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丫頭沒了至於你如此興師動眾嗎?”“我不管是一個丫頭還是一個主子,人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修仁的院子裏,作為家裏的主事,我有責任替他找到罪歸禍首。”“你怎麽查不行?非要把所有人都叫來這裏來?還嫌不夠亂嗎?”“既然是查案,在凶案現場查有什麽不妥?也許這些人裏就有殺人凶手,難道我還請他到大廳裏上坐不成?”“你什麽意思?難道你懷疑人是我們孔家的主子殺的?你這話也太難聽了吧?”“大姐的話不好聽卻不是沒道理。”二少爺的聲音在人群後麵傳來,打斷了母女兩人的話。眾人立刻讓開一條路,讓他們走進亭子,來到大小姐身邊。“弟弟,你來的正好。”大小姐憤然道:“娘覺得我小題大作,大嫂覺得我欺負他們孤兒寡母,敬平又說這人是沈少舟殺的,你不來就什麽也不會說。這裏裏外外牽扯了好幾個院裏子的人,我畢竟是曾經嫁出去的女兒,鎮不住這些孔家的正主兒們,隻能請你回來主持公道了。”二少爺冷著臉掃了一遍所有人的臉,然後在亭子裏的桌前坐下,不動聲色地說:“好,那就說說吧,先從敬平開始,你不是指認沈少舟是凶手嗎?可有證據?”“他有什麽證據?” 沈少舟氣極敗壞地搶過話來:“還不就是看我不順眼就……”“還沒輪到你說話!”二少爺一拍桌子,嚇得沈少舟一哆嗦連忙閉了嘴。孔敬平狠狠地瞪了沈少舟一眼,然後咬著牙眼淚汪汪地說:“我和月菱相好,想必大家也是知道,如今她沒了,我更是不用遮著蓋著了。自從她調到二叔屋裏侍候,我常常會在晚上來找她說話,私會的地點通常是二叔後院的假山旁邊。前些日子二叔後院翻修池塘,到處泥濘,所以我就帶她去過一次我自己的院子,剛巧聽到沈少舟和廚房的一個夥計說話,月菱便想起去年那場燒了我爹藥房的火可能不隻是我二姑姑家的表弟不小心放了一把火導致的。”“你胡說!明明是我發現了你們在苟且,你卻反咬一口!”沈少舟急了眼,一副要上去打人的架勢。“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對主子說話的?”孔夫人一聽怒了,指著沈少舟說:“冬雪,你上去給我掌他的嘴!”“是。”冬雪走過去狠狠地摑了沈少舟一巴掌,那沈少舟便哭嘰嘰地說:“你們都不信我啊……確實是我親眼看見他們摟摟抱抱不成體統的呀……”“成不成體統,還輪不到你來管!”二少爺又發話了:“敬平,你接著說,你們聽到沈少舟和廚房的夥計說什麽了?”“當時,我就聽見沈少舟很生氣地說:你怎麽還留著那東西?不是都一起燒了嗎?那夥計便說是為了方便放了一些在自己床底下,大少爺走了以後就把這東西給忘了,今兒才想起來,不知道怎麽處理。沈少舟就讓他趕緊把那東西扔爐灶裏跟柴火一起燒了,免得留下禍患。”“那他說的那東西到底是什麽,你聽到了嗎?”二少爺問。“沒有。”敬平搖搖頭,卻堅定地說:“但我猜測是一種毒藥,害我父親的毒藥!”“二少爺他胡說!”沈少舟又嚷嚷。二少爺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麽?”沈少舟猶豫了一下,剛要說話,二少爺一抬手又製止了他,然後問敬平:“敬平,你把那個跟沈少舟說話的夥計找出來。”“是他!”敬平手一指,躲在人群後麵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奴向後退了退。“把他提到前麵來!”二少爺一聲令下,管家和幾個小廝上去就把那個老奴給揪住推到了眾人麵前。“你先說,沈少舟要你燒掉的東西是什麽?”那老奴嚇得瑟瑟發抖不敢說話,悄悄看了一眼沈少舟,沈少舟急忙說:“是大煙!是大煙啊!”“對對,是大煙。”那老奴一聽,也急忙承認。二少爺冷笑一聲:“現場串供,你們是蠢到家了吧?敬平,你接著說,月菱當時又跟你說什麽了?”“她說想起來火災那天晚上,她好像看到了藥房的方向有亮光便想去看看,但迎麵遇上沈少舟把她給擋了回去,那沈少舟就是從藥房方向過來的,說沒什麽事,就是在掛燈籠,讓她趕緊回屋去。”“那事後她為什麽一直沒說起這事?”