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音突然出聲:“別碰我!”伸到半空的手頓了頓,然後收了回去。周赦站直身子,居高臨下地說:“好。”許嘉音將身體蜷縮了縮,心裏像是紮進一顆刺,又細又冷地痛。發情期的omega,鼻子比平時還要靈敏,從房門打開開始,風裏飄來的若有若無的信息素不斷刺激著他,身體本能的對信息素的喜歡,殘留的抑製劑對這份喜歡的扼殺,像是冰與火兩重天,難以描述的折磨。胃部筋攣,有些發嘔。霞光越發昏暗,夜的猛獸就快蘇醒,周赦站在身後不走。足足數分鍾過去,許嘉音忍耐著越來越嚴重的惡心感,終於失去耐心。“還有什麽事嗎,二少爺?”周赦眯了眯眼睛,瞳孔中間透出兩道危險兩光。他也不說話,仿佛一種幼稚的報複。許嘉音狠狠一咬牙,“沒什麽事就請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周赦冷冷嗤笑一聲,總算沒有繼續冷落他。“你想一個人呆著,我就讓你一個人呆著?”許嘉音把頭勾進胸口,整個後背不停地劇烈地顫抖。“那隨便。”他說。腳步聲再次動了,周赦走到他身前,為了更好地看清楚他的臉。可惜他將臉藏得實在太緊,背光的地方又實在昏暗,他有多久沒剪頭發了,劉海的長度完全能除非蹲下去,隻能看見他痛苦顫抖的下巴。周赦煩躁起來。“又哭了?”不知為何,用了一個“又”字。許嘉音用無比平穩的語調證明自己沒有哭,“我沒有那麽脆弱,你還想對我做什麽,不說話就把繩子解開,放我走。”周赦冷笑,“就有那麽想走?你想出去做什麽,找喬嶼森,還是喬洛野?”冷不丁聽到兩個姓喬的名字,許嘉音感覺有股暴躁的火氣蹭蹭冒了上來。他抬起慘白的臉,“那你呢?你和他們又有什麽區別?你把我關在這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麽!是男人就痛快點,做完放我走,少用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惡心我!”他已經把話說的如此絕情,周赦隻是冷眼瞧著他。“你想我對你做什麽?”“什麽都行!殺了我也行!”周赦嗬嗬一聲,“許嘉音,你這顆腦袋裏,裝的不會真的都是水吧?你真以為跟我睡一覺,或者睡很多覺,我就會放過你?”他用最無情的語氣宣布,“放心,現在我對你的身體沒有半點欲望,你要實在想要,送你去找喬洛野也不是不可以。”他急了,眼裏逼出一片霧氣,“周赦!你這瘋子!”周赦忽然蹲下來,衣角掀起一陣風。他揪住許嘉音的衣領,一把往上提起,差一點撞上彼此的鼻尖。濃香的酒味攻擊過來,許嘉音無聲張嘴,雙眼因為恐懼止不住地顫抖,麵頰卻浮起詭異紅潮。危險很危險!身體裏的抑製劑變成沸騰的水,燒得整個身體燙起來,意識立即薄弱了,仿佛中了什麽迷香。周赦麵無表情地開口,朗姆酒味的熱氣超他噴過來:“學長,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給我聽。”許嘉音身子發軟,兩道亮色的淚滑入鬢發。“阿赦……”“你剛剛好像不是這麽叫我的。”許嘉音動了動沒有自由的手,語氣顫顫巍巍,好像哀求:“阿赦……我錯了……”周赦冷哼一聲,丟東西似的鬆開他。許嘉音悶哼了下,肩膀磕到地麵,磕痛了。周赦隻是用眼尾掃了掃,大約覺得他沒有大礙,徑直走到門外,將房門重重合上。“砰!”駭人一聲響,好像砸在他身上。許嘉音望著捆出淤青的手腕,無助閉上雙眼。淚痕在臉上涼透,他翻了翻身,兩眼空洞望著天花板,一直到夜色濃黑。沒人進來管他,許嘉音縮在地板上睡著了,這副身體大約已被折磨到極限,睡夢中發起高燒也沒能將他弄醒,連續兩支抑製劑算是白打了不,還不如不打!周赦那樣對他,還不如不要給他抑製劑,至少會被現在好受點,難受到極點,他滿腦子全是陰謀論,一定是為了折磨他,才故意這麽對他的!這一夜格外漫長,許嘉音一分鍾無法入睡。手腳不能動,他連床上也不能回,苦苦挨了幾個小時,他徹底糊塗了。人被逼到絕境,腦子裏往往是最清淨的,也是最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麽的。許嘉音頂著高燒翻了個身,一點一點蠕動到門邊,一頭撞在門板。預想中的響亮動靜卻沒有發生,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他撐著千斤重的頭顱,又一次撞上去,“阿赦……周赦……”門外始終沒有人回應,他機械地撞響房門,撞門聲一遍又一遍穿過空蕩夜色。