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行殊見屬下走開，看著自己一身熟悉的裝扮，青年戴著瑩潤綠寶石耳墜的耳尖上通紅一片，他又好氣又好笑：“在想什麽呢？”解吟被近在咫尺的嗓音蘇得半邊身子都麻了，嘴裏硬邦邦蹦出兩個字：“沒有。”裴行殊見作戰服換回來了，意味不明的“嗬”了一聲，像是調笑。解吟的臉騰一下就燙了起來，他摸著耳墜，試圖轉移話題：“開啟模擬器就能出入裏世界，那豈不是誰都可以進來？”“不，模擬器的使用者必須是哨兵向導才能出入裏世界。”裴行殊道，“模擬器雖然模擬出了欲|望值，但並沒有完全模擬出des值所有成分，所以僅憑借模擬器無法打開界膜，必須借助同為高維生物的精神體才行。”解吟：“可我沒有精神體。”裴行殊：“精神體隻是精神世界的具象化而已，你沒有精神體，不代表你不具備這樣的力量。”裴行殊打量著這片空間：“這是哪？”解吟也不知道這是哪，他有些好奇，伸手一碰，“哢”一聲，裂縫從他碰到的地方開始龜裂，紅的綠的光線透過縫隙斜照進來。解吟扒開縫隙，一輛迷你小汽車從他眼前飛馳而過，把他嚇了一跳。三人鑽出去回過頭看，才發現這個白色空間是一個巨大的蛋殼，蛋殼前是一座用黑幕圍起來的縮小版城市。五彩斑斕的路燈、有著獨特尖形拱門與尖頂的哥特風建築物，縱橫交錯的車道上車輛一輛接著一輛。仔細看卻能發現有些車輛完整，有些卻缺失了一部分，糊著一團朦朦朧朧的黑霧。黑霧仿佛是活的，它蠕動著，在解吟的注視下慢慢生成奇形怪狀的東西。解吟嫌惡心，剛長出來的東西便重新變化形態，變成更形象具體的胖嘟嘟的黑色蛆蟲。解吟：“……”解吟不解：“這裏的成像為什麽都是殘缺的？”裴行殊：“因為記憶不完整。人類的視覺係統和記憶存儲係統隻會讓他們記住事物大體和部分細節，不刻意觀察人類很難能記住每一個細節。這時候如果不發揮想象力填補上，成像就會是殘缺的。”解吟明白了他的意思，人類在進行事物觀察時大腦會先入為主的給與視覺重心，加上視覺神經的局限性和個人的有限認知，於是大腦在處理信息時，就會自動過濾掉不必要的、處理不了的信息。所以人們常常在需要用到某種細節信息時，就會發現根本想不起來。就跟你當初自然而然忽視了它一樣。解吟捏起一輛小汽車拿到眼前看，汽車很小，隻有手指頭大，車輪子還在轉，方向盤也在左打右打，但車裏沒有人。他把小汽車放回車道上，小汽車橫穿直撞竄出去十公分距離，急刹車，緊接著車門打開，就好像有位司機氣急敗壞的跑下車來查看一樣。他剛這麽想，居然真的有一個人出現在車旁，他蹲下身查看車輪，然後抬頭，手比在眉毛上方看向解吟，臉上隻有黑霧。越來越多的車停下，越來越多的人下車湊過來，他們都做了一樣的動作抬頭向上看。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好像，他成了上帝。就在這時，世界之外傳來指甲抓撓地麵的聲音。解吟記得這個動靜，這是那隻人麵羊身的怪物發出的動靜，是一種神似山海經裏一種名為“饕餮”的怪物。謝春鳴說過饕餮算是裏世界唯一的原住民，喜好吃人。成像會吸引來饕餮，因為這意味著有人。一隻饕餮出現在裴行殊身後，利爪刺破空氣，解吟驚呼：“身後！”裴行殊不躲不避，說話不緊不慢：“饕餮沒有思維，無法成像，這就代表在沒其他人的情況下你隻要屏蔽了自己的思想，就能隨時啟動模擬器出去……”饕餮的爪子抓向男人的腦袋。解吟來不及思考，他舉起手，手中出現一把銀色手|槍，子彈穿膛而出，以每秒2000米的速度擊中饕餮腦部！解吟的腎上腺素猛地飆升，饕餮卻絲毫不受影響，閃著寒芒的利爪落入男人發絲中，男人輕輕一個回旋踢，重達上噸的饕餮瞬間被踢飛，砸在百米外的車道上。解吟怔愣住，腎上腺素極速降低，心髒煩悶撞擊著胸腔。如果不是裴隊反應迅速，換成普通人隻怕腦袋都被削沒了……可他明明射中了饕餮腦部，為什麽饕餮卻半點事都沒有？“如果你隻是想子彈飛出去擊中敵人，那麽子彈就隻會飛出去擊中敵人。”