“我也問她了,她說當時不敢說,怕沈少舟報複她。後來人也都沒事,她就慢慢忘了這件事,要不是聽見沈少舟又提起那場大火,她都想不起來了。”二少爺站起來,來到沈少舟麵前:“這麽說,火災當晚,你是早就知道有火情的,但你隱瞞不報,直到火把藥房燒得無法挽救了,你才叫人去滅火,藥房裏同時燒掉的不止是名貴藥材,還有你夥同他人每天在我大哥湯藥裏下的毒藥。”“沒有啊!二少爺!” 沈少舟連忙爭辯道:“老奴我對大少爺是赤膽忠心啊!大少奶奶可以作證,我給大少爺的藥絕對是沒有問題的。”一直麵容緊繃的大少奶奶這才開口說:“老二啊,沈少舟吸食大煙的事,我是知道一二的,這確實是我管教不嚴,給孔家抹了黑,但給你大哥的湯藥下毒一事,他實屬沒有幹過。端給你大哥的湯藥,都是我喝第一口的呀!這要是有毒,我還不隨你大哥去了呀?”“娘!您就不要再替他遮掩狡辯了!”敬平兩眼通紅地看著他娘,嘴唇直顫抖:“沈少舟下毒一事是我的猜測沒有錯,但我不是亂猜,這些年我爹各種名貴的藥材吃著,什麽心也不操,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如果不是因為每天喝的湯藥裏有毒,他怎麽會早早地就去了?”大少奶奶歎著氣說:“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如果天天喝湯藥就能長命百歲,哪有什麽生老病死?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爹爹過世早,可你也不能往沈少舟身上栽贓啊!”敬平咬著牙說:“我有沒有栽贓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你什麽意思?”大少奶奶怒喝一聲:“你現在是想連你娘也想踩一腳是不是?那月菱死了,剜了你的心頭肉了,可你也不能亂咬人呀!就算沈少舟偷藏大煙被月菱看見了,他要是不想承認,那月菱也奈何不了他,他至於去殺人嗎?”“月菱奈何不了他,我能!”敬平瞪著眼睛吼了起來:“這個時候您還護著他!他敢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應該也少不了您的縱容和教唆!既如此,您就別怪我不念這母子情了!”說著,轉頭看向二少爺:“二叔!我爹臨終前有一封親筆遺書,他叮囑我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事到如今,是公開這封遺書的時候了!”“你說什麽?”大少奶奶愣了,緊張著問:“你胡說什麽呀?你爹病得那麽重了,怎麽可能會寫什麽遺書給你?”“是我爹身子沒那麽差的時候寫的,他交給我以後,我一直小心保管著,直到月菱調去二叔屋裏,我才把遺書交到她手上,讓她幫我藏好,因為放在我自己屋裏,我始終不放心。”“你這是無中生有吧?”大少奶奶怒斥道:“月菱沒了,現在死無對證,你說有遺書,有遺書又能怎麽樣?你想用一封不存在的遺書就給您親娘扣個不忠不教不仁不義的帽子嗎?”敬平冷哼一聲說:“月菱是懦弱,但她不傻。她知道孔家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二叔的屋子,所以那封遺書一定被她藏在二叔的屋裏了,現在去翻,一定翻得到!”二少爺一聽,立刻說:“既然如此,那就去我屋裏翻翻,別人去找,我不放心,常生你去。你跟涉事的這一幹人沒有任何利害關係,自然不會偏袒任何一個,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你去翻吧,除了你任何人不得離開後院半步!”“是。”常生轉身出了亭子,去前院二少爺的屋子裏翻敬平說的那封大少爺的遺書。第141章 決裂後院的人鴉雀無聲地等著,有的人怕真有那封遺書,被翻出來,有的人怕找不到那封怕遺書,一切白費工夫。大家各懷心事,都默不作聲。直到常生很快就回到後院,人群中才開始有了騷動聲,因為他手上果然拿著一個信封。