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梧壯漢略一沉吟,道:“莫非是……”


    狂屠點頭道:“何萬天原先在三合劍盟當弟子之時,毫無聲名,鮮有人知,但自他被逐出劍盟之後卻聲名鵲起。有一種說法是他被逐出三合劍盟之後,被風劍派的遊龍變看重,遊龍變親授他武功,故在後來才武功大進,闖出赫赫聲名。”


    槐梧壯漢卻道:“如此說法未必可信,遊龍變專精劍術,這何萬天所長卻是斧法,又如何教他。”


    狂屠道:“也未必不可信,興許那遊龍變教他的並非招法,而是內力修為。”


    槐梧壯漢道:“這麽說屠大哥是擔心遊龍變了。”


    狂屠道:“正是!我一想到這一節,心想若是何萬天出了什麽差錯,到時驚動了遊龍變,那這事就大大麻煩了,此次前去,須萬分小心。又思:此去何家莊,若帶巧香前去,跟何萬天鬥將起來,難免要分心照看巧香,再說此去前景未明,有何變故也未可知,帶巧香在身側總是多有不便,這一思忖,便決定找個地方,先將巧香安頓好。


    何家莊離酒舍的路途倒是不遠,不過二天便可到達,我在離何家莊不遠處,尋到了一家尼姑庵,便將巧香暫寄其中。心想救梁發的事再不宜遲,於是隻身一人便趕往何家莊。


    何萬天名望甚大,何家莊自是不難打聽,隨便問幾個人便知道了,不過片刻,我便趕到了何家莊。原想梁發既被捉於此處,定然戒備森嚴,卻不料莊門處僅有兩個門衛把守,神情悠閑,毫無戒意。


    我心中卻早思了對策:何不暗中潛入莊中,捉幾個下人問問,興許能問到那梁發被關押的所在也未可知,最好便是莫驚動了那何萬天。這般想定,自不願驚擾了這些守衛,便繞到莊側一處,騰身躍到屋簷之上。


    方一躍上屋簷,便即伏到簷後,朝莊院凝神望去,卻見一張石桌之上兩口大碗相對而放,大碗旁又放著一缸酒,一個滿是白發的老者正端起一口大碗在飲酒。


    我一見此老者,眉頭一皺,心想此人定是那何萬天了,沒想到方一到何莊,便即遇到了他,正想繞過他潛到別處。忽聽院中傳來一聲高喝:‘來者何人!光天化日之下何需躲躲藏藏,何不下來飲上一碗。’


    沒想到他這麽快便發覺了我,我心想既已暴露了行跡,也無須再隱藏了,今日即使何萬天阻攔,掀翻這何莊我也要帶走梁發,便縱身躍下,落到院中,說道:‘青風雙板斧,老來古稀,依舊猛如虎!久聞‘青風斧’大名,今日特來拜會!’


    那老者哈哈一聲大笑,笑聲甚為爽朗,道:‘伏龍’狂屠,老夫特備下此酒,在此恭候多時!’我一聽此話,略感詫異:何萬天如此說,早料到我會來何莊,他怎的會知,再一細思,看來定是葉應星知會過了。便‘哦!’地一聲,接著道:‘你怎知我今日會來!’


    何萬天道:‘這個咱且休提,老夫對閣下也是久仰之極,何不借此時機,坐下飲上幾杯,再談此事!’我雖不知他賣的什麽關子,但自也不懼,莫說喝幾杯酒,便是請我吃幾斧子,我又何懼,正要走將過去。


    那何萬天卻道:‘且慢!無需移步,既來我何莊,我身為主人,禮數自當周全,何敢勞動大駕。”緩緩站起身,右手掌在離那石凳一尺之外輕輕一拍,石凳當即往半空騰衝而起,朝我直落而下。


    我一觀形跡,便知其目的決非在我,便將雙手背到後頭,看他賣弄什麽把戲。果然那石凳飛到我身前一尺之時,微微一滯,猛然下落,嘭地一聲便穩穩落到我身前石板之上。


    何萬天道:‘請坐。’我一拂衣擺,坐將下去,卻道:‘你不是說請我飲上幾杯,我離得那般遠,卻叫我如何飲。’


    何萬天笑道:‘不急!’右掌對那桌板輕輕一拍,那石桌板呼地一聲響,帶著酒缸酒碗朝我平飛而來,何萬天一掌拍罷,又是連拍兩掌,將撐桌板的石凳跟另一隻坐凳拍飛而起,喝一聲:‘去!’兩隻石凳前後急飛而出。


    何萬天縱身便是一躍。飛在前頭那石凳去勢奇急,搶在石桌板前落到了地上,方一落到地上,那石桌板正好落將下來,穩穩落在了石凳上麵,上麵的酒碗酒缸竟是未動分毫。


    石桌板方一落穩,何萬天身子一晃,已是坐到了另一隻落穩的石凳上麵,雙手放到石桌板上,笑眯眯地望著我,道:‘現下不就飲得了。’


