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程諾有些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笑著說:“我隻是去見識見識。”


    身上被倪卓吐得穢物還在,程諾皺眉看了一眼,忍無可忍道:“不行,我受不了這味了,我真該走了。”


    “你身上這樣,出門打車都未必有師傅會載你。”宋城平穩安靜地說完,建議道:“先在這裏洗一下吧。”


    宋城說的很對,現在他這幅模樣,大晚上的出租車正是不缺活的時候,還真沒人願意載他。而且這酒店離著他住的地方很遠,不打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去。程諾想了想,瞟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倪卓。


    “我自己開個房間吧,別把小家夥吵醒了。”


    說著,程諾從口袋裏掏出身份證和□□,訕笑道:“我身上這麽髒,不好意思去前台,。宋教授您幫我開下房好麽?密碼是890615,麻煩了啊。”


    宋城伸手接過身份證和□□,掃了一眼身份證上青澀稚嫩的程諾,沉聲說:“不麻煩。”


    在宋城去開房的時候,程諾跟著去了電梯口,等宋城開好房過來,兩人一起乘著電梯到了所在樓層,然後程諾拿著房卡一路小跑地去了開好的房間。


    房卡“叮”得一聲刷開了門,程諾輕車熟路插到磁感應上,燈一開,程諾就邊脫衣服邊迫不及待地往浴室跑。


    “教授您先坐著,我洗澡特別快。”


    說話的功夫,程諾脫了半截襯衫,露出半張白皙的後背。到浴室門口時滑到了後腰,露出兩個腰窩,待繼續往下滑時,“砰”得一聲,浴室門被關上了。


    眸光一震,宋城若無其事地將眼神收了回來,關上了房門。


    如他所言,程諾洗澡十分迅速。打濕,抹沐浴露,衝洗,三個步驟一氣嗬成。五分鍾後,裹著浴室的浴巾,熱氣騰騰地出來了。


    程諾皮膚又白又薄,熱氣蒸騰中膚色變成了粉紅。浴巾還算寬大,從小腹遮到大腿。他有些瘦,胸膛下能看到肋骨,但腹部和肩膀的位置很精壯。他以前應該幹過體力活,這個部位經常會鍛煉到。


    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程諾騰雲駕霧地出來,說:“這浴室的窗戶開太高了,我都夠不著,裏麵全是濕氣,悶死了。”


    自說自話著看著窗戶,朦朧的水珠滑落,勾開玻璃窗上的霧氣,程諾回過頭來,沙發上的宋城正端坐著。狹長的雙眼看著他,臉上依然沒什麽神色。


    程諾大大咧咧慣了,撞上宋城的眼神時,有那麽一瞬間的緊張。可隨即,他想起什麽來似的,渾身又放鬆了下來。


    “倪卓說你絕對看不上我這樣的。”程諾雙腿跪在床上,頭發被擦得有些亂,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他說我太糙了,你太講究,我倆不是一路人。”


    除此之外,倪卓還跟他說宋城跟他前男友分手,他前男友簡直是朵高嶺之花,那個好看喲。宋城專一癡情,分手後黯然傷神,悲痛欲絕,倪卓是專門來撫慰他的。


    目光微微收了一些,宋城不置可否,唇角微微一壓,眼神似有似無地放在程諾身上,問道:“你去酒吧見識到了什麽?”


    宋城整個人的氣質就是冷淡疏離的,在配上他雨後濃霧中遠山般看不真切的目光,程諾更加鬆懈了。他將擦完頭發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大喇喇的把雙腿一盤坐在床上。大腿露了半截出來,白花花的,看得宋城喉結一緊。


    “我想去確認一下我對男人有沒有感覺。”程諾大大方方的說,“但是我去轉了一圈,光去看女的了,那些女的身邊也都圍著女的,哈哈,是女同性戀吧。”


    程諾說完,笑嘻嘻地揉了揉還有些潮氣的頭發,笑起來眼睛格外明亮。


    “你先前也給我測試過,我就是一直男,去那兒也有部分是因為好奇吧。”


    他網上搜了半天,比對之後,找了間gay最多的酒吧去的。剛進去的時候,男人與男人喝酒閑聊,畫麵膠著,與直男之間喝酒劃拳全然不同。可這種感覺,程諾並不是多麽討厭。酒吧人太多,他忍著與陌生人的近距離碰觸,溜達了一圈準備走的,誰料看到了倪卓。


    頭上披著白毛巾,把程諾弄成了阿拉伯人的模樣,宋城看著他嘴唇張合,沉聲問道:“還是車站那個男人?”


