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與喧囂。


    這是兩種完全相反的感覺。


    就像五行一般,它們相生相克。


    寧靜起而生喧囂,喧囂止而出寧靜。


    當兩件相生相克的事物或是感覺狀態出現在同一處地方的時候,便會產生融合與對衝。


    就像此刻。


    無言走在寬廣的大道之上,兩側盡是來來往往吵嚷著的人群,吵嚷聲傳入他的耳中,讓他感受到了這一份喧囂。


    而遠處天際上那一抹泛黃的斜陽,是那般的美麗,那般的迷人,美麗的斜陽透給他的眼睛,讓他感受到了一份寧靜。


    心神為主,聽覺與視覺當然也受心的管製,所以這一份喧囂與寧靜同時傳入了他的心中。


    兩份相生相克的感覺,此刻相處在了一起,但它們並不會產生融合與對衝,因為無言的心中有一份度。


    度就是份量。


    就像分一塊大糕點給兩個小孩,隻要份量掌握好了,切出來的糕點份量一致,那麽在這種公平之下兩個小孩就不會產生衝突,雖然這並不是絕對。


    但相等的份量,可以在無形之中減少彼此的衝突,進而不給他們相互霸占對方之物的機會。


    如果這樣還不足以製住衝突,那麽切這塊糕點的就會出來管控,它就是心。


    心就像一個無形中的界限,為了阻止它們發生衝突,將它們隔離開來,從而達到相互平衡。


    所以,此刻的寧靜與喧囂就在無言的心中一同相存著,這兩種感覺帶給他的卻是另外一種感覺舒暢!


    因為此刻的無言也需要這種寧靜與喧囂。


    這一趟旅程,自從準劍派出來到趙家莊,無言跟玉琳、白旭三人一直在一起,三人於路途之中有說有笑,所以這一段時間,他早就適應了這種三人間的喧囂。


    但現下卻大是不同,玉琳丟下自己先行去了黃山,白旭也要去太白樓,此刻的他孤身一人。


    當這種他早已適應的三人間的喧囂突然間便消失的時候,他的心中當然有一絲的寂寞,所以此刻的他,需要這一種喧囂來稍稍彌補心中的不足,哪怕這並不屬於自己。


    而先前在趙前莊中曆經一番艱苦戰鬥,幾次命懸一線,這種於鬼門關前徘徊的命在旦夕,也足以另他們這些在江湖中出生入死,不懼生死的人驚心不己了。


    就像那大風襲,大浪卷,大風大浪雖然洶湧不斷,但在一番轟轟烈烈之後終於是複歸平靜。


    而親曆這場大風大浪的自己,在親身感受到大風大浪的可怕與洶湧之後,心中仍有餘悸,此刻的他,需要這種寧靜來撫平心中尚且殘存的那一點風浪。


    因此,這一刻不管是喧器還是寧靜,對他而言都是一種需要,一種享受,享受到自己需要的感覺,自然就覺得身心舒暢了。


    就在這種舒暢之中,不知不覺無言已然走到了雲煙酒樓門口,望了望酒樓招牌上寫的雲煙酒樓四個大字,再掂了掂酒葫蘆,發覺酒葫蘆中的酒所剩已然是不多,於是聳了聳肩,徑自向雲煙酒樓中行去,在裏麵打了一葫蘆羅浮春,忽想:“天色將晚,此時去買馬兒,待到馬兒買罷,卻趕夜路麽?不防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買馬離去。”便問掌櫃:“此處可容人住宿?”


    掌櫃笑臉相迎,答曰:“客官對不住了,本酒樓隻供吃喝,卻不供住宿,客官若要住宿,需得去那富貴酒樓處,富貴酒樓離此十裏左右,往門口右首大道一直行去,便可到達。”


    無言聽罷點點頭,拱手道:“多謝掌櫃的。”付了酒錢出了酒樓,將酒葫蘆係在腰間,往酒樓右首旁一條小道徑自轉彎而行,行了一會算算將近三百來步,便向兩旁不住打量,最終目光定格在右首不遠之處一根插在一塊大石中的招幅之處,隻見那白色繡幅上寫著馬場兩個墨色大字,如此顯眼,確認無疑。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無言舉步從高達一丈,排得甚密的柵欄中間那一處大門走入,這一進去隻見馬場中冷冷清清,除了一個身披麻衣,腳穿麻鞋,十五六歲左右,拿著幹草在喂馬的小夥計之外,再無他人。


    這樣的場景,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是空蕩,這樣冷清的馬場,這樣沒生意的馬場,隻怕裏麵的馬也好不到哪裏去,不過無言買這馬隻不過是用來趕趕路,因此這馬也用不了多麽好,倒也是無所謂了,於是他快步向小夥計走過去,高聲道:“小兄弟,在下前來買馬,你家掌櫃的可是在否?”


