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無妄還未開口,樓外煙花炸響,麵前的人沒有絲毫遲疑的撲進他懷裏,抱住了他的腰,身體輕顫,像極了他在林中看見的那些受驚的鳥雀。


    師無妄被抱住後,整個人都僵硬了,腦袋空白了一下。


    不知怎麽了,按理來說應該迅速地推開對方,並且告訴他,即使是在這種地方也該自尊自愛。


    可是這種軟綿綿的觸感,暖融融的......格外的讓人不舍得放手。


    師無妄冷靜了一會兒,還是將人推開了。


    被他推開的人,眼底霎時間暈出了一層水霧,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大......大人我害怕,為什麽推開我,你是不是嫌我髒。”鬱湫淚眼津津的望著他,委屈又無助的往後退了幾步,最後依在了旁邊的桌沿上。


    師無妄幾乎連呼吸的力道都不敢太重。


    甚至看到對方哭,心跳都漏了半拍。


    師無妄看著鬱湫身上的衣服,幾乎遮不住什麽,脫了自己的外袍,上前將衣服披在了鬱湫肩膀上。


    “沒有嫌棄你,你穿的這麽少,不冷嗎?”


    鬱湫似乎被他簡單的兩句話哄好了,眼睛又變得亮亮的。


    他摁著自己身上師無妄的外袍,似乎在細細感受著,指尖觸及到的溫度。


    師無妄看著他微微低垂著眉眼,好像又在難過了。


    “不冷的,大人,這樓裏常年都很暖和,姐姐們,也對我很好,我很喜歡這裏。”


    他嘴上說著喜歡,眼尾卻墜著紅痕,嘴角甚至連強撐著的笑容都沒有。


    “大人是這幾年來,第一個來我房裏的人。”鬱湫語調很輕,給人一種他下一秒就要碎掉的錯覺。


    師無妄靜靜的聽著他說,他極少有耐心聽別人講故事。


    他忙著捉妖,忙著為那些束之高閣的貴族排憂解難,很少有時間為這種和捉妖毫無幹係的人停留。


    “大人可以陪陪我嗎?不要急著走。”


    鬱湫拉著他的手,將人引到床邊小心翼翼的靠近他,他抱著師無妄的胳膊,腦袋倚在他肩膀上,小聲歎息。


    “姐姐說大人是捉妖師。”


    “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啊,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


    “成年之前,姐姐也不讓我和旁的人接觸,大人還是第一個願意為我留下的人。”


    “大人?”見他久久沒有回應,鬱湫歪著頭去看他,神色小心翼翼的動作卻很大膽,半個身子都倚進對方懷裏。


    “外麵的世界,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


    “是嗎?”臉上的期待,慢慢燃盡變成了失望。


    “原來是這樣的......我以前想著攢夠了贖身的錢,就離開這裏的。”


    懷裏的人眼中的憧憬慢慢消失殆盡,師無妄知道自己又嘴笨說錯話了。


    “我說的不好,未必是真的不好,你不出去看看怎麽會知道好不好。”


    鬱湫聽著他的話,像是即將枯萎的小草汲取到了需要的水分。


    整個人再次鮮活起來。


    “那大人買我一晚可好,第一次我想和大人一起過,我喜歡大人,大人是個頂好的人。”


    鬱湫跨坐在他腿上,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央求著他,嘴裏說著那些直白又誘人的話。


    明明從來沒有過客人,那天真的模樣卻對師無妄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除魔衛道之人,不可對旁人生情。


    何況對方還是個男子,沒有任何經驗,分不清愛慕還是新鮮的人。


    見師無妄沒有什麽反應,鬱湫勾了勾唇,他幾乎已經猜到了對方是誰,甚至也猜到了對方會有什麽反應,他試著去解師無妄衣帶,果然下一秒被對方狠狠推開了。


    他身子不受控製的跌在床上,掙紮著起身的時候,師無妄已經離開了。


    隻是留在他身上的衣服,還帶著那人的溫度。


    繾綣的氛圍甚至還未來得及散去。


    鬱湫看著未合攏的房門,勾了勾唇角。


    落荒而逃了嗎?


    原來大名鼎鼎的捉妖師大人,是個不堪撩撥的膽小鬼。


    鬱湫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從床上起身。


    走到外麵的時候,從其他姐姐的口中得知,那位捉妖師已經走了。


    素娘剛將師無妄送走,回來就看到了二樓披著師無妄衣服的鬱湫,趕緊過來找他。


    “小鬱兒,你和那位捉妖師剛剛發生了什麽?他沒有對你......”


    鬱湫眼中含著淚水,一副極其委屈的模樣,抓緊了那人留下的唯一一樣東西。


    “姐姐,大人並未對我做什麽,是我惹得大人厭惡了。”


    素娘摸了摸鬱湫的發芯安撫“好了,小鬱兒,別哭了,那人是個捉妖師,不開情竅的,別說是你,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了,他也不會多看一眼的,他沒傷了你便好。”


    “你放心姐姐會給你找個好歸宿的。”


    師無妄走了,聽月樓裏剛剛逃散的客人們,又都回來了。


    整個樓裏又恢複到了師無妄來之前的樣子。


    鬱湫也從素娘口中得知。


    晚上的表演繼續。


    鬱湫轉身回到自己的房中,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著自己的臉。


    不愧是捉妖師,這樣的誘惑都忍得住,明明自己已經很主動了。


    還是要再推他一把。


    鬱湫將朝著街巷的那扇窗戶推開後,躺在了床上,身上沒有蓋著被子,而是裹著那件師無妄留下的外袍。


    師無妄沒有尋到妖氣的來源,應該不會就這麽走了。


    休息一會兒,晚上估計還有一出好戲。


    對街的酒樓外簷,師無妄穿著一身黑衣,融在夜色中。


    他目力極好順著窗戶縫隙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鬱湫。


    小人臉上帶著淚痕,睡得極不安分,蔥白的手指緊緊攥著他的衣服。


    明明在睡夢中,整個人卻不安的顫抖著。


    愧疚感像潮水般湧上來。


    睡覺不蓋著被子卻蓋著他留下的那件衣服。


    自己剛才為什麽不和他說清楚。


    這樣扔下人離開,反倒是引人遐想。


    師無妄有些後悔剛才就那樣離開。


    可是現在又不知道該如何彌補。


    聽月樓裏的妖氣十分微弱。


    本不應該多理會停留的,可是給他傳訊的人,似是一定要他捉到這個妖怪。


    而且聽月樓裏的妖氣,並不是尋常妖怪。


    而是捉妖人最為忌憚的媚妖。


    無論心智多麽堅定的人,都可能會被媚妖鑽了空子。


    如此看來,將這妖怪揪出來是頭等大事。


    用符咒逼她出來容易驚動別人。


    師無妄看著躺在床上終於睡得安穩些的鬱湫,終究是將掏出一半的符咒重新塞進了衣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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