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江暖硬是帶著顧朝陽去三營長家聚餐,吃了一頓豆角絲燉豬肉。


    他們出豆角絲,於大娘出肉。


    倆人吃得滿嘴流油。


    吃完飯江暖和顧朝陽還賴著不走,硬是又喝了人家好幾碗糖水。


    等到好說歹說把這倆人攆走,於大娘氣得跳起來“砰”地把門關上。


    回頭捂著胸口衝兒子三營長罵道:


    “你往後給我離他們倆遠點兒,聽見沒?”


    “我的豬肉啊!造孽啊,我活一把年紀了,頭一次看見這麽厚臉皮的小兩口!”


    三營長:“……”


    也是開了眼了。


    從來隻有別人怕他娘,頭一次看見有人能讓他娘吃虧,顧朝陽和他媳婦,可真有本事啊。


    第二天,江暖和顧朝陽的討飯之名,正式傳遍了。


    原本看倆人回來左一麻袋右一麻袋,猜測他們是不是帶回來好東西,準備上門借點啥的嬸子大娘們,全都銷聲匿跡了。


    生怕把這倆祖宗招家裏去,反過來再被他們蹭一頓肉。


    賀東起還沒回來,跟賀東起搭班的政委也聽說了。


    但他也是被顧老爺子叮囑過的,不敢明著接濟小兩口。


    一連十來天,政委都用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著顧朝陽。


    終於有一天,政委當著人前,一本正經給顧朝陽布置了任務。


    結果等人群散去,趁人不注意,政委飛快往顧朝陽兜裏塞了一小把錢和兩張肉票,低聲道:


    “拿去跟你媳婦買點兒肉吃,別說是我給的。”


    說完就匆匆走了。


    顧朝陽:“……”


    還有這種好事兒?


    趕緊低頭數了數,發現竟然有50塊錢!


    顧朝陽把錢往兜裏一揣,轉身就跑了。


    他要回家跟江暖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以後每天下了班都去討飯!


    這樣說不定,他和江暖很快就能靠著別人的施舍,過上好日子了!


    而江暖這頭,從回了省城,也忙得不得了。


    賀嬸那裏單獨送了好幾條大魚和幹菜,剩下又收拾出來好幾份兒。


    機械廠趙師兄,百貨大樓施芸,紡織廠趙嬸,國營飯店王姐,還有包發財印超他們,每家都送了兩條大魚和各種幹菜。


    為了避免別的售貨員看了眼氣,背地裏使壞,江暖還專門等百貨大樓下班的時候,偷摸給王紅梅幾個售貨員每人送了條魚。


    副食品商店最近沒魚賣,喜得王紅梅幾人更是把她當成自己人。


    有這層關係在,等他們大隊的頭飾擺上櫃台,這幾人肯定會主動幫著向客人推銷。


    送完禮,每天早上吃完飯,江暖就去包發財家組裝收音機。


    這批收音機銷量極好,再加上包發財和印超才開始學,隻能打打下手跑跑腿,所以江暖當真是忙了個昏天暗地。


    但再忙,晚上回去也要抽時間複習功課。


    忙了一段時間,收音機貨量暫時充足,江暖才要開始準備顧朝陽的生日禮物,於老打來了電話。


    “出差?老爺子您逗我呢,我都沒個工作,出哪門子的差?”


    於老太了解江暖了,他也不廢話,直接道:


    “明天一早我讓人開小轎車去接你,直接送你到車站,給你買火車臥鋪票,出差補助讓他們給你按最高的算。”


    “另外雖然是來津市?但離京城也不遠,你上次讓我幫你留意京城有沒有人賣房,有點消息了,來不來?”


    江暖:“……”


    這誰能頂得住誘惑啊!


    門衛林大爺出去倒水,大門開著。


    顧朝陽本來正心情複雜地往家走。


    雖然意外拿到了50塊錢,但他要跟江暖分開了!


    原本看他今天受了點小傷,領導準備給他批幾天假休息,顧朝陽也想趁機實施他那些非常縝密的計劃。


    但有個任務非他不可,明天他就得去津市一趟。


    任務高於一切,顧朝陽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經過林大爺那小屋,耳尖聽到了江暖的聲音,顧朝陽連忙跑過來。


    結果剛跑到門口,就聽見屋裏江暖說:


    “要去5天是吧?沒問題,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明天津市,不對,後天津市見!”


    顧朝陽呆住了。


    江暖也要去津市?


    原本他這趟就是要喬裝身份出發的,現在江暖也要去,那還有什麽比跟媳婦一起更好的掩飾?


    顧朝陽眼睛都亮了,站在原地想了想,扭頭就跑了。


    一路跑回辦公室,正好碰到剛往外走的高義,高義一臉納悶:


    “你怎麽又回來了?”


    顧朝陽也不理他,進屋飛快把外衣脫了。


    高義跟著進去看見,還以為顧朝陽傷口裂開了。


    雖然關心,但也沒特別當回事。


    畢竟他們經常出任務,顧朝陽這小子就算心眼再多,但他動起手來勇猛啊,受傷都成家常便飯了。


    所以這點小傷,顧朝陽肯定也不放在眼裏。


    “要不要我幫忙,你……”


    高義剛想叮囑顧朝陽剛才不該跑那麽快,另外回家稍微注意點,別碰水就行,應該很快就恢複了。


    哪想到話才說一半,就看顧朝陽悶頭從自己抽屜裏摸出來一個布條,費勁兒地把胳膊吊了起來,最後纏在脖子上,再打了個結。


    之後顧朝陽忽然嘴角眉眼一耷拉,整個人瞬間就變得虛弱了。


    高義目瞪口呆。


    好半天才要伸手去摸顧朝陽的額頭:


    “你沒事兒吧?顧朝陽你是不是瘋了?就這點小傷,你至於把自己包得跟個木乃伊似的?”


    顧朝陽飛快躲開,嫌棄地看了高義一眼。


    他不想跟笨蛋說話!


    但是不說也不行,他怕回頭高義跟江暖遇上!


    隻能勉為其難的回頭看了高義一眼,顧朝陽理直氣壯要求道:


    “我受傷不嚴重的事兒,你不準跟我媳婦說。”


    高義滿臉無語。


    他本來就沒打算說啊,這有啥好說的。


    看顧朝陽一臉堅持,他隻能敷衍道:


    “行行行,我不說,我不說行了吧,你趕緊回去吧。”


    顧朝陽這才重新披上外衣準備回家。


    本來走得好好的,走到門口他忽然停住,再抬步,忽然就變成一瘸一拐的了。


    高義:“……”


    目瞪口呆地看著顧朝陽,那又虛弱又可憐的背影。


    他要是到這時候還不明白顧朝陽的打算,那他可就真是個傻子了。


    顧朝陽這個狗東西,竟然還學會去媳婦那裏賣慘了!


    好好好,他倒是要看看等被嫂子發現,這小子要怎麽收場!


    這頭江暖又跟於老聊了幾句,反正也不是花她的長途話費。


    等江暖接完電話心情愉快地出來,遠遠地,就看到有人慢慢走過來。


    本來她也沒在意,正急著回去收拾東西,畢竟這一次要去好幾天,而且除了津市,可能還要去京城轉一圈。


    哪想到才走了幾步,江暖忽然又停住腳步,扭頭一看。


    江暖呆住了:


    “朝朝?”


    顧朝陽左手臂被吊起來係在脖子上,一瘸一拐地,耷拉著腦袋慢吞吞走過來。


    聽到聲音抬起頭,顧朝陽表情立刻變得委屈,可憐巴巴道:


    “暖暖,我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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