    小夥計見有客人相詢,自是笑臉相迎,登即回道:“在!公子爺請稍等,小人進去裏屋叫我家掌櫃的。”於是放下手頭上的活兒,跑入旁側一間兩層高的小木屋之中去,不稍一會兒,便跟在一個身著錦衣,腰間懸著一條卷成一團的黑色馬鞭,肥頭大臉,一身橫肉的胖漢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從門口行將出來。


    前頭肥漢瞧了無言一眼,露出滿臉笑容,這一笑將起來,一臉肥肉都堆到了一起,雙眼眯成了一條縫,說道:“公子爺來買馬?那可真是來對了,在這績溪城就屬我這兒的馬最是好了,匹匹好馬,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無言淡然一笑,道:“覷人相貌,聽人言語,進而識人心,在下覷掌櫃這般相貌,聽掌櫃這般言語,非識人心卻識人姓。”


    肥漢一聽此話,大是不解,皺眉詢問:“公子爺此話何意?”


    無言笑答:“若在下所料不錯,想必掌櫃的姓王。”


    肥漢微微一愕,隨即豎起大拇指,道:“公子爺厲害,想不到一語即中。”又搖了搖頭,道:“隻可惜差了那麽一點。”


    無言淡然道:“非也!我所料定然不錯,掌櫃的必定姓王,所謂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無言這話顯然是取笑於他,但肥漢掌櫃聽了此話後並無一絲惱色,更無半分尷尬神色,反正哈哈一笑,接著道:“公爺子此話在理,但凡做生意的,誰人不是這般,這是天下間生意之道的常理,並非我一人如此,我亦是隨波逐流罷了,而且我先前也說了公子爺猜差了那麽一點,其實在下姓主。”


    主姓,這個姓氏可是十分之稀少的,無言聽得掌櫃的姓主,一聲輕咦:“哦!此姓稀有,不知掌櫃如何稱呼?”


    掌櫃答道:“姓主,名流。”


    無言笑道:“掌櫃的隨紅塵大波而逐流,故叫主流,合情合理,妙哉。那麽在下獨行而來,特立於此地,特立獨行而不從流,是為‘非主流’,倒是不如掌櫃的氣度,有這‘大家’風範。”


    掌櫃哈哈一笑,道:“我看公子爺腰懸寶劍,這副打扮想必是個江湖人士,所謂站如鬆,坐如鍾,行如風,瞧公子爺這般站姿,果然深得其傳,這風範二字於你最是合適不過。”微微一頓,接著方道:“不是在下自誇,這風範在下比不了你,可在下經營這馬場也有七八餘載,這看馬的本事可要比公子爺強多了,不防就讓在下為公子爺引薦一匹好馬。”說罷右手做了個請禮,接著道:“公子爺這邊請,我帶你去看馬。”


    無言淡然一笑,道:“好!就勞主掌櫃替我相一匹。”於是跟在主掌櫃的後頭。


    主掌櫃引著無言朝對麵行去,無言向對麵稍稍一督,隻見得對麵不遠之處有著十多個馬棚,或是二三匹,或是三四匹居於一棚之中,隻能瞟得見伸出外頭吃草料的馬頭,馬身為木欄所遮,倒是難以視個清楚,但觀那些馬頭,多為黑白之色,毛色稀鬆平常,並不光鮮。


    主掌櫃引著無言來到第三間馬棚,吩咐旁側的小夥計從當中牽出一匹通體白色的馬。


    那白色馬方一牽出馬棚,無言便朝它上下打量,隻見這馬高昂雄俊,四蹄穩健結實,毛色光潤,單從外表來看,確實是一匹不錯的馬。


    主掌櫃正色道:“此馬雄壯健碩,奔跑如飛,騎之如駕風,故我取名曰:疾風白馬,是一匹上等的好馬,公子爺觀之如何?”


    無言點頭道:“觀之神采奕奕,確實非凡,不如我騎上走一槽再看看如何,可否?”


    主掌櫃笑了笑,道:“公子爺哪裏的話,盡管一試。”


    無言點頭,從小夥計手上接過馬韁,翻身便即上馬,駕馬便在馬場之中奔跑了兩圈,這白馬性子溫和,倒是極為聽話。


    當第二圈跑到主掌櫃附近,無言籲的一聲勒住馬韁便即止住,翻身下馬,望了望白馬,伸出左手不斷撫摸它的頭,白馬似乎甚是享受,閉目不斷蹭著無言的手。


    無言道:“此馬性子不急不燥,生性溫和易馴,這兩圈跑下來,鼻息均細而絲毫不喘,四蹄翻飛既輕又快,果如掌櫃所言,實是甚好。”


    主掌櫃笑眯眯道:“這是當然,在下怎敢欺騙公子爺。公子爺既覺得這馬不錯,那麽不如就買了這一匹可好?”


    無言心想:“其實我買馬不過是用來趕趕路,隻要這馬不是太差我也不會太過介意,不過這白馬似乎甚通人性,而且騎著一匹好馬十足暢快,我望之甚是喜歡,就買了這一匹好了。”便道:“此馬要價幾何,主掌櫃的不防道來。”


    主掌櫃笑道:“好說好說,我觀公子爺誠心買馬,又是個懂馬之人,就給個保本價,收你三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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