬安的表情讓人看不出想法,隻勉強能感覺出他略微有點心不在焉,但仍舊還是頗為詳細地回答了。“中心區域的最後百分之一如何推進並不給予提示,不過根據以前我和季花枝推完的通關度判斷,打滿通關度百分之百其實並不需要與不清楚底細的boss對抗,開荒對於玩家的要求還沒那麽苛刻,隻要激活最終關卡”隻要激活最終關卡,最後僅剩的百分之一通關度便會走到終點,即時達到副本登出條件,無論是仍舊被困在時空漩渦中的李小白,還是外圍區域處於冰封狀況的季寒枝與其他人,都會成功脫困。……除了季花枝。所有人都會活著出去,除了季花枝。“那我們可能需要抓緊時間。”諸葛三百可能並不清楚喬安的提議後隱藏了什麽想法,或許也是些其它摸不清楚的影響令他隻能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這件事上,皺著眉分析道:“喬安,你的天賦目前已經透支,我能複刻的水平也極其有限,所以我們不能在除主線之外再耗費再多的精力,最後的百分之一通關度才是重中之重,畢竟在這種耗費下,我們也拿不出再度扭轉局勢的手段”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了一下,隨後麵色毫無異樣地問了一句:“如果還有底牌的話,也該全都拿出來了,對吧?”“……”這種對比之下稍顯拙劣的掩飾和試探,別說是以諸葛三百或羔羊的智商講不出這種話,就連李小白都不至於做得這麽明顯,仿佛剛獲得思考能力還沒太久,簡直和陳池仁同屬一條賽道。喬安一時間沒有說話,隻是用餘光虛虛地瞄著他,目光帶上了思索,唇角微微一動,似乎是剛想回答什麽。但還沒等說出一句話,他的視線就猛然間一凝。不隻是喬安,“諸葛三百”也瞬間察覺到了空間中猛然洶湧掀起的波動,目光所及平穩無事,但身體上的汗毛豎起,連同頭皮一起發麻,是屬於這具身體針對危險感知的本能反射發生了什麽?空間隱隱約約產生了扭曲,視線透過的空氣都像是存在熱氣流一般在搖晃,冥冥中像是感受到什麽看不見的巨大漩渦在凝集,時空的波動跳躍扭曲且雜亂無章,最後在猛然的一瞬間歸為一個奇點。然後吐出了李小白。“……”在兩人沉默的注視下,黑發黑眸的年輕玩家跌跌撞撞從“虛無”中栽出,差點一個趔趄把自己摔在地上,注意到自己視野變換中出現了熟悉的身影後,甚至都沒來得及注意周身究竟來到了什麽環境,隻下意識猛然抬眼,表情也是罕見的離奇古怪,像是習慣露出無辜的神色,卻又在還沒收斂幹淨的陰森下顯得兩相交叉,融合得不明不白,看起來讓人心裏格外陰惻惻,直透寒意。李小白蹙著眉匆匆忙忙凝重開口:“喬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喬安和諸葛三百一時間都沒開口,兩人似乎是對視了一眼,隨後視線同時微妙起來,集中在了李小白的臉上。陰翳,黑沉,冰冷,殺意,戾氣……用這一類更為偏向負麵的詞藻形容李小白此刻的眉宇間殘存的東西似乎更加貼切,比起這家夥一直以來怯懦忐忑的純良態度完全不同,剛剛從時空漩渦中脫離出來的李小白,比起平常幾乎像是變了一個人。不過鑒於這家夥其實以前也隱隱透露過一丟丟白切黑的前科,可能他這回屬於被逼到了某種程度,所導致的難得的真麵目暴露吧。“……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李小白對於視線的感知同樣很敏銳,在發現對麵看過來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勁之後,原本準備脫口而出類似於“臣要揭發季花枝心懷不軌包藏禍心罪不容誅”的告狀便也被打斷,直接噎了回去,眼神略微有點茫然。不過他的茫然其實也隻持續了兩秒鍾,李小白緊接著就意識到了什麽,麵色突變,隨後唰地轉過身,背對著二人,舉起手一頓粗魯地猛搓臉,直到臉皮都被揉搓到發紅,才磨磨蹭蹭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