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秦總也沒有吃飯。池言將外賣放在另一邊的桌上,看餐盒的包裝,是申市一家很有名的私房菜館,聽說隻對會員開放外賣服務。池言回頭:“秦總,外賣取回來了。”秦故嗯了聲:“給你點的。吃吧。”秦總給他點的?雖然心裏有這麽一個猜測,但池言沒想到會是真的。正感動著,又聽見秦故說:“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加班。”池言:“……”池言仍然有些感動,忽略掉資本家的發言,問:“秦總,您吃了嗎?要一起吃嗎?”問出口又有些後悔了,都說了秦總有潔癖,怎麽可能和他一起吃。秦故搖頭:“你自己吃。”又補了一句:“去外麵吃。”果然,這才是真實的秦總。有了池母的關心,還有秦總點的外賣,池言便覺得沒那麽難過了。他在外間吃完,開窗通了通風。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回到辦公室裏繼續埋頭整理,吃飽喝足加班起來果然更有勁。終於整理完了,池言高興地拿給秦故看,誰知秦故隻看了一眼,淡淡吐出四個字:“重新整理。”池言閉眼:要死。許是今晚過得太過起伏,池言第二遍整理到一半,沒忍住打起了瞌睡,秦故注意到的時候,小助理的頭都快磕到桌上了。池言低頭時猛地一點,在磕到頭之前睜開了眼,清醒過來的刹那,四周忽然間陷入一片黑暗。他頓時一愣:“停電了?”秦故十分淡定:“應該是附近電力維修。”池言記了起來,前幾天電力公司發了通知,說會在今晚晚間停電三個小時,但他把這事給忘了,很顯然,他們秦總也忘了。池言下意識問:“那怎麽辦?”附近的燈光暗了下來,隻有遠處亮著微光,黑暗中,池言看見辦公桌前的身影站起了身,電梯停止了運作,要麽不下去,今晚睡在公司,要麽走下去,可總裁辦在啟晝的高層。秦故用手機照明,走在前麵:“既然困了,就去休息室睡吧。”總裁辦公室自帶有休息室,是秦故平時休息的地方,有床有沙發有衣櫃有浴室,像套房一樣,一應俱全。池言沒進去過,也聽說過。那道身影走到休息室門口,又停了下來:“站在那裏幹什麽?”池言支吾著:“秦總,我……”他想說他進去不太合適,秦故打斷他,語氣不容拒絕:“進來。”池言猶豫了一下,跟在後麵進去,外麵是影影綽綽的天光,視線裏朦朦朧朧,倒也能看清休息室的全貌,不愧是秦總的休息室,比他的出租屋還要大。秦故找了床被子,走向沙發,回頭看他站在門口,說:“你睡床。”“啊?不不不。”池言連忙搖頭:“秦總,您睡床,我睡沙發。”見秦故看著他,又說:“您明天還要去相親……”說到一半,沒敢再說下去。怎麽把這話說出來了,池言下意識捂了下嘴,弱弱開口:“還是我睡沙發吧。”在池言的堅持下,他接過被子去了沙發,被子上帶著淡淡的好聞的氣味,和秦總身上的木質冷香一模一樣,躺在被子裏後,池言反而睡不著了。是因為看見他哭了吧,秦總才把他留下來加班,讓他轉移注意力,還給他點外賣,讓他睡床。這麽一想,秦總其實人挺好的,雖然平時一點兒都不好接近,又冷峻又嚴厲,但是個很不錯的上司。可能是睡在總裁休息室的緣故,池言盯著天花板困意全無,他偏過頭,對著黑暗說了一句:“秦總,謝謝您。”隔著一段距離,床的方向嗯了一聲。池言默了片刻,接著說:“如果不是您,今天晚上我都不知道會睡在哪裏。”許是夜晚容易讓人傷感,池言一口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我還在背後議論您結婚的事。秦總,您放心,我以後會更加努力工作的。”秦故問:“為什麽?”池言愣了一下,意識到秦故問的是前麵那句,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什麽,隻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想到這三年來的感情化為泡沫,池言不免有些感慨:“我隻是沒想到,一個人的心會變得那麽快,什麽天長地久,什麽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不過也好,能在結婚前看清楚真麵目,不至於連後悔都來不及。”