    喉結一動,程諾動作一頓,一時啞了嗓。他抬頭看了一眼宋城,唇角顫了顫,說:“嗯,他叫程逸,我倆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八歲前都被我親生父親鎖在實驗室,八歲那年我父親被抓,就被他家收養。我八歲以前,一直生活在密閉空間,沒有參與過人的交流,又發育不良,所以很難融入集體生活……”


    說到這裏,程諾瞳孔微微縮了一下,拿過毛巾繼續擦著頭發。


    “我不會和人交流,在學校老是被欺負,後來程家讓我退學,給我請了家教。我的朋友就隻有他,對他依賴性很強。小時候還不覺得怎麽樣,青春期就覺出了些異樣。我也沒有朋友,又不好意思和他說,寫日記怕被翻到,就在網上寫,結果被他媽媽發現了。”


    “被他媽發現以前,我都是不確定的。他媽看到日誌後,很明確的跟我說,她收養我已經仁至義盡,她絕對不可能再搭上他兒子。”


    說到這裏,程諾抬頭笑了笑,圓圓的眼睛笑成一彎新月,幹淨又溫柔。


    “這個真不關我嬸兒的事兒,她從小對我就好,我不想上學還給我請家教,我體弱多病,吃藥吃補品她從沒有埋怨過,真的拿我像親生的一樣。就是我自己太不爭氣了,弄了這一出讓她心裏也別著個疙瘩。”


    程諾有些自責,喃喃自語不知不覺地說了這麽多,他抬頭看了一眼宋城,後者沒有不耐煩的意思,他才繼續說:“我就想看看我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他。要是不喜歡他就好了,他爸,也就是我叔整天讓我回去,我怕回去我嬸兒心裏不舒服。”


    程諾坐在床上,毛巾搭在他的頭上,因為擦了身子又擦了頭發,已經濕透了。他垂頭說著,偶爾才抬頭衝著宋城笑笑,然後低頭繼續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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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裏的燈光很柔和,落在房間裏,將房間的人和擺設的影子都拉的很軟。男人從沙發上起身走來,高大頎長的影子由遠及近,伴著他沉穩的腳步聲。


    當他走到程諾身邊時,程諾似乎是說累了,靜靜地看著地板,還有地板上出現的男人的腳。剛洗過澡,房間暖氣充足,程諾卻覺得有些冷。他幾不可見的抖了下身體,然後,頭上的毛巾就被抽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手。


    “毛巾涼了,我給你換一條,你先進被子裏躺著,外麵有些冷。”


    宋城沉聲說著,他的手指在青年並不長的發間摩挲了兩下,指間的溫度從頭頂蔓延到全身。心尖像是被玻璃罩罩住的火燎了一下,微燙,舒服。


    程諾眼眶有些幹澀,沙啞著嗓子說:“好,麻煩你了啊。”


    宋城進了浴室,將消毒後封裝好的毛巾拆開拿了出來。他走到床邊時,程諾已經爬進了被窩。他的發色發黃,仍帶著些營養不良視覺效果。寬大的被子將青年包裹住,隻露出一張清秀白皙的臉。


    房間裏很安靜,幾乎隻能聽到程諾熟睡的呼吸聲。他蜷縮著身體閉著眼睛,睫毛在眼瞼上打了半圈陰影,睡得格外舒坦。


    向來不覺得自己有悲天憫人情懷的宋城,回想著剛才程諾和他說過的話,隻覺得心髒上的一根神經,像是被電打過一樣,絲絲地發疼。


    小時候的心理陰影,往往伴隨人的一生,但程諾為什麽選擇了這個和實驗室打交道的職業?他從程家逃出來,沒有絲毫社會經驗,甚至與人都有溝通交流障礙,是怎麽在b市生活下去的?


    程諾渾身都是謎,別人身上的謎是神秘,他的謎隻有疼痛。


    程諾第二天是被客房服務叫醒的,他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時間,七點半,起身去開門,外麵的客房服務是個男人,將已經幹洗過的衣服遞給了他。


    “宋先生昨天送給我們洗的,他讓我們七點半送過來。”客房服務看程諾還沒睡醒的模樣,怕被投訴,解釋了一句。


    “啊,謝謝啊。”程諾努力清醒了一下,接過衣服來客氣地道謝。


    換好衣服洗刷完畢,程諾去了倪卓的房間。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搭理他,想著小家夥可能還在睡覺,程諾打了個嗬欠就去退房上班了。


    退房以後,程諾掏手機準備給宋城打個電話和他說一聲。誰料,一掏掏了個空。


    “我擦,我手機呢?”


    跑回房間找了半天沒找到,程諾料定昨晚去酒吧的時候被偷了。肉疼了一瞬間,馬上到上班時間了,程諾沒辦法,打車先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以後,找了程諾一晚的嚴羽差點沒把他撕成兩半,程諾說自己手機丟了,嚴羽才被安撫下來,並勒令他。


    “馬上補卡買手機!”


    “好好好!”程諾笑嘻嘻地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嘛,你看我都有新手機用了。”


    馬上到了年底,信誠生物公司業務員們都在打電話向客戶催欠款,因為客戶欠款,有一部分是業務員自己墊上的,所以大家會催的格外賣力。胖丁催了一早上,才收了五分之一,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程諾得瑟,補了一嘴。


    “新手機有你客戶的電話號碼麽?”


    程諾:“……”


    蒼天啊!


    舊手機上的號碼丟失,程諾翻著客戶單上的□□,隻聯係上了少量客戶,其餘不回複的隻能親自跑去收款,程諾一個頭兩個大。


    中午去補卡前,程諾接到了個電話,以為是客戶,程諾語氣禮貌客氣。


    “喂,您好,我是程諾。”


    “我當然知道你是程諾,我就是給你打的電話!你手機在我手裏,想要的話抓緊出來。”電話那端,少年音幹脆清澈,語氣不耐。


    趴著看了一眼座機顯示屏,果然是用他手機號碼打的。程諾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另外又覺得有些驚訝,他笑了一聲後說:“你是倪卓吧?你拿我手機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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