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戌垂眸看了會兒，伸手接過菜單。許喃一愣，他怕餘先生膈應，特意拿著給他看，沒成想這人自己接了過去：“那個……要不還是我拿著吧，菜單有點嗯……油。”“不用，”餘戌偏頭一笑，“我們吃炒飯還是炒菜？”“炒菜吧，”許喃說，“又不趕時間，炒飯容易吃不飽。”“好。”最後兩個人點了三菜一湯，很標準的配置。這家店生意好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上菜速度很快，隻一會兒，兩人的菜就上齊了。許是看出餘先生的講究，老板娘上菜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兩雙一次性筷子。許喃掰開筷子，刮掉筷子邊緣的毛刺遞給餘戌：“來嚐一下。”餘戌頷首，接過筷子，在桌上的菜品中巡視一圈，先夾了小炒肉。“怎麽樣？和你家廚師做得差別很大吧？”許喃笑了下。“還不錯。”餘戌輕笑，口腔中厚重的油膩久經不散，他不太能適應，街邊小店的油，材料用的自然沒法和餘家相比，但味道確實是不錯的，擔得起老廚子的稱號。許喃笑笑，也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店裏鬧得厲害，三五個人一桌，聊著天南海北的事情，聲音很大，後廚油煙機轟隆隆的運作，鍋鏟碰撞的聲音一刻不停，彌漫出來的油煙氣和客人打出的酒嗝兒，勞作一天的汗味兒混雜在一起。許喃垂眸吃著碗裏的東西，完全不被影響，餘戌不動聲色地看過後，斂下眉吃飯。一頓飯在兩人相對沉默的氛圍下吃完。許喃去結了賬，帶著餘戌出門，新鮮的空氣瞬間湧入肺葉，驅趕走在店裏吸入的那些沉珂。許是要下雨的緣故，天色有些暗沉，厚重的雲層壓得很低，隱約還能聽到沉悶的悶雷聲。許喃抬頭看了眼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啊。”說罷，他偏頭看身邊的男人，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地皂角香已然沒了痕跡，平白惹了一身油膩的煙火氣。“想去看電影嗎？”許喃問。餘戌少有地怔愣了一下，在日常約會中，看電影好像很常見，但因為許喃的情況特殊，餘戌把這一項率先剔除，卻不想對方先提了出來。“那部電影重製上映了，好想看，”許喃對著街對麵巨大的廣告牌努了努嘴，“我上一次看，還是十三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有家，他的世界裏還有聲音，無論動聽還是嘈雜。餘戌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廣告牌上是一部很老很經典的國外電影，關於初戀的故事，他也看過。“好。”餘戌說。街對麵就是廊城的老電影院，比起資本開設的電影院，這家電影院年紀已經很大了，設施也跟不上時代，大概要不了兩年就會被市場淘汰。電影票也是許喃出的錢，三十塊一張票，買了最近的一場，飯點前後的場次安排很緊，甚至不用等太久。兩人檢票入內，電影還沒開始，開著燈，兩人找到對應的座位坐下。這電影實在是有些年頭了，加上老電影院的設施不健全，大多數年輕人都去了新開的電影院，這裏人實在是不多，隻稀稀拉拉地坐了五六個人，加上許喃和餘戌。許喃偏頭，看向旁邊座位的男人，笑了笑：“你現在明白了嗎？”男人沒有說話，隻垂著眸看他，目光浮沉難辨。“這就是我的生活，”許喃笑笑，“我不是喜歡種花，喝露水長大的小仙女喃妹，我是許喃，一個聽不到聲音的聾子，我沒有心思風花月雪，更沒錢享受生活，我的人生一地雞毛，滿是油垢。”“餘先生……用戶哥，我不是你喜歡的喃妹。”說出這話，心口有些說不出的悶。這是許喃第一次當著餘戌的麵叫他用戶哥，也許也會是最後一次。“去一次人均四位數的餐廳，我需要拚命工作半個月，我平時連十塊錢的奶茶都舍不得喝，更別說88的咖啡。”許喃的臉上沒有難過也並不因為自己的貧窮羞愧，隻是平靜地陳述事實。“我很感激在我直播的時候，你這麽幫我，我承認我一度也非常依賴你，甚至是離不開你，所以我也更希望你能分清網絡和現實，我和網絡上的喃妹並不是一個人。”餘戌的唇線抿直，眼眸深沉。“你是想要拒絕我嗎？”纖長的睫羽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單薄的唇角沒了以往在許喃麵前總是帶笑的模樣。許喃一愣，被他的直白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我……我隻是希望你能分清我和喃妹……”“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分清，你就會接受我？”餘戌出聲打斷他的話，眸色深沉得像是化不開的濃霧。許喃頓了下，視線不自覺開始飄忽，耳根子竄上一點紅。“嗯？”餘戌輕聲問，“是我理解的這個意思嗎？”電影院裏僅有的幾個人坐在不同的位置，許喃和餘戌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不仔細看都不一定會注意到。坐在前排的人正在低頭玩手機或是聊天打趣，電影開始前的廣告有些漫長，歡快的節奏將兩人的聲音遮蓋地得絲毫不漏。許喃的耳朵更紅了，抿著唇沒說話，心跳有些不受控製，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快。頭頂的燈光驀地關閉，電影院陷入到黑暗，隻銀屏的光亮起，電影製作廠的標誌出現，光線有些暗。“是……吧。”借著黑暗給予的勇氣，許喃很輕地點了下頭，有些羞赧，也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到底是不是對的。放在扶手上的手突然被一隻溫熱的大手覆蓋住，許喃偏頭，借著昏暗的光線看到男人嘴角流露出的笑。