這麽多傭人的家,他不信沒有人聽到。“周赦”他聲嘶力竭,發出盡是沒有力度的沙啞嗓音。他快被燒化了,抑製劑的藥效終究還是沒能撐住,他又發情了。要怎麽折磨,才能在一次發情期內,三度讓抑製劑失效,他想這是他的責任,周赦的信息素對他而言比劇毒還劇毒,他當然是他的責任,若不是他喜歡那烈酒味的信息素,怎麽會把自己搞成這樣!“周赦……”他靠上門板,身體無力往下滑。已經喊不動了,這麽喊都沒動靜,估摸著即便有人聽見,也是不會理他的。他無力繼續喊門,冰冷的門板是他唯一的支撐。身體徹底熱起來了,自從第一次發情期過後,許嘉音從未有一次讓自己陷入完全發情的境地,要麽提前,要麽剛有預兆就打抑製劑,偏偏在這裏,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態。意識飛快流失,門板也撐不住他,他往前滑倒,額頭撞到地上。地板的冰冷讓他短暫清醒了一瞬,可惜無濟於事,他像一片枯萎的苔蘚葉子,膝蓋連頭縮成一團,等到潮濕的露水降下,就會舒服地伸展開。窗外是夜,月亮藏在看不見的屋頂。許嘉音覺得眼皮濕漉漉的,不是淚,是留下來的汗,幹澀的嘴皮何時被他舔濕潤了,多出幾道血紅的裂口,染得妖冶令人動容。“阿赦……”他張口,熱氣噴張,幽幽把名字念成了詩。許嘉音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房門在這時終於開了,匆匆進來的卻是一位傭人。“小先生!小先生!”傭人衝上來,看清許嘉音的臉色,嚇得驚呼,“二少爺,怎麽辦?”周赦留在門外,離門尚有一段距離。他緊緊皺眉,盡管這麽小心,還是未能躲開狂溢於空氣的蘇打香。alpha的抑製劑副作用更大,健康的alpha尚且難以承受,上次易感昏倒,醫生再三警告,沒有那方麵的打算,就不要再靠近那個omega。發生過的事終究無法抹去,留在身上的舊傷,終究要以不同程度的傷害伴隨他一輩子。喉結滾動,一顆汗珠滑入衣領。他隻說了三個字:“抑製劑。”傭人麵露難色,“可是少爺,這是第三支抑製劑了,搞不好會出事的!”她回頭看看地上的許嘉音,心軟去扶肩膀,手一碰到,許嘉音朝她身上爬過來。“阿赦!”然而燥熱夜色中,omega敏銳地嗅出她的味道與周赦不同,無措呆了呆後恐懼退後,“阿赦……阿赦……我要阿赦……”傭人六神無主,求助看向門口,“二少爺,他已經不行了……”周赦握緊拳頭。“二少爺……”蘇打水的香味已將他包圍,他大步踏進房間。傭人睜大眼睛,“少爺!您不能靠近他!”周赦朝她低吼:“走開!”第53章 寂寞許嘉音做了很長很長一個夢。夢境漫長,是掉進溫水裏悠悠化開的果味硬糖,甜味沉到杯底,再而升起飛騰,咕嚕咕嚕炸開一串甜蜜的泡泡。好久沒有這樣全然地舒服過了,在心與世界之間修築的鐵刺籬笆倒塌毀滅,好像回到嬰兒時代在媽媽的子宮的酣眠……怎麽會有這樣安逸的夢?許嘉音深知就算是夢,也不見得會安寧,就算是媽媽的子宮,也不見得是幸運。真舍不得從這樣的夢境醒來,但虛幻的美好總是要結束,許嘉音閉著眼留戀,直到再也回味不出夢境裏的柔軟,才不舍地睜開眼睛。天花板一片明亮,耳邊響著鍾表轉動的“嗒嗒”聲。許嘉音習慣性地翻身,竟然沒有任何阻力地翻了過去。床頭櫃上放著一隻銀色方形鬧鍾,時針即將與十點刻度重合。這歲月靜好的場景,似乎有哪裏不對勁……許嘉音呆呆望著鬧鍾,後知後覺地發現,睡覺時他習慣抱在胸前的被角蓋著一層短絨毛毯,應該是昨晚為他加的。他往毛絨絨的毯子裏拱了拱,嗅到濃鬱的烈酒香。許嘉音一骨碌翻身爬起,餘溫未退的毛毯堆擠到大腿上,露出穿著陌生睡衣的上半身。他愣愣低頭,望著身上明顯大了一碼的睡衣,呆呆抬起手腕。他記得他被捆住了,如今隻剩繩索勒出的淤青,顏色消退許多,隱約能嗅到清涼的藥膏味道。他自由了,雖然隻是身體。昨晚的回憶漸漸複蘇,很快許嘉音明白了睡得那麽舒服的根本原因。他忐忑不已地抬起手,指尖輕觸敏感的後頸,身體頓時顫巍巍地抖了抖。灼熱的紅潮迅速湧了滿臉,那裏果然兩道刺穿的痕跡,隻有被alpha咬過才能留下的特殊傷口。腦子宕機了幾秒,他嘩啦掀開被褥,恢複活力的身子靈活往前一滾,卻並沒有什麽羞恥的撕扯感傳來。床邊有鏡子,他懷著狂跳的心髒走到鏡子前,看見亂蓬蓬的頭發和燒得透紅的臉。他轉身背對,扯低後頸衣領,拚命扭脖子去看。角度不是很好,隻能看個大概,但足以讓他確定,真的被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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