池言說著,又低低歎了口氣:“可是,我已經跟家裏人說過了,把人帶回去見家長,我媽從一開始就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如果讓她知道了,她一定會很擔心,我不想讓她難過,可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沒了結婚對象這件事……”空氣很安靜,隻有他一個人在喃喃自語,他以為秦故睡著了,才絮絮說了這麽多,卻不想過了會兒,秦故在黑暗中冷不丁問了一句。“和我結婚嗎?”第3章 池言忘了昨晚是怎麽睡著的。聽到那句話後,他整個人都呆住了。所幸是在黑暗裏,他看不見秦故的表情,秦故也看不見他,空氣靜止一般,連細微的呼吸聲都能聽見。池言以為自己幻聽,又懷疑秦故在說夢話,怔愣了好一會兒,許久沒能緩過神來。“秦總?”片晌過後,池言小心試探喊了聲:“您睡了嗎?”秦故回得很快:“沒有。”不僅沒睡,吐字還十分清晰。池言不自覺染上幾分局促,微微蜷起被子下的手指,不是幻聽,也不是夢話,剛剛說話的正是秦故本人。池言有些難以置信:“那您剛才說……”剛說出口,池言就卡住了,剩下的話全部卡在喉嚨裏,如果剛剛是他聽錯了,抑或是他會錯了意,那他這麽問出來該有尷尬。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休息室再度陷入沉寂。秦故開口打破二人間的沉默,言辭沉著而冷靜:“你需要一個結婚對象,我也需要一個結婚對象,不正合適?”黑暗中,池言小半邊臉埋在被子裏,清澈漂亮的眸子盯著天花板一眨不眨,秦故的話飄在耳邊,帶著某種吸引人的魔力,令他晃了晃神。如果照他說的那樣,他有了新的結婚對象,就能向池母交代了,同樣地,秦故也能借此應付他催婚的家人。和秦總結婚……知道秦故可能隻是安慰,池言斂了斂眼睫,耳廓仍在看不見的地方泛起些微熱意。他默了默,輕輕動了動唇:“秦總,您這樣說,我會當真的。”外麵天光晦暗,空氣裏漂浮著似有若無的淡淡冷香。秦故嗯了聲:“可以當真。”聲音低沉渾厚,充滿磁性。令人不由心頭一動。池言承認,當時他沒有想太多,一時腦熱就答應了。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天微微亮時,他被秦故叫醒,在上班之前一起出了公司大樓。直到進了民政局排隊,池言才完全緩過神來。周圍全是前來領證的情侶,幾乎是男女,他們兩個男人站在隊伍裏,便變得格外惹眼,有好幾個人在打量他們,不僅因為他們都是同性,還因為他們的長相都很出眾。池言被打量得不太自在,垂下眼盯著地麵,站在旁邊的秦故提醒他:“快到我們了。”不說還好,這一說池言反而緊張起來,他捏了捏手,深吸了口氣抬眼,想去問秦故,近距離才發現秦故比他高了一大截,他說話的時候需要稍微仰一下頭。見他嘴唇微張,秦故問:“怎麽了?”“我……”池言看了眼前後,確認似的小聲問他:“秦總,您確定嗎?”秦故反問:“你不確定?”他的雙眸幽沉深邃,與人對視時,仿佛凝著寒冰的古井,深不見底。被秦故這麽一看,池言下意識否認:“沒、沒有……”秦故收回眼:“那就走吧。”池言呆呆點了下頭,緊跟著他走向服務窗口。之前和徐秋年商量結婚時,池言就去了解過領證的流程,沒想到會在今天派上用場。他和秦故交完需要受理的材料,等待審核的期間,跟著工作人員去拍結婚登記照。有的人會提前準備好照片,他們是臨時決定來的,隻能選擇當場拍攝。拍攝地方是個小房間,一進去就能看見牆壁上的紅色背景布,正對著一台攝影機,兩人在指定好的座位上並肩坐下。工作人員做好準備工作,朝他們揚了下手,“兩位再靠近一點,左邊這位先生稍微往右邊偏一下頭。”池言被點了名字,看了眼坐在身旁的秦故,撞上他的目光,又連忙扭過頭去,看向正前方的攝影機,沒等他先動作,旁邊的秦故主動向他挪近了一點距離。肩膀擦著肩膀,手臂挨著手臂,池言頓時繃緊了身體,一動也不敢動。工作人員再次提醒:“可以適當放鬆一點,另外再笑一笑。”池言餘光掃了眼身旁的人,隻見秦故目不轉睛看著前方,依然是平日裏那張高冷禁欲的臉,他慢慢讓自己放鬆下來,對著鏡頭彎了彎唇角。不知道秦總會不會笑。快門按下的時候,池言在心裏想。整個流程談不上複雜,但人多總要花些時間,拍好領完證,從民政局離開時早已過了上午十點。池言拿著貼了照片的結婚證,看著上麵的名字,神色有些恍惚。到了這一刻,他才終於有了結婚的實感。他結婚了。他和秦故結婚了。他的結婚對象是頂頭上司。頂頭上司成了他老公……腦中冒出最後那句,池言白皙的臉龐泛起一抹微紅。這時,秦故拉回他的思緒:“先上車。”“啊,好。”池言從照片上抽回目光,匆忙收起結婚證,登記照上的秦故雖然沒有笑,但眼神比起以往柔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