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珍被氣笑了,不過也答應留下小奶狗。田恬長大成人已逾九年,小奶狗也九歲多了。爸媽添了他愛吃的糖醋排骨、番茄炒蛋,田恬吃得開開心心的,直到朱麗珍突然問:“誒田恬,小安今年過年沒來拜年,也沒打電話,他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田恬噎了一下,含糊其辭地說:“他啊,忙吧,不知道。”朱麗珍:“你沒問問他?”老田:“前幾年每年都上門拜年的,去年沒上門也打了個電話,今年沒有。好朋友之間要多關心,他不說,你要主動問問他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朱麗珍對著老田說:“以前來時不時來我們家住的,最近一年多沒來了吧,是吧老田。”老田點點頭,兩口子一齊看向田恬。安文甫一直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出現在田恬父母麵前的,他一直說很喜歡他的父母,偶爾會來家裏吃飯、間或住一兩晚,他們家房間多,田父母住在樓下,樓上是田恬的房間和客房,還有一個大大的露台。那些日子是美好的,田恬很珍惜安文甫,這是他一見傾心、努力追求來的愛人。田恬帶他進入小時候的世界,看房間裏的收藏的漫畫和同學錄,夜裏田恬不鎖房門,等著隔壁客房的安文甫偷偷溜過來親吻他。他們在露台上看過中秋的月亮、堆過雪人、就著媽媽做的小菜對酌喝酒談天說地。隨時想起來都覺得很美好。所以分開的時候,田恬很舍不得他。曾經他非常自信,以為自己能夠追求到任何一個符合心意的良人,後來他知道他其實沒有朱麗珍說的那麽好。在他最難過的時候,他發誓,下一次要找一個愛他的人,而不是他愛的人。他要做那個被挽留的人。田恬一直沒有對父母出櫃,不是怕他們雞飛狗跳不能接受,而是想帶一個確信未來的人到父母麵前,讓他們看到一段清晰的、可以白頭偕老的感情。得要有那麽一個令他無比確信的人,他才能對父母說:放心吧爸爸媽媽,我和別人不太一樣,但我會很幸福。麵對父母詢問的目光,田恬隻好承認了能說的一部分:“說實話,和他沒有聯係了,鬧了點矛盾。別問了,不想說。”老田夫婦沉默了一瞬,沒繼續追問,老田淡淡說:“沒事。”朱麗珍也輕輕說:“沒事。”兩句“沒事”,好險讓田恬落下淚來。之後就沒再為這事難過了,他們吃過晚飯,一起出門溜了溜狗妹妹,還買了很多水果回家吃。回到家田恬在露台上做了一組“腹肌撕裂者”,然後在鏡子前欣賞了一會兒自己八塊腹肌的窄腰,接著洗個澡歪倒在床上。剛才散步的時候老田和朱麗珍聊到一本小說,老田說他二十年前讀過,職場人可以看看。田恬打開微信讀書app,找到那本《滄浪之水》,有一搭沒一搭地看了起來。正看得發困,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戶外俱樂部認識的朋友秦原。“田兒,清明有空嗎?俱樂部打算清明搞一個跑山活動,去屈陽山,上山下山一共83公裏,在山上營地露營一晚。來不來?”田恬聽到有集體戶外活動,很心動,問:“清明假期前兩天還是後兩天?”秦原:“選的後兩天,知道大家可能第一天要去掃墓。”田恬確實清明節當天要回縣城老家掃墓,當天就能來回,接著去參加跑山,假期很充實。他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秦原:“行,數你最爽快。具體通知一會兒隊長發群裏,你看看,準備好東西。對了,這次活動有個og要參加,據說是個大老板,還帶著讚助回歸的,跑出名次的有獎品禮包。爽不爽?”田恬:“什麽禮包?印公司logo的雨傘水杯?”秦原:“不能,人特有錢,說是戶外裝備、露營裝備什麽的,都是硬貨,你指定舍不得買那種。加油吧少年。”田恬眼睛亮起來,衷心誇讚:“老板大氣。這破俱樂部還有這樣的og我是沒想到的。”秦原:“老板賺錢太忙,好幾年不玩兒了,我進俱樂部的時候都沒見過他。最近可能突然想挽救一下中年發福。哈哈哈哈哈哈。”田恬:“哈哈哈哈哈哈。”有獎品拿,反正跟著高興。掛了電話,田恬彈起來翻衣櫃,跑山的穿著和跑步、健身的不太一樣,雖然也能混著穿無所謂,但田恬文具還挺多,有的放這個家了有的放在公寓裏,他打算提前選一身帥的。雖然俱樂部裏肌肉男和糙漢居多,並沒有他中意的款式,但他可以帥給小花看、帥給大樹看、帥給小溪流看。選了一身穿上,又去鞋櫃裏找了一雙登山鞋。