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年輕人隨即參觀到了二樓的寢室,楊秀芸立刻被體型巨大的雕花床所驚歎——這一整個床就是一個獨立的房間,床中有睡鋪、梳妝台、小廚、首飾箱、點心箱、香煙抽屜等。床的四周雕滿了各種圖案,有花鳥、草木、蝙蝠,還有人物故事,奮強無法解釋裏麵的故事,隻是聽外婆說起過,好像是《三國演義》中的故事。這間既是床,也可說是屋子,是外公外婆的心愛之寶,據說有人曾經出過很高的價錢都不肯轉讓。從床的用材看,它是紅木製作的,更為稀缺。


    難怪秀芸發出這樣的感歎:“這張床可能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它是無價之寶啊!”


    “是不是無價之寶,我外公應該知道。我記得外公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因為當時大陸與香港隔絕,普通人之間很少往來,我父母又受難,無法支助外公外婆,由於家裏實在沒有錢吃飯,我外公忍痛拿了一件邊沿缺了一個小口青花瓷花瓶到國家的文物店去賣。你猜猜,當時國家獎勵我外公多少錢?”


    “按照當時的物價,應該獎勵你外公1000元。這個金額應該是你外公外婆四五年的生活費了。”


    奮強搖搖頭說:“你說得太少了,當時國家獎勵他7000元。他們就是靠著這筆資金,撐到了現在。”


    秀芸不覺讚歎道:“哇塞,一個破花瓶就值這麽多的錢,照你這麽說,你外公外婆家裏有很多的寶貝?”


    奮強告訴她:“外公的寶貝很少示人,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保管、收藏,誰都不能動他的。”


    秀芸問:“包括你的外婆?”


    “嗯,我記得有一次我的外婆為找外公的一件外套,不小心翻動了外公藏寶處,被外公臭罵了一頓,從此我外婆不再去碰外公的藏寶室了……所以,今天我也不能帶你到外公的藏寶室去。”說著話,外婆從外麵買菜回來了,她高聲叫外孫奮強趕快下來,有人要見他。


    奮強下得樓來,一見是小時候的玩伴華仔、旺仔和靚妹。他跑上前去,衝著華仔就是一拳,華仔機靈地躲開了,接著他用手搭在旺仔的後肩上,同時用手把靚妹拉到自己的身旁,幾個人笑開了,顯然他們非常要好。


    強哥用熟練的粵語問候三位:“你們過得好唔好啊?”


    三位玩伴同時點頭回答:“好!”


    華仔告訴強哥,靚妹已經結婚,他的老公就是旺仔,兩人已經有了一個女孩。說話間華仔發現強哥後麵的秀芸,以為是強哥的老婆,趕緊改用不標注的普通話上前對秀芸說:


    “大嫂,歡迎到我們謝崗鎮來玩啦。”


    這“大嫂”二字說得秀芸臉都紅了,她還來不及解釋,強哥忙擺手說:


    “華仔,你可不能隨便開玩笑,她是我們區長的女兒,叫楊秀芸,是隨我到深圳觀光、旅遊的……”


    奮強的話還未說完,秀芸就接過話題來,說:“我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三位玩伴高興地拍手,“強哥女朋友好靚呀!”


    奮強隻覺無語,秀芸不是說她是隨他到深圳收集寫作素材的,怎麽當著他玩伴的麵,說她是他的女朋友,讓他有口難辯。


    他趕緊把話題岔開,問華仔:“你知道輝仔的電話號碼嗎?”


    “知道啊。”華仔不明白地問,“你找他幹什麽?”


    奮強回答道:“我想找他幫忙,到公安局辦兩張到深圳特區的通行證。”


    華仔卻立刻回複了奮強一個不好的消息:“輝仔昨天到杭州培訓去了,至少要一個月才回來。”


    奮強不放棄地又問:“你們有誰能夠托熟人到公安局給我們找兩張特區通行證嗎?”