裴行殊瞳色淺，麵無表情時會顯得很是疏離，“真正的無中生有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人類基於自身認知想象出來的。”解吟驀然一怔。人類學習各種知識，同時也被各種條條框框束縛，就像他在射擊饕餮時腦中潛意識想的是“擊中饕餮要害”，而不是“饕餮中彈死亡”。因為在他的知識體係裏，重要部位中槍後如果不及時搶救就會死。而他隻需要完成舉槍、子彈上膛、瞄準、子彈穿膛而出、擊中饕餮的過程，子彈就會高速穿過生物體內，接下來就是等待，等待對方或是因為空腔效應死亡，或是因為主動脈血管破裂失血過多死亡，亦或因為是重要髒器被破壞帶來各種連帶效應死亡。這很符合常理，也符合正常邏輯。所以他在開槍的時候沒有想“饕餮中彈死亡”，隻是想“擊中饕餮要害”。所以饕餮沒死。甚至沒受傷。它隻是中彈了而已。車道上車輛相互碰撞，喇叭亂七八糟響成一片，有些車門打開，有些車猛打方向盤往回開，解吟好像能從中聽到人們罵罵咧咧，但實際除了背景音什麽也沒有。裴行殊幽幽道：“你還有一分鍾。”天空中，一隻、兩隻、三隻……七隻饕餮同時在不同方位出現。裏世界不需要常理，也不需要邏輯。丟掉常理，丟掉邏輯，丟掉過程，沒有因，隻有果。隻有果。饕餮從四麵八方飛撲而來，強勁的氣流卷起解吟的發絲，解吟輕輕吐出一個字：“死。”饕餮速度不減。不對。不能無中生有。那怎麽才能讓它死？解吟抬眸，黑影罩頂，每一隻體型龐大體量驚人的饕餮都能輕易壓扁他，重力加速度下壓成肉醬也不是問題。那麽直接用地心引力將對方拉下來就好了。解吟倏地五指收攏下壓，飛撲到眼前的饕餮重重砸在地上。另一隻利爪撓過解吟麵門，解吟側頭，狂風嘶鳴，龍卷風平地而起，將飛撲到眼前的兩隻饕餮一波帶走。裴行殊蹙眉：“解吟，停止思考。”停止思考？是了，我來這的目的是訓練怎樣停止思考。而不是殺饕餮。作者有話說：裴行殊：真的什麽都沒想？解吟：嗯。裴行殊：我不信。第15章 解吟竭力控製著自己停止思考，然而越是如此要求自己他就越是心亂如麻，想要抹殺威脅的念頭在悄然滋生……被重力吸附的饕餮整個軀體還在不斷下陷，空中是骨折接二連三斷裂的脆響，龍卷風裏出現刀刃，風染成了紅色。裴行殊：“30秒。”一條條鐵鏈遊蛇般從地底裏鑽出，土地崩裂，鐵鏈捆住饕餮四肢，亂飛的風刃削掉了饕餮的一條前肢。血濺在解吟眼睫上，他眉頭輕皺。風刃在將饕餮千刀萬剮前散去，一台液壓機從天而降，饕餮瞬間被壓扁，巨大的重力將屍體殘渣爆得到處都是。最後一隻饕餮自上而下撲至，解吟抬頭，額頭劉海往兩邊倒，那裏的皮膚似乎被什麽東西頂起了個包，周遭建築同時出現不穩定的軟化、像素化，無數鐵鏈從地底爬出，進行無差別攻擊。這明顯是被裏世界能量影響了。林思思做好出手準備，卻差點被鐵鏈拖走，裴行殊踩住撲騰的鐵鏈，進入倒計時：“10……”話音未落，眼前驟然陷入混沌。林思思驚訝得剛發出一個單音節，下一秒人就被拋了出去。再睜眼時，人已經站在寬敞明亮的訓練室裏。身旁，渾身被汗水浸濕得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新人目光清明，看到她後歉意的笑了笑：“抱歉，差點傷到你。”“沒事沒事。”林思思看著解吟兩眼放光，“你也太厲害了，我好幾次都以為你撐不住呢……不愧是神級向導，第一次出手就能成功從裏世界出來，牛！”解吟撩開額前的濕發，笑了。林思思一時竟有些移不開眼。裴行殊看向解吟，解吟自覺伸出手，裴行殊的手在他手上拂過。“嘀！”des值20。裴行殊：“不錯，你確實有自我淨化的能力，明天繼續。”解吟笑容一僵。昏睡兩個月，蘇勤終於醒了。解吟再次進入他的精神世界，發現那裏已經完全被皚皚白雪覆蓋，伶鼬正在雪堆裏打滾，時不時跳起來左搖右擺，活像個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