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冉知道對方是在揶揄自己那日的失態，索性當聽不懂端倪，極盡浮誇道：“自從成了家，我就痛定思痛，洗心革麵，立誓絕不辜負父親的期望。”他話音剛落，湯匙就從孟清蘭指間滑進了碗裏。她神態尷尬地拭了拭唇，勉強擠出笑容，“冉兒真是長大了。”“母親過獎。”袁冉朝著孟清蘭頷首微笑，“是您和父親教導得好。”“嗬。”孟清蘭輕嗤，不再接話，眸中有毫不掩飾的不屑與厭惡。“好了。”袁百梁輕輕碰了下孟清蘭酒杯，“一起喝一杯吧。”袁冉唇邊浮起自嘲笑容。很好，用這點陳年怨懟換袁百梁轉移話題，倒也值得。桌下。放在膝頭的手被毫無預兆卷進身邊人的熾熱掌心。刹那間，冰涼指間被安撫在了無限溫柔裏。唇邊的戲謔褪去，他不得不輕咳兩聲，佯裝大口飲酒，驅散頰邊蠢蠢欲動的紅暈。殊不知，酒精讓血液流動得更加洶湧，隻是短短一瞬，他便察覺耳垂竟自顧自火辣辣地燒起來。“吃這個。”他放下酒杯試圖分散注意力，夾了一塊魚片進宋知舟碗裏，“你喜歡的。”宋知舟嘴上克製著說謝謝，桌下的指尖已經忍不住鑽進來袁冉袖口，親昵地纏著他的腕子撒嬌。袁冉保持著得體笑容，利索地甩了甩衣袖，從牙縫裏擠出警告。“吃你的魚。”兩人的小小互動當然躲不過袁百梁的火眼金睛。要說上一次家族酒會，兩人之間的和睦還有些逢場作戲的意味。這次再看，饒是再多審視，也看不出虛情假意。他不著痕跡點點頭，連帶看袁冉的目光也有了些讚許。飯後。孟清蘭推說身體不適，袁綺鳶便提出陪著她先行離去。袁冉本以為袁百梁會一同打道回府，沒想到對方巋然不動，沒有一點動身的意思。該來的還是來了。父子二人來到書房，袁百梁開門見山，讓袁冉講講這陣子的工作成果。好在，一頓飯吃下來袁冉多多少少也對他爹的威嚴免疫了大半。此刻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資料，連說帶比劃，倒也進行得挺順利。袁百梁聽得認真，麵上看不出多餘情緒，也沒有中途打斷，待袁冉全部講完，鄭重點了點頭，“不錯。”袁冉背上全是隱而不發的冷汗，聽到此番肯定，後背瞬間湮濕了一塊。剛鬆口氣，突聽袁百梁話鋒一轉。“不過……”袁冉猛得瑟縮，方才積累的些微信心在瞬間潰不成軍。“啟動初期的合作方，”袁百梁指了指頁麵上的合作企業名稱，“上半年財報顯示有風險漏洞，這麽大的隱患，你們沒有核實嗎？”財報？風險？漏洞？袁冉有些無措。當初敲定和這個公司合作，是自己親自拍板的，不為別的，隻是因為之前合作過兩次，沒出過什麽問題就想當然……太大意了，如果在資金投入階段就出問題，那這個企劃一開始就會夭折在繈褓裏。“父親，我……”咚咚咚，書房門被輕敲。“進。”宋知舟手裏捧著兩杯熱騰騰的茶水，身後還領著兩個幫傭，一個端水果，一個端糕點。“打擾你們談公事了。”他說得客氣，卻是已經跨過了門框。袁百梁收起嚴肅神態，擺擺手示意無妨。宋知舟先給袁百梁看了茶，再指揮著幫傭將水果和糕點仔細擺好，他轉身，將另一杯清茶放在袁冉麵前。同時間，就似變魔術似的不知從哪裏抖落出一卷紙張。袁冉驀地抬頭，就見宋知舟像個沒事的人似的，竟然轉身和袁百梁攀談起來，“不如父親再留下一起用個晚餐？”兩人在前頭寒暄，袁冉趁機將那卷東西展開一看，卻是愣住了。上麵細細羅列了企劃文件裏的漏洞和解決方案，包括方才袁百梁提出的有關合作公司的問題，也清楚明晰地給出了解答。袁冉腦子裏此刻有千百個問號，卻問不出口，手裏這份“參考答案”的準確度，亦無法一一核實。但留給他衡量的時間並不多，很快，宋知舟便領著兩個幫傭出去了。書房門打開又關上。