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葉,”宮凜出聲打斷了葉語辰,“你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合適拍戲了。”病房裏安靜了下來,彌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味道。葉語辰不解地皺起眉頭:“不適合……拍戲?”“你不是腰傷,是腰病。”宮凜說,“你患上了強直性脊柱炎,如果不立馬接受治療,你的情況會更加嚴重。”這還是葉語辰第一次聽說這個病名,他有些茫然地看向葉炳坤:“這是什麽病?”“簡單來說,”葉炳坤回憶著從各個專家那裏谘詢來的結果,“就是你有一部分脊椎出現了炎症,趁現在情況還不嚴重,及時治療也不會有太大問題。但如果繼續拖下去,會影響你的姿態,甚至還可能得置換關節。”“那這應該能治好的吧?”葉語辰仍然有些茫然,“需要多久才能好?”“這個病無法治愈,隻能控製。”宮凜推了推鼻梁上的銀框眼鏡,“你現在情況並不嚴重,控製住後也不會影響你的日常生活,隻是你以後不能再做下腰、轉體這類得的動作了。”“……什麽意思?”葉語辰逐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以後不能再跳舞了嗎?”慌亂之中,是下意識地胡思亂想。在這一瞬間,葉語辰想了許多,他想到他已經邁入演員的門檻,今後跳舞的機會也不多了,所以即便不能跳舞,對他的職業生涯也不會有太大影響。當然,遺憾是遺憾,但好在損失並不算大。然而葉炳坤的下一句話,直接打碎了葉語辰的希望。“不能跳舞,也不能拍戲了。”“為什麽?”葉語辰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就不能拍戲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想要從床上爬起來,但後腰的疼痛甚至讓他不能翻身。“你先出去吧。”葉炳坤對身旁的宮凜說道,“我和他單獨聊聊。”病房門打開又關上,房間裏很快就隻剩下葉語辰和葉炳坤兩人。葉語辰還想試著爬起來,但葉炳坤按住了他的肩膀:“別亂動,你現在需要靜養。”“我不需要,哥。”葉語辰哀求道,“你讓我把這部戲拍完,我可以的。”“辰辰,”葉炳坤皺了皺眉,“你現在腰痛還不是大問題,但如果讓炎症蔓延,這會對你的脊椎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就不可以一邊治療一邊拍戲嗎?”葉語辰執拗地問,“或者讓替身幫我拍武戲呢?我準備了那麽久,怎麽可能說不拍就不拍了?”“不管武戲還是文戲,你都不能拍了。”葉炳坤說,“你現在必須接受治療,及時把病情控製住,你也不想最後落個殘疾吧?”聽到這兩個字,葉語辰直接驚呆了:“殘疾?”“嚴重就會致殘。”葉炳坤一臉嚴肅地說,“所以你現在就待在醫院裏,乖乖治病。”葉語辰實在無法接受這個結果:“他們會不會搞錯了,我怎麽會得這種病?”“昨天晚上我找其他專家也看了看,都是這個結果。病因很複雜,可能是你練舞的腰傷導致的。”“不,你們肯定搞錯了。”葉語辰拚盡全力往床邊挪了挪,想要翻身下床,但他的雙腿沒有跟上,直接從床上摔了下來,“肯定是搞錯了!我還要去拍戲!我可以拍!”“辰辰。”葉炳坤蹲下身子,抱住葉語辰,拍了拍他的後背,“沒關係,這次咱們先不拍了,等你病好了再說,好嗎?”“可是哥,”葉語辰揪住葉炳坤領口的衣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準備了好久啊,這一部錯過了下一部要等到什麽時候?”“之後再看吧。”葉炳坤說,“你先好好養病。”“之後之後又是之後!之後到底是什麽時候?”葉語辰有些崩潰地吼道,“為什麽我自己接的戲你們也不讓我拍?如果我早拍了,現在早都出道了!你們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讓我拍戲?!”憤怒和不甘占據了葉語辰的心頭,他抓過手邊能抓到的一切,泄憤似的滿屋子亂扔,而葉炳坤隻能盡量抱住他:“好了辰辰,不拍戲我們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別這樣好嗎?”直到手邊沒東西可扔了,葉語辰總算停了下來,抽噎著說:“哥,你老實告訴我,我這病得治到什麽時候,我還有下一部戲可以拍嗎?”“你先冷靜一下。”葉炳坤把葉語辰扶回床上坐好,並幫他升起床頭,“首先你要知道,這不是什麽大病,你隻是不能拍戲了而已。”隻是不能拍戲了而已。說得倒輕巧。發泄一通之後,葉語辰反而冷靜了下來:“所以呢?你剛才說之後拍,現在又說不能拍了,到底還能不能拍?”葉炳坤頭疼地歎了口氣,說:“拍戲需要長時間工作,我問了醫生,勞累也可能會加重你的病情,所以……”頓了頓,他繼續道:“爸媽的意思是,以後你就別走這條路了,家裏會養著你。不過我想的是,如果你治療得不錯,也不是不可以再看看。”“加重病情的後果,”葉語辰麻木地問,“就是致殘嗎?”“是。”葉炳坤說。