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他的脖頸一扭,露出脆弱的血管,用藏於袖中的鋼片一割,立刻讓他鮮血噴湧。


    我大笑,「這是你應得的!」


    他睜大雙眼瞪著我,拳頭緊攥,顯是死不瞑目。溫熱的鮮血濺滿我的臉。我揩去側頰的汙血,沖那攤屍體冷笑,「萊蒙·骨刺可不是什麽光明磊落之輩,記好了。」


    我扛起那塊變形的鋼皮,一手拎了把矮凳,轟隆踹開門。鋼皮立在身前,我一腳踏在矮凳上,吹了聲悠長的口哨。


    今晚的樓內格外安靜,沒有亂七八糟的呼吸聲和哀叫聲,大概他們都聽到了我剛剛和野豬醫師的搏鬥聲。


    隻不過沒想到,勝者會是我,一隻籠中鼠。


    短短幾分鍾,喧囂聲匯成溪流漫延在各個樓層上。黑暗裏幽藍色的光焰倏地閃現,流經每個房間。門鎖處傳來啪地一聲,是鎖舌開啟的聲音。


    「上帝啊,剛剛那動靜,發生了什麽?」


    「……該不會是之前說的那個,要『逃出這裏』的秘密吧?」


    「我還以為是某個無聊鬼的惡作劇哩!」


    「我們真的要逃出去嗎。要是讓那些醫師知道了,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


    聽到那些瀰漫著恐慌和懦弱的竊竊私語,我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將鋼皮往地上重重砸了幾下。還好在消極的人群裏總有一些勇敢樂觀、敢於以頭撞石牆的傢夥,隔著陰影我都能看到他們狂喜的眼神和躍躍欲試的手腳。


    我站在大鐵門之前,朝嘈嘈切切的人群高聲道,「如果你們不想招引來成群結隊的野豬,就安靜些,各位。」


    亂糟糟的動靜仍舊沒有好轉,我將鋼片彈到一個瞪著倆眼、朝其他人指手畫腳的傻子的腦殼上,立刻引得那人痛叫連連。


    噪音很快平息了。


    還沒等到我舒口氣,一人問,「之前那個暗地告訴我們離開這裏的神秘人,就是你麽,先生?」


    我挑起眉梢,「是我。你們覺得我不像麽?」


    那人充滿敵意地說,「你憑什麽能誇下海口呢,先生?」


    「憑什麽?」我道,「憑我剛剛殺豬了。小耗子們。」


    眾人許是不滿我這戲謔的態度,實際上他們不知道我隻是單純想嘲弄他們罷了。老人嘶啞的聲音響起,「先生,我們想知道的是,你說要帶我們逃出這裏,是否有切實可行的計劃?」


    「計劃?」我冷笑一聲,「開玩笑。這裏總共聚集了一百多人,我能有什麽計劃,一次帶這麽多人出去呢?」


    這下子底下算是炸開了鍋。那些病患一開始畏畏縮縮地揣著兩手,現在倒是義憤填膺起來了,好像我沒計劃把他們帶出去是件多麽十惡不赦的事。


    「你欺騙我們!」有人怒道,「你該為你該死的把戲付出代價!」


    我冷笑,「你們對我倒是敢大吼大叫,怎麽麵對豬醫師們就心甘情願,蔫頭耷腦地做隻老鼠?」


    有人耐著性子道,「先生,您到底想要做什麽。我們並不清楚,還請您告知。」


    「我想表達的很簡單。」我淡淡地說,指向陰森的鐵門,「雖然是我提議要不要離開這裏,但出了這個門,我不會為你們任何人的安全負責。逃脫是你們自己的選擇,想留在這裏我也不會逼你離開。」


    「我覺得各位都不是孩子了,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啦——即使獻上整個生命。」


    親愛的朋友,如果你們以為我會在此時此刻慷慨陳詞,激勵眾人,那可就大錯特錯啦。我不是什麽英雄,也不是什麽勇者,沒什麽演講和煽動眾人的天賦,不過一個不怕死的、想出去走走的亡命徒。


    「自由」永遠都是要靠自己的雙手爭取的,即使頭破血流,肝腦塗地。不懂得這一點的人,沒資格去追求它的倩影。


    我波瀾不驚的語調引起了大多數人愕然不解的反應,他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像一群被弓箭所指還不自知的鳥雀。


    「這太瘋狂啦!」有人驚慌道,「若我們一時頭腦發熱,跟這個小子出去,說不定會倒大黴!」


    我附和道,「是啊,說不定腦漿都得被野豬撞出來哩。」


    有人嚷道,「想想吧,各位,我們真的要跟這個魯莽的傢夥走嗎?他連計劃都沒有。說不定這麽一招,是想讓我們大多數人當替罪羊,自己好趁亂溜走。」


    「這個說法真是性感又迷人。」我笑道,「那你就留在這裏,一輩子當個被紮針的老鼠吧。」


    已經有人崩潰了。從他們唉聲嘆氣的表情來看,我猜到他們一開始的確是將為數不多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盼望我能給他們一個有效的誓言,讓所有人皆大歡喜地逃出這裏。


    可惜,我才不幹那種蠢事。隻有孩童才喜歡信誓旦旦地保證。


    「你們聽著。」我在眾人的喧聲中,平靜地說道,「我不會說走出這扇門,自由唾手可得。我不會說離開鼠籠,人生煥然一新。」


    爭執聲和吵鬧聲漸漸平息,一張張疲憊而絕望的臉朝著我,靜靜聆聽我的每一句話。


    「我隻知道路途很遙遠,未來很艱險,生命很脆弱,美夢很短暫。既然淪落到這個地方,想必你們都很清楚,外麵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


    「我們從不是在充滿希望的道路上前行。」我漠然道,「我們隻不過是在絕望的泥潭裏掙紮,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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