    之前離何萬天倒有些距離,未能細看,此時他一坐到我對麵,朝他一打量,隻見何萬天目光深邃,一字橫眉,虎背熊腰,十分健碩,全無年近古稀之態,威風凜凜。我心想莫不是要給我個下馬威,不過這幾手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笑道:‘看來何莊主是常活動筋骨,怪不得如果健壯。’


    何萬天道:‘倒不是常活動筋骨,嘿嘿!估計今日可以活動個夠了吧,你說是不是狂屠閣下。我與狂屠閣下素未蒙麵,隻是互有耳聞,不知為何今日一見閣下,卻覺得心頭有些冰涼。哎!難道是老了,心力交萃。’


    我聽出他話中有話,便道:‘你待我如此周到,我又豈能讓你寒心。’提起那酒缸,倒滿一碗酒,將碗放到左掌之上,催動掌勁,道:‘你既覺寒心,不如喝一碗溫酒。’話一說罷,左掌上的酒碗中已是飄起縷縷薄煙,這自是我用極陽的內力把酒加溫了,這自也是對之前他賣弄功夫的回敬。


    何萬天身子一挺,雙目圓睜,盯著我左掌上的酒碗,忽道:‘一碗溫酒,可溫一人心,不知可溫天下人心否?’


    我道:‘我一人之力,可溫一酒,如何能溫千萬酒,再說天下人心又關我何事,明人不說暗話,我溫你之心,自是有事求你。’


    何萬天卻道:‘酒能溫心,亦不過一時之溫。隻是人心既寒,一時之溫又有何益。狂屠閣下既來求我,與人援助,便如與人溫酒溫心,我雖有心溫酒,卻力之不及。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求酒而醉,卻不如自醉,求人卻不如求己。’


    我道:‘何莊主,若能求己,又何需求人。’


    何萬天卻道:‘萬事皆有因果,若無留因,何來這求果?’


    我道:‘且不說這因果,這杯酒我敬何莊主你,你卻如此拒之,莫非這便是待客之道。’


    何萬天道:‘酒可飲,但閣下若有所求,恕我難以從命。’


    我道:‘你尚不知我所求,卻如此相拒,何不聽上一聽,再行計教。’


    何萬天道:‘無需多說,你既敬我,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伸出手掌便要接過我左掌上的酒水。


    我冷哼一聲,道:‘我溫酒與你,你卻另我寒心,此是敬酒,若無本事,怎讓我敬,你若有本事,便將這酒從我手中拿去,你若無本事,又怎配喝這敬酒。’


    我這麽一說,登時激發了那何萬天的豪氣,隻見他腰板一挺,道:‘有無本事,便讓老夫這雙指來證明。’伸出雙指,點向我‘陽穀’一穴,我掌側微翻,掌心勁力一吐,將酒碗托到半空,伸出右手食中雙指,點向他‘神門’穴。


    不待我點到,他急伸出另一隻手雙指點我‘魚際’穴,我指勢陡然一轉,變招點向他急攻而來的雙指‘含穀’一穴,他變招也甚快,指勢一轉,卻指向我‘大陵’穴。


    我二人變招皆是奇快,認穴十分之準,雙指皆點不到對方穴位一寸之內,片刻間,三隻手腕翻飛交錯,指影晃動,已是拆了十幾招,但卻始終毫不相交。不過何萬天兵分兩路,我卻以單手便纏住了他,讓他絲毫碰不得我另一隻手掌上的酒碗,自是比他高明了許多。


    眼見這般拆招下去一時難有結果,我喝一聲:‘罷了!溫心不如溫人,你如此執迷不悟,顯是飲酒醉矣,敬酒不如替你醒酒。’左掌五指扣住酒碗碗邊,掌心吐勁猛力朝何萬天震了過去,碗中酒水登時化作一道酒線朝何萬天飛去。


    何萬天吃了一驚,左掌急縮而回,抓起桌上另一口大碗,朝著那酒線一收,登時整道酒線濺入了酒碗中,化作一碗酒水,不過卻隻剩了個七八分,其餘的酒水都已濺到桌上。


    何萬天的衣服之上也濺了一些酒水,略顯狼狽,不過何萬天卻是淡然一笑,說道:‘多謝敬酒。’將那酒水一飲而盡,道:‘你遠來是客,我既為主,理當由何某人我先敬你酒,你卻搶著先行敬我,未免有喧賓奪主之嫌。’


    我見他這般陣仗,知道他定不會與我方便,今日這一戰,恐怕是再所難免,再無心跟他扯,右掌往桌上一拍,道:‘喧賓奪主那便錯了!你既橫了心不給,我便要奪,隻不過卻不是奪主,而是要奪另外一個人,願你識好殆。’


    何萬天哈哈大笑,道:‘我好心要給你敬酒,你卻說要奪人,那你是看上我何莊之中何人了?’


    我冷哼道:‘你何必明知故問,在此裝瘋賣傻,你既然擺下這陣仗在此等我,一切自是知曉了,又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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