朱麗珍看見了都說好看,她的審美很好,喜歡鬆弛不刻意的打扮,即便是特殊場合比如登山,也沒有必要使自己顯得很用力。她也很會誇人:“好看,看起來就是大山的兒子,很有生命力。”這一晚上不用擔心隔壁買賣雙方談生意的動靜,田恬開著《滄浪之水》的ai讀書,在平鋪直敘又意味深長的字裏行間中,坦然睡去。第7章 中年富商的情史。清明假期第二天天氣無風無雨,從市區去屈陽山下匯合開車需要個多小時。田恬從家裏開了豐田出來,還繞道去接了秦原,秦原說天天開車上下班,放假了不想開車,田恬就接著他一起過去匯合。秦原把裝備扔進後備箱,跨上車就說:“田兒,今天跑山我不和你搭夥,我準備搞一搞那個中年富商,拉拉關係。”田恬:“好,原哥門上給你放了瓶礦泉水。”秦原:“謝謝田。一會兒你不用管我,想去衝獎品就去衝,我陪中老年在後麵夕陽紅慢搖。我打聽了,人家是做工程的,別誤會,不是一般二般的包工頭,正經大公司。混熟了說不定老哥就能發展副業了,什麽邊角料的活兒都行啊,搞搞綠化帶、倒騰個路燈什麽的。”田恬連連點頭。秦原是國企上班的,四十來歲,在公司裏大概混到頭了,自打認識他,田恬聽到的最高頻詞就是“副業”。這很正常,體製內絕大部分人都是螺絲釘,對很多呆得久的中年男性而言,“副業”兩個字就是匯仁腎寶片。“哎呀,要延遲退休咯,年輕的時候老說媽的這工作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現在不是了,現在對公司而言我這種員工才是食之無味、棄之大吉。”秦原在副駕伸了個懶腰,閑閑地抱怨。今天起得特別早,田恬有點兒犯困,索性和秦原聊天提神,他附和道:“就是,我就盼著單位能一切順利,讓我混到退休。我得至少65退休呢,還要幹40年,我和單位都不容易。”秦原:“你還年輕,你就沒有別的想法?對了今天要是從中年富商那裏發展成副業,老哥帶你一起做。”田恬:“謝謝老哥。我就廢柴一個,別說副業,正業我能幹明白就不錯。”秦原:“多明白才算明白啊?你們待遇怎麽樣,去年發多少獎金?”別人對這種問題或許比較忌諱,但田恬無所謂,別人打聽他都實話實說,不加任何主觀修飾:“去年個稅app上統計的,全部145000。”秦原:“哦,那少啊,扣完10個左右。唉,幹雞毛。”又說:“那老哥還比你強點,到手將近20個。”田恬聽了還是忍不住有點酸,秦原天天喊窮,但也比他收入高一倍。本來沒當回事的,這會兒不禁認真考慮起討好中年富商的事。原哥搞綠化帶,他倒騰路燈?回去得好好想想有沒有這方麵的渠道。一路上秦原都在聊大政方針、國際局勢,田恬邊聽邊思考如何討好中年富商。一會兒見麵聊什麽?聊聊育發植發?他在電梯和地鐵廣告上看過幾句廣告詞:你的錢,花在了妻子身上、花在了孩子身上,就是沒有花在自己頭上。聊聊人參鹿血五鞭酒?他見辦公室58歲的杜乘龍托人給他泡過,據說一兩強身健體,二兩妙手回春,三兩長生不老。聊聊中產戶外裝備?中年男人有三寶,釣魚、茅台、始祖鳥。不過自己穿著最普通的迪卡農,幾千一件的始祖鳥他聊不著。聊聊青春歲月碼頭往事?哥一看就是個實業家,是不是從碼頭扛包幹起,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浪裏淘金,到如今崢嶸歲月、何懼風流?估計都不行,他口才一般,比不得旁邊的原哥口若懸河。實在不行隻能出體力,等富商爬累了,他把富商扛上山去。希望富商能在二百斤以內吧。整個會麵的基調就定為忠厚老實、孔武有力。田恬規劃得挺好,到了地方等了一會兒,一輛低調的七座商務豪車停在他們麵前,隊長喊了一句:“到了到了!”豪車私密性極好,漆黑的防窺膜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況,駕駛座和副駕位分別下來兩個人。田恬判斷副駕那位應該就是出讚助的中年富商,他符合田恬想象中的富商的形象,五十歲左右、挺括的頭型、商務休閑裝、肚腩有點大。田恬對他露出一個質樸的笑容,嘿嘿假笑著打招呼,混在人群裏說“路上辛苦啦、還順利吧?”秦原湊上去,把富商堵在了車門邊,“副業”好哥倆原地展開了一些溜須拍馬的社交活動,小嘴滑溜摩擦力為0,誰聽了都得保持勻速直線運動。這時,後排自動車門緩緩打開,先出來一條穿著登山褲的長腿,接著鑽出一個年輕熱辣的蘇總聿容。田恬:?俱樂部隊長說:“蘇總你人來就行了,還帶什麽讚助呀!下次再帶讚助就不讓你參加了!”田恬:……原哥你也改叫ken吧。現在就是很後悔交了這些沒有檔次的朋友。蘇聿容很隨意地從車裏拎出一隻登山包,“沒事,很久沒來了,不好意思空手參加。”