在二少爺的屋子裏住了那麽久,侍候了二少爺那麽長時間,屋子裏的每個角落他都了如指掌,什麽地方能藏東西,他更是比誰都清楚,所以找一封信簡直輕而易舉。他走進亭子,把信封交到二少爺手上。二少爺拆開信封,從裏麵拿出一張皺皺巴巴泛黃的信紙,當他看到了一眼那張紙上寫的字以後,立刻開始胸口起伏,怒目圓睜,然後他閉上眼睛沉靜了一會,似乎是在極力平息心頭的怒火。敬平見那封信確實找到了,不禁兩眼含淚,也於心不忍地把眼睛閉上了。“修仁,到底……信上寫了什麽呀?”孔夫人耐不住性子問道。二少爺這才睜開眼睛,小聲說:“管家,叫人把敬安、敬敏和敬雲帶去我大哥院子裏,也請段先生一家回去歇息,這裏除了沈少舟,所有下人也全部離開,管家你在大門口守著,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來!”“是!”管家領了命,便把大夥都領到了二少爺院子外麵,後院就隻剩下孔夫人、二少爺、大小姐、三姨娘、大少奶奶、敬平和常生夫婦以及沈少舟一個下人。這時的沈少舟已經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頭都抬不起來了。二少爺這才把那封信遞到母親麵前,痛心地說:“娘,您看看吧!這些年來,我們孔家都喂了多少頭狼!”孔夫人一聽,嚇了一跳,連忙接過信來,定睛一看,立刻感到天旋地轉,整個人癱軟下去。“夫人!夫人!”冬雪連忙扶住她,把她扶到椅子裏坐下,端了杯水給她。大小姐上前從母親手裏搶過那封信,不禁念了出來:“敬平:汝母不忠,唯汝一人係為父親生。日後汝母若橫行孔家,務替父肅清。父修身絕筆”念完信的大小姐已經泣不成聲,立刻把信丟在大少奶奶麵前,罵道:“你這個娼婦!賤人!我大哥就是你害死的!”然後就想撲上去撕打大少奶奶,三姨娘上前一把將她拉住勸道:“大小姐,先冷靜一下,聽二少爺發落吧。”大少奶奶慌張地捧起那封信,嘴裏自言自語地嘀咕首:“修身他……他竟然還留了這麽一手……他竟然一點也不念往日夫妻之情……竟然想至我於死地……”“娘!你醒醒吧!”敬平哭著說:“我和爹對你已經仁至義盡了!爹沒在臨死前戳穿這一切,就是為了留一條生路給你!我早就看過這封信了,卻一直裝聾作啞,也是看在我們母子情分上,不想撕破臉。可你越發猖狂,不但不知收斂,還縱容和唆使沈少舟行凶,企圖掩蓋你們過去的罪證。你如今也別怪我無情,我再也無法接受自己有一個像你一樣的母親了!”“你個小畜牲!”大少奶奶歇斯底裏地罵道:“怎麽說我也是你親娘!沒有我哪來的你?我不指望你感恩,但你竟然害我!你跟你那個該死的爹一樣!忘恩負義!死有餘辜……”“住口!”二少爺怒喝一聲,將茶碗摔碎在大少奶奶跟前。“郭瑩華!你和沈少舟私生子女,侵吞我孔家財產不計其數,長期下毒謀害我大哥,害他英年早逝,怕自己的罪行敗露,又謀殺了證人月菱。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撒潑打滾也無劑於事!”大少奶奶一聽,這才癱坐在地上,開始痛哭流涕:“老二啊……我絕無謀害你大哥的想法啊……我們是結發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麽會害他呀?我不知道沈少舟給他下毒啊……我也不知道月菱是為什麽落水的啊……”“大少奶奶……”嚇得已經半癱的沈少舟聽她這樣一說,突然直起身子哀求:“您不能讓我一個人扛啊……這麽多年,我們你恩我愛,一起生兒育女,您還說要跟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你們都給我閉嘴!”二少爺又拍了一下桌子,怒火直衝腦門:“天底下怎麽會有你們這種厚顏無址之人?光天化日之下,白日宣淫、謀害親夫!你們就應該被拉出去遊街示眾,被千人唾、萬人罵……”常生上前將手搭在二少爺肩上用力地捏了捏,然後在他耳邊悄聲說:“二少爺,你先壓壓火,這事你應該交給敬平自己處理。”二少爺聽了,做了個深呼吸,強壓住心頭的怒火,看向了敬平:“敬平,這雖是我們孔家的事,但更是你院子裏的事。你父親既然給你留下親筆遺書讓你肅清,那你就自己做個決斷吧!”