“我不會認錯，”他的眼睛裏是明滅交替的光，笑意淺淺，“許喃，我喜歡你。”像是怕許喃看不清楚，他抓住許喃的手，以指代筆，在許喃的手心把那六個字緩慢又認真地寫了一遍。“許喃，我喜歡你。”心口像是綻開了一朵花，空氣中都帶著芬芳。許喃抿著唇，有些不敢去看對方，心髒跳得很快，許喃有些惱，這老電影院的換氣係統也該換了，又悶又熱。手還在那人的掌握之中，像是主人不說，他就不準備放開。許喃捏著指尖，感覺臉頰有越來越燙的趨勢，他忍不住偏了偏頭，不想被身邊的人看到他臉紅的樣子，他皮膚薄，臉紅總是格外明顯，很不好看。後頸突然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下，許喃一驚，下意識回頭，電影上正是陽光明媚的時候，柔和的光打在兩人的臉上。餘戌垂眸，看不清對方有沒有臉紅，隻能借助手指感受上麵有些灼燙的溫度。“我很緊張。”許喃愣了下，沒想到對方會這麽說，男人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那裏的跳動鮮活，急促的頻率比他更甚，體溫也很高，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我還以為你是要拒絕我，”餘戌輕笑，“怕得心髒都快停跳了。”許喃訥訥：“這不跳得挺好的嘛……”“嗯，因為它高興得快瘋了，”黑暗中，餘戌抿唇，在人看不到的地方，耳尖泛上一點紅，“現在特別想……”後麵兩個字被電影裏突然暗下的光遮掩，許喃沒有看清，“你說什麽？”餘戌低咳了兩聲，沒再提剛才一時衝動的話，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許喃單薄的耳垂，兩個人體溫借由這小小的觸碰交互：“抽個時間去做手術吧。”許喃愣了愣：“怎麽突然提到這個了？”難道是介意他耳朵的事情……麵對這個問題，許喃總是有些敏感，下意識想要豎起身上的刺。餘戌看著他，半晌，他身體微微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近到彼此的呼吸可聞。“因為我有很多的情話想跟你說，想在親吻你耳朵的時候，你也能聽到我的心跳和愛意。”第87章 ◎你想試試嗎？◎身處黑暗，明明什麽都聽不見，但許喃卻感覺到耳邊有點吵，像是心跳振聾發聵。男人溫熱的呼吸深深淺淺地撒在許喃的臉頰，略過耳朵，帶起隱秘的酥麻感蔓延在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許喃很少和別人這麽近的距離，有些不適應，說不清的感覺，後背的肌肉不自覺緊繃，連帶著呼吸都放輕了許多。電影的光線明暗交替，也掩不住臉頰在持續升溫的事實，幸好現在光線昏暗，不然就該被對方看到他通紅的臉了吧。許喃暗暗慶幸。餘戌看著近在咫尺的青年，光線在他的眼眸中浮浮沉沉，手指輕輕刮過許喃的臉頰，有點不太滿足現在的距離，想要更近……感覺到臉頰上的溫度，許喃抬眼去看，男人眼睫低垂，動作很溫柔，卻又帶著些不容忽視的力道，像是在克製著身體本能的貪婪和欲念，眼神很深，想要把人拽進身體裏禁錮起來。“看，看電影吧。”許喃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忍不住咳嗽兩聲去緩解。本來落在臉上的手緩慢向下，不輕不重地按壓在許喃的喉結上：“是不是剛剛吹了風，你聲音有點啞了。”細小的電流從男人的指尖流竄到身體裏，咽喉是人體最脆弱的位置之一，關係生死，被掌握住的感覺很奇怪，壓迫，緊張，還有種奇怪的麻癢，像是有人拿著羽毛在心髒上搔撓了一下，莫名的感觀激得許喃下意識抖了下。這是他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感覺，很奇怪，但又有一絲不明原因的期待，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沒事沒，沒事。”許喃伸手抓住那隻手，有些用力，像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將那種奇怪的感覺驅逐。“嗯，一會兒去買點藥，”餘戌低聲說，“等電影結束。”電影已經開場許久，卻沒有得到兩人的青睞，等許喃再次看向銀幕，劇情已經發展過半，青梅竹馬的兩個小孩分道揚鑣，長大成人。明明是年少時期尤為鍾愛的一部電影，但許喃卻看得頗不走心，沒一會兒就走神，注意力不自覺就往旁邊去飄。對方顯然也沒有在認真看電影，每一次他偏頭，總能被對方及時捕捉，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沒在看電影，目光從始至終都在他的身上。又一次和對方的視線遇上，許喃隻覺臉燙得受不住，有些羞惱道：“你別看我，好好看電影。”餘戌一頓：“抱歉，今晚的驚喜實在是突然了，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許喃有些不好意思，轉身重新看向銀幕，銀幕上兩位青梅竹馬重逢，在傾訴對彼此的思念。歡快了一整晚的心跳沒有片刻的消停，耳尖上的熱意有上升的趨勢。許喃淺淺呼出一口氣，目光仍舊在銀幕上，左手卻借著黑暗，膽大包天地摸到餘戌的手，泡泡整理許喃抿著唇，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塞進去，手指輕巧地插i進男人的指縫，輕輕扣住。對方顯然是沒想到他的動作，頓了下，但卻又在下一秒反客為主，緊緊扣住他的手，讓他沒有退縮的機會，兩人的手心有些潮濕，不知是誰出的汗，不太舒服，但誰也沒放開。心跳沒有因為這一個動作得到安撫，反而愈演愈烈。許喃能感覺到彼此的體溫在升高，傳遞著彼此的心跳，明明隻是簡單的牽手。心思胡亂飄飛，許喃甚至沒有發現電影已經進入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