這俱樂部最早是他高中的時候為了混申校履曆隨便搞的,那時候就是砸錢,拉一幫人搞活動。主題基本是戶外運動+沙漠種樹,戶外運動+大運會,戶外運動+鄉村扶貧……什麽正確搞什麽,雖然是混履曆,他在的時候俱樂部井井有條風生水起的,後來他出國念書,丟開沒管了。本來以為沒有他的資助,俱樂部早解散了,一次偶然碰見高中同學,也就是現任隊長趙闌,才知道它居然還一直存在著,並且時不時有組織一些戶外活動。隻是很窮,喝水都得自帶,連做個橫幅都要大家aa。看見蘇聿容出來之後,田恬緩緩後退,企圖抹滅掉剛才存在過的證據。但被錯認的“中年富商”沒有放過他們,很爽朗地說:“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是蘇董的司機,那一位是蘇總公司的司機。”原來前排兩個都是司機,一個是某個蘇姓董事長的,一個是承安建工的。也對啊,大人物不會坐副駕,真是傻了。這點兒小知識不光單位商務禮儀培訓講過,打小就聽老田念叨,關鍵時候忘了,就這腦子還是別搞副業了吧。秦原也是愣了好一會兒,中年富商他隻是在“中年”上頭能有共同話題,青年富商他真沒見過。絞盡腦汁想怎麽打開局麵呢,人家已經邁著長腿往山口走了。就從田恬麵前絲滑路過,對他若有似無點了點頭,田恬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早知道他之前是在場麵上對他客氣,叫他一聲“小田科長”,離開了單位平台,田恬什麽都不是,而蘇總到哪裏都是蘇總。田恬心裏是失落的,他想到以前追求安文甫時,他們都是學生,他在同一列去大學的火車上遇見他,喜歡,說追就追了。那會兒他是個普通本科學校的,安文甫是名牌top 10的,他覺得這點差距沒什麽了不起。可是這點差距隻是相交線的初始,隨著時間的推移,剪刀差就越來越大。安文甫越來越高,田恬越來越低。蘇聿容和田恬,更加連相交都沒有,是一組平行線,蘇聿容高高在上。田恬拉住秦原,低聲說:“歇了吧原哥,蘇總的綠化帶可捆不到你腰上。”秦原:“認識啊?怎麽說?”田恬:“我看過一點他們公司資料,就是感覺不行吧,你看這些事兒他像好說話的人嗎?”秦原搖搖頭:“不像。”屈陽山是片野山,被很多戶外運動愛好者先驅硬刨出了一條路,沿途做上了路標,當地政府也意思意思稍微弄了弄,架了一點必要的石板路和木棧道。田恬是徒步翻過雪山的人,這點土路和密林不在話下,他連背包上的登山杖都沒有抽出來。趙闌是俱樂部隊長,經營連鎖兒童街舞培訓班的,特有活力一個人,一言不合就能來個breaking ,走在最前麵帶路。田恬走在蘇聿容後麵,本來以為蘇聿容看上去美麗斯文,應該不大強壯的,但是很顯然蘇總有著西裝暴徒的潛質。這會兒穿著登山運動裝,架著銀框眼鏡,後脖子上沁著薄汗,又像個暴徒書生。辣就一個字。光看著這個脖頸子,田恬就生理性臉熱。同學之間聊開了,稱呼就比較隨意了,趙闌高中時應該和蘇聿容關係不錯,他們在前麵聊起來一些校園裏的事,田恬在後麵豎著耳朵聽得甘之如飴。蘇聿容如他所料,從小聰明優秀,在田恬眼裏是什麽樣,估計在別人眼裏也是什麽樣。他是許多少男少女青春回憶裏濃墨重彩的一筆。田恬覺得很遺憾,他的青春裏沒有過這樣一個人,即便是有,以他平庸的麵目也無法走進他的世界吧。趙闌是個話簍子,擅交際,高中好多同學他都還聯係著,聊著聊著跟匯報工作似的,開始對蘇聿容一一細數同學們的去向。田恬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容哥,記不記得程季彥?那會兒死命追你那個。”田恬耳廓都快二次發育了,在他的意念裏拚命長大,等待著這段關鍵對話,連風吹草動他都嫌吵。蘇聿容漫不經心地答:“嗯,當然記得。前幾天還一起吃飯。”趙闌很驚訝:“啊?什麽意思?你們在一起了?”蘇聿容:“算是吧。”趙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明白了,給個機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那高嶺之花的愛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畫彩仙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畫彩仙靈並收藏我那高嶺之花的愛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