敬平眼睛都快哭腫了,看著自己母親無情又不知懺悔的臉,痛下決心地說:“我爹忍辱負重十幾年,無非是想給我母親一個贖罪的機會,希望她能痛改前非,但直到爹含恨去世,她也沒有半點悔恨之意。雖然她是我親生母親,但她背叛了父親,還助紂為虐、草菅人命,無情於理,都不值得饒恕。至於沈少舟這個畜牲,仗著我母親的縱容,一直在院裏橫行霸道,養些奸佞小人為他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就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但孔家不是打打殺殺的地方,孔家的家醜也不可外揚,我更是念在跟母親和幾位弟弟妹妹還有骨肉親情,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絕,所以,我的決定是……將母親郭瑩華、同母異父的弟妹敬安、敬敏、敬雲永遠逐出孔家,登報斷絕一切關係!同時給我母親的娘家寫信說明事情真相,斷了他們來孔家糾纏的後路。至於沈少舟,如果打死他,我那幾個弟妹恐怕無人撫養,但不打不以平複我心頭怨恨,所以至少要打斷他一條腿!”聽完敬平的一翻話,沈少舟已經嚇得快暈死過去,整個人癱在那一動也不動了,大少奶奶則哭得肝腸寸斷:“敬平啊!你好狠的心啊!你要把自己的親生母親和親弟妹趕出門,還要斷我回自己娘家的路……你不如殺了我……我這是生了個什麽東西呀?”敬平心寒地說:“你要覺得我這個法子不妥,我現在就去把外祖父、外祖母和幾位舅舅、舅媽請來,讓他們給評評理,如何?”“你……”大少奶奶氣得手直抖,再也無力說一個字。孔夫人這時才緩過一口氣來,虛弱地說:“敬平啊……你還太軟弱、太善良……像你爹一樣……這個毒婦……就應該捆了……亂棍打死……我那可憐的兒啊……”說著就開始哭。沉默了很久的大小姐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悲涼地說:“郭瑩華呀郭瑩華,你放著我們孔家錦衣玉食的好日子不好好過,非要偷那賤命一條的沈少舟,你活該這樣一個被親生兒子趕出家門永不相認的下場!但你得感謝敬平沒隨了你的惡毒,放你一條生路,否則孔家就是送你去大牢、捆你去浸豬籠,你娘家也不敢說半個不字!”大少奶奶終於絕望地癱倒在地,嘴裏瘋魔地念叨著:“孔修身……是你陰魂不散哪……一定是你陰魂不散……想要報複我呀……”“敬平……”二少爺走上前去,拍了拍敬平的肩膀:“今天後院的事,我們都會守口如瓶,一會我去叫管家,讓他把沈少舟先關起來。等你處置好你母親和幾個弟妹,再讓管家把他扔出去。”“嗯。”敬平點點頭:“二叔,我院裏的事,勞您費心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今天也太難為你了,心裏如果有什麽想不開的,千萬別憋著,可以跟我和你大姑姑說。”“嗯,謝謝二叔。”“那我先走了,你有什麽話還想跟你母親說的,就再說幾句吧。”二少爺說完回頭看了眼常生,常生便拉著夏風跟上來,一起離開了後院。剛進前院,就聽見後院傳來沈少舟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估計他的一條腿是已經斷了。第142章 從軍孔修仁爺回到新宅子,疲憊地躺到床上,痛心地說:“這深宅大院,是藏了多少齷齪事?我們孔家,又是造了什麽孽啊?竟然接二連三地死了這麽多人,發生了這麽多禍事,真是家宅不寧……家宅不寧啊……”常生在他身後坐下,雙手放在他太陽穴的兩側,輕輕地給他推揉,小聲勸慰道:“祖上的蔭德不會永遠保持下去的,總有用完的時候。我父親曾給我講過,我太爺爺那輩啊,人丁興旺、家族龐大,他走到哪都是一呼百應,可你說到了我這兒吧,就沒落得連常家都沒有了,這才幾代呀。”“有你這麽勸人的嗎?”孔修仁向他翻了個白眼。“你聽我說完。”常生接著說:“你們孔家到你這一輩,是第七代了吧?可你還承襲著興隆的家族生意,你大哥雖然英年早逝,但也留下了子嗣。將來敬平成家立業,他那一支還可以開枝散葉。