葉語辰的大腦斷線了好久,他甚至有點無法理解殘疾這個詞的意義。從小到大被捧著長大,未來會站在領獎台上的人,怎麽可能會跟殘疾沾邊呢?“辰辰,”葉炳坤說,“就算你不拍戲,你也可以活得很精彩。”“嗬,是嗎。”葉語辰冷笑了一聲,怨懟逐漸取代了他的憤怒,“我很早就想問了,媽是不是根本就不希望我拍戲?”“也不是。”葉炳坤說,“《蜀秀》不就是家裏投資的嗎?爸媽也沒有非不讓你拍。”“那之前為什麽百般阻撓我?”葉語辰冷著臉問,“如果不是你們,我……”早就跟禹修合作過了。盡管劇本並不算好,他也隻是一個配角,但總好過以後永遠都無法合作。“你知道家裏是做財富管理生意的,需要對外維持值得信賴的形象。你進入娛樂圈,牽扯到各個資本,多少會對家裏產生影響。”葉炳坤說,“當然,你喜歡的事,家裏也會盡量支持,隻是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想拍什麽戲就拍什麽戲。”“那你們現在高興了。”葉語辰麵無表情地說,“我永遠也不會影響到你們了。”“別這樣,辰辰。”葉炳坤揉了揉葉語辰的肩膀,“人生還很長,你可以另外找個愛好。”愛好是愛好,夢想是夢想。堅持夢想的後果就是有可能致殘,這麽倒黴的事為什麽會發生在他身上?“你也不要太悲觀。”葉炳坤說,“我問過醫生了,你的病情很輕微,隻要製止住,再好好休養,對日常生活不會有任何影響。”舞不能跳了,戲不能拍戲了,隻能好好休養,那人生還有什麽意義?葉炳坤應是看出了葉語辰的想法,又說:“相信我,辰辰,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值得你去做。”沒了。葉語辰心想。他不能追上禹修的步伐,不能跟他一起站在頒獎台上,那其他任何事都沒有意義了。接下來幾天,葉語辰還是積極地吃藥打針做理療,腰肌勞損的那部分疼痛很快便得到了緩解。但他明顯感到他的腰開始變得僵硬,以前輕輕鬆鬆就能下腰,現在卻往後仰個四十五度就沒法再繼續。護士不止一次抓到他在病房裏偷偷拉韌帶,醫生不得不反複叮囑他,他這才終於接受這個事實:他的部分腰椎已經不可逆地僵化,以後沒法再做下腰這種動作。這些天以來,葉語辰每天晚上的枕頭都是濕的。直到好幾天後,他發現自己除了腰痛以外,日常生活確實沒受影響,心態才稍微平和了下來。新手機早就已經送了過來,隻是葉語辰不想麵對外界,所以始終沒有開機。但耐不住對禹修的鋪天蓋地的思念,這天半夜,他還是躲在被子裏,撥下了禹修的電話。通話提示音隻響了一聲,電話便接通了。封閉的世界終於有了情緒的發泄口,葉語辰剛一開口,眼眶就有些紅了:“禹修。”他迫不及待地想對禹修訴說他的委屈,想聽禹修像之前那樣對他說“沒關係的”。但叫過名字之後,電話那頭的人卻沒有接話的意思,冷漠的氣息讓葉語辰翻湧的情緒瞬間壓了回去。“……你在做什麽?”他問道。“睡覺。”禹修說。冰冷的語氣提醒了葉語辰,兩人分別時禹修還在氣頭上。葉語辰非常清楚,按著禹修那粘人的性子,五分鍾不回消息都會不高興,因此在他生氣的情況下,葉語辰還連續幾天都不聯係他,他絕不可能自己就好了,隻會越來越生氣。“別生氣了,禹修。”葉語辰說,“我”“我可以不生氣。”禹修打斷了葉語辰。他的語氣仍然有些冷,明顯一副有話沒說完的樣子。葉語辰不由得順著他的話問:“然後呢?”“你跟杜瑞那群人絕交。”禹修說。“……什麽?”葉語辰不禁有些茫然,這是什麽重要的事嗎?又或者說,有必要現在提起嗎?“你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禹修語氣平平地問,“我受不了你跟他們在一起。”葉語辰不是完全沒感覺,每次他跟杜瑞他們一起玩,禹修就總有借口讓他離開,但至於絕交嗎?“你那天聽到的話,是我在敷衍他們,我不是真心說的。”“我知道。”禹修說,“我沒有在意你說的那些話。”所以禹修生氣的點還是在於,他大老遠來陪葉語辰過生日,結果卻發現葉語辰跟杜瑞那群朋友玩得正開心。這確實很像禹修,對葉語辰的占有欲幾乎到了病態的地步。“我沒有叫他們來陪我過生日。”葉語辰耐著性子解釋道,“是他們給我準備的驚喜。”“我也給你準備了驚喜。”禹修說,“所以你想要他們的還是我的?”為什麽這會是二選一的問題?葉語辰承認,禹修在他心裏更重要,但被逼著做這種選擇,真的很莫名其妙。“你太偏激了,禹修。”葉語辰忍不住說,“我可以減少跟他們見麵的次數,但你憑什麽讓我跟我的朋友絕交?”“因為我的世界就隻有你,我不喜歡你的世界還有別人。”好正當的理由,正當得葉語辰竟無法反駁。“你自己選吧。”禹修又說,“你不跟他們絕交,我們就分手。”聽到這話,葉語辰忽然意識到,他好像不知不覺中把禹修給寵壞了。明明他打這個電話過去,想要的是禹修對他的安慰,而不是在這麽絕望的時候,還要做這種不著邊際的選擇題。他已經夠難過了,為什麽禹修還要這樣?“……好吧。”葉語辰的眼角不受控製地湧出了豆大的淚珠,但他的語氣卻平靜得可怕,“我累了,禹修,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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