    三位玩伴都搖頭,這讓奮強很失望,這時秀芸插話了:“特區通行證我早就準備好了,就在我的包裏,你無需擔心。”


    “我們有特區通行證你怎麽不早說呢?要早知道有特區通行證,我們都不用繞那麽多的圈子了,我們可以直接從廣州坐車到深圳去。”華奮強的心情一下子由陰轉晴。


    “你又沒跟我說過特區通行證的事,我以為你是想見你的外婆,才繞道謝崗鎮來的。”


    外婆從廚房裏出來看見大家還在天井上站著閑聊,忙招呼大家到二樓上的客廳去喝茶。除靚妹執意要幫外婆下廚外,大家一起上樓,坐在椅子上喝著下午茶,天南地北地閑聊著。


    等到吃晚飯時候,外婆和靚妹已經把晚飯做好,叫大家下樓到廚房隔壁的飯廳裏吃飯。看著一大桌雞鴨魚肉齊全的豐盛的晚餐,秀芸一個勁地稱讚外婆對奮強太好了。


    這頓飯是秀芸最難忘的一頓飯,雖然是gd菜不帶辣味,但秀芸卻覺得味道實在是好極了。此外,外婆的一顰一笑格外地讓人暖心,那張始終充滿著笑容的臉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也讓她有了寫《外婆》這篇小說的衝動。


    此行結束後,她也確實這麽做了。這篇名為《外婆》的短篇小說一經發表就引起了讀者巨大的反響,讓她這一趟不虛此行。


    -


    有了特區通行證,華奮強和楊秀芸進出深圳就方便了。


    一大早,兩人便坐上了去往樟木頭的公交車,然後在樟木頭火車站乘坐去深圳的火車。在火車上奮強與秀芸兩人座位緊挨著,奮強的座位靠著車窗,他倚在窗邊,看著一直窗外的風景,心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秀芸則專心致誌地看她的小說《安娜·卡列尼娜》,此時的她已經被小說裏的情節深深地打動了,她眼圈有點紅紅的。


    行到途中,奮強偷偷瞄了秀芸一眼,突然覺得心中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說她大大咧咧吧,她的心思比馮娟可縝密多了;說她文靜,她言談舉止,文化素養的確很少有女孩能比得過她;說她淑女,可她有時的舉動,實在是出其不意地讓奮強受不了……她是那種敢愛敢恨,愛起來有點不記後果的那種姑娘。奮強現在已經確定,秀芸嘴上說的是寫小說需要,隨他到深圳體驗生活,實際上她的目的,雙方都心知肚明,他也不好點明。


    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紙”,漂亮的姑娘誰個男人不喜歡?何況兩人經過兩天的接觸,奮強對秀芸已經沒有反感了,看久了窗外的風景,奮強的眼光不覺瞄到她的身上,內心泛起了一絲莫名的情緒。


    畢竟,奮強很少這樣近距離地看一個女孩,秀芸的那張漂亮的臉蛋,精致的五官……隻要是男人,誰都無法拒絕在她的身上多瞄幾眼。此時她身著淺藍色的緊身褲,上身穿淺紅色的針織上衣展示出女人應有的氣質與身材。更讓人注目的是她的手指就像一顆顆玉蔥一樣白皙、修長……這時,突然地,秀芸抬起頭來發現奮強正在好奇地打量著她。她莞爾一笑,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打扮,沒有發現自己身上有不對的地方。


    華奮強趁機轉移目標,脫口而問:“我看你看書看得這麽著迷,書已經看到最精彩的章節了吧?”


    秀芸把打開的《安娜·卡列尼娜》小說合上說:“是的,安娜·卡列尼娜挺另人同情的,她與渥倫斯基的愛從開始就注定了是場悲劇。”


    “有的愛是不能強求的。”奮強說出他的看法,“愛要發自內心的愛,摻不得半點虛假。渥倫斯基本身就想玩弄安娜,安娜·卡列尼娜的臥軌自殺不值得同情。”


    秀芸想辯駁,但此時列車已經到了終點站,深圳站。乘務員催著兩人下車,出了車站後他們憑特區通行證進入了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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