你沒有親生兒子,但你有鴻兒,還有我,我們這一支雖然延續不了孔家香火,但可以把孔家的生意好好經營下去……”孔修仁打斷他:“誰說我們不能延續孔家香火?鴻兒就是孔家的香火。”“好,好。”常生笑了笑。“隻要鴻兒和敬平健健康康,孔家再延續幾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祖上的蔭德用完了,我們可以重新給他們積攢嘛。至於那些雞飛狗跳的事?哪個大家族沒有呢?我倒覺得這也是祖宗庇護,早早地讓壞事都敗露出來,如果等敬平和他和兩個弟弟都成家立業,也分了家了,再暴出今天這檔子事,那你可就坐蠟了,也真的要對不起列祖列宗了。”孔修仁歎了口氣說:“你說的也有對,齷齪事都清理幹淨了,以後孔家也就清靜了。就隻有敬平和鴻兒兩個小少爺,我壓力也沒那麽大了,倒鬆了口氣。”“你大姐倒是不錯的,是向著你跟孔家的,既然離了婚回了娘家,你可不能少了她那份。”“那是自然,大姐的那個小閨女,將來我也會給她找個好人家,當親女兒一樣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三姨娘也是好的,通情達理又會持家……”“好了。”孔修仁笑了:“你不用一個一個交待了,我心裏有數。三姨娘是能幹的,明事理的,我也會好好安頓她的晚年。”“那……說說鴻兒。你拿他當親生兒子我絕對沒有意見,你讓他繼承家業我也不反對,但他畢竟不是孔家真正的血脈。今天敬平要趕走他那三個弟妹時,我就在想,他絕不是出於對家業的渴望才要這麽做的,他是太傷心了,無法麵對他母親犯下的錯。他也是孔家的顏麵而犧牲了自己的手足之情,如果鴻兒坐享孔家一半的家產,就對敬平太不公平了,所以……”“所以你想讓鴻兒將來少分家產?”孔修仁打斷他,坐了起來,嚴肅地說:“我知道你是替敬平抱不平,但你也要知道,這孔家的家產是誰賺來的吧?是我!我們!我跟你!不是敬平!也不是我大哥!你辛辛苦苦攢下的家業願意拱手讓人?好,你讓,畢竟你還有跟孔家不相幹的生意,你讓出孔家的那份不心疼。那我呢?我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孔家的,我是為了誰?為了敬平嗎?他該得的我不會少給他,但他不該得的,我憑什麽要讓給他?你拿自己的大度來慷我的慨,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心情啊?”常生抿了抿嘴,不再說話了。孔修仁用食指在他額頭上使勁戳了一下:“你用用腦子行不行?以後不準再說這樣的話氣我!”“哦……”常生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孔修仁這才笑了,一把將他掀翻在床,在他嘴上啃了兩口:“你呀!有時候精明得像隻狐狸,有時候卻蠢得像頭驢!”孔修仁給祖母留給他的宅子取名“常園”,給夏風新買的宅子取名“夏園”。常園這邊還是劉伯打雜、張媽做飯,管家派來的夥計燒鍋爐、驅蚊蟲,許六斤給常生跟班,然後又雇了一個不留宿的中年大嫂收拾屋子、洗衣服。夏園那邊隻有使婆子和丫頭,全是夏風親自挑選的,都服帖聽話,用起來也算順手。而孔家那邊,孔修仁很少再回去住了,打算等敬鴻斷奶之後給他住。孔夫人經受不住這幾次三番的變故,終於一病不起了。大兒子沒了,大兒媳不貞被趕出家門,二兒子不回家,二兒媳也沒了,桃花隻顧小的,隻有大小姐日夜照顧著,她才曉得了女兒的好,再也不對大小姐惡語相向了。民國十四年八月中,段先生遞上了辭呈,孔敬平也要與家人辭行,孔家又一次陷入緊張的氣氛之中。大小姐派人去把二少爺叫了回來,臥病在床的孔夫人也掙紮著爬了起來。孔修仁趕回來的時候,敬平穿著夏風給他做的西服,提著一隻手提箱,站在孔夫人院子的前廳中,一言不發。孔夫人在哭,大小姐愁眉不展,三姨娘隻有歎氣的份兒。“敬平,你這是要幹什麽?”孔修仁納悶地問。大小姐迎上去搶著說:“修仁你快勸勸敬平吧,這孩子是瘋魔了,非要去廣州念什麽陸軍軍官學校,他這麽小,又離家那麽遠,這可怎麽能叫人放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