房間裏再次隻剩下父子二人。袁百梁還在等袁冉的回答。袁冉看看眼前清茶，又看了看那份資料，最終艱難地抬起了頭。“父親，這個問題是這樣的。”……三點三刻。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響，袁百梁和袁冉一前一後下了樓，兩人間氣氛和睦，想來談得不錯。快行到一樓時，袁百梁發現宋知舟已經在樓梯口候著了。他駐足轉身，對袁冉道：“知舟性格溫良，辦事妥帖，你好好待他。”袁冉頷首應下，目光穿越袁百梁肩頭深深注視那個隻屬於自己的漂亮男人，“我會的。”在門口送走袁百梁，宋知舟剛想去牽袁冉的手，就聽對方歡呼一聲，頭也不回跑進了門。袁冉一進門就隨便扯了個幫傭，“辛苦了，通知一下，都休息吧，今天提前下班。”宋知舟不一會兒也跟了進來，好奇道：“怎麽了這是？”“你，立正。”袁冉回頭，用食指戳宋知舟胸膛，上上下下打量他，“從實招來，怎麽知道文件裏的漏洞。”宋知舟倒是絲毫不擔心袁冉追究自己，像模像樣敬了個禮。“報告長官，我昨晚趁您睡覺，偷看了資料和電腦，上次去公司時候也翻過您的工作郵件。”“好哇。”袁冉的小虎牙磨得滋滋響，“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這個問題倒是讓宋知舟扭捏起來，他小心翼翼握住袁冉點在自己胸口的手，“能不能去書房再說？”“還敢挑地方……”袁冉挑眉，突然扯過他上衣下擺，“行，跟我上來。”宋知舟被扯住衣擺，一會兒輕一會兒重，又是上樓又是轉彎，還要當心不能踩到袁冉的腳。等他踉踉蹌蹌進了書房門，還沒站定，就被袁冉推到了門板。書房房門為了隔音，用的是皮製包材，背頂在上頭倒是不難受，當然宋知舟現在也沒功夫考慮這些。袁冉勾著他脖子，落下密集親吻。最初的驚訝過後，宋知舟很快就配合地張開了嘴，分外受用地接受著對方的熱情的入侵。不知是不是有些接不上呼吸，袁冉喘著氣拉開了些距離，眼神迷離，浸染著顯而易見的欲念。宋知舟拂過他鬢邊碎發，啞著嗓子道：“長官，您可以繼續拷問我。”第33章 您的大美人突然閃現並甩出一滴淚袁冉敏銳地感覺到有一隻手順著自己腰際不安分地試探著往下。真是讓人大意不得，他想。宋知舟這小子以前看起來純潔又嬌羞，最近也不知打通了什麽任督二脈，兩人獨處時竟是愈發來事兒了。“喂，手往哪兒放呢？”袁冉一把彈開那隻肆無忌憚的爪子，說了句要擱以往，死活不該是從從他嘴裏吐露的話。“你就不能正經一點？”許是這質問太直白，宋知舟動作是安分了，卻有些不甘心。“是你先親我的啊……”“停停停。”雖然不占理，但氣勢上不能輸。袁冉一臉嚴肅轉了話題，“說說吧，那麽早就看過企劃了，怎麽到今天才說。”“呃……”宋知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鼻梁，壓低聲，模模糊糊說了個理由。“哈？”袁冉靠近了些，“聽不清，你大點兒聲。”宋知舟又跟念經似的，含含糊糊吞著字兒重複了一遍。袁冉看出來了，這人是故意的。“怎麽？怕我捅到法務部，告你竊密？”宋知舟趕忙搖頭否認，又沉默著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認命似的垂下腦袋，小聲道：“想……想在關鍵時刻出現，讓你覺得我……特別有用。”他的雙手疊在腰後，絞得泛了白，脊背彎曲成了萎靡不振的弧度，真就像個做錯事被嚴厲拷問的下士。這種大概隻有熱戀期的中學生才會有的腦回路，簡直兼具了古早土氣和謎之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