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不停奔馳,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見野外風景變幻,已不複江南水鄉的秀麗風雅,眺望遠方,所見盡是大片荒草樹木。又過了片刻,天色漸漸昏暗,車外風聲獵獵,令人心下生出淒涼之情。


    雪雲寒笑道:“我隻道離開人聲喧囂所在,來到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心頭自然便會歡暢起來。誰知這馬車漸行漸遠,舉目望去,竟然瞧不見半個人影,而天又如此陰沉,讓人忍不住生出悲涼之情呢。”


    歸無計細細瞧她,似乎在打量什麽稀罕事物。雪雲寒也瞪著雙眼,死死盯著他看。兩人僵持片刻,歸無計問:“義妹,你在看什麽?”


    雪雲寒嘿嘿一笑,說:“我看你傻不拉幾的往我身上瞧,心裏覺得稀奇,自是要好好回敬一番的,隻是不知二狗哥你在瞧什麽。”


    歸無計說:“你方才說心情不好,對我而言卻是稀罕之事。好像你我相識以來,你便從來沒有露出過難過的神情,一直嬉笑怒罵,遊戲人間,讓人瞧在眼裏,心中便感到溫暖。”


    雪雲寒做了個鬼臉,眉毛垂下,嘴角下彎,說道:“我難過死啦,死後化成苦死鬼,定要出來害人,要讓二狗哥哥你也愁苦一輩子。”


    歸無計哈哈大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頭,說道:“胡鬧。”


    雪雲寒笑容綻放,也跟著嘻嘻哈哈,伸手摸摸腦袋,模樣甚是可愛。(.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過了片刻,歸無計往外一望,喜道:“咱們快到啦。沿著這條道再跑上一個時辰,便快到咱們村子了。隻不過這馬兒跑了一天,隻怕有些疲憊了。車夫兄弟恐怕也支撐不住。咱們就在路旁池塘邊停下歇會兒吧。”


    於是他喊了一聲,讓車夫將馬車停下。車夫將馬從車上解開,牽它到一旁吃草喝水。


    雪雲寒出門前曾經備有行囊,她從中掏出幹果糕點,分給歸無計吃了。她見歸無計吃的津津有味,自也有些得意,又趁機問:“二狗哥,你在家鄉的時候,不是極少外出嗎?又怎麽認得此處的景觀,知道剩餘的路程呢?”


    歸無計說:“我雖然不曾離家遠行,但我師傅每到深夜,便會將我叫出來傳授武藝。前幾年練劍練拳,隻需在田地裏找一處隱秘的所在即可。但後來練習輕功之時,他定要拉著我四處狂奔,一開始隻是在村子周圍十裏內兜圈,之後我功力漸漸增長,他也督促的越發嚴厲,曾經與我比試腳程。我倆跑了大半夜,從村子裏一直跑到一處高山之上。從那以後,又讓我練起爬山來。因而村子周圍這些風景,我自小便瞧得熟了。”


    雪雲寒雙目發光,驚叫道:“青靈子前輩不愧是國之大俠,天下第一劍客。教起徒弟來得心應手,所謂名師出高徒,二狗哥你的輕功如此了得,定然是青靈子前輩的教導之功了。”


    歸無計想起師父,心中湧起溫情,連聲點頭稱是。


    雪雲寒大聲叫好,正拍手間,忽然又問:“但你的內力怎地如此之差?吃了陶毒蛇的雷音水,竟然隻是咳嗽噴嚏幾聲,內力之高,竟與我難分高下?”


    歸無計笑道:“義妹你莫要幸災樂禍,我實話實說,咱們練氣之士,內力差勁到你這份上,隻怕是照耀古今了。就算是剛練過一個月內功的小娃娃,隻怕也要比你高明。”


    雪雲寒漲紅了臉,說:“你明明自己內力也並不比我強到哪兒去。。。。”話說到一半,突然張嘴打了個噴嚏。


    歸無計伸手拉起她的手臂,將掌心與她掌心相對,隻覺得她手掌冰冷,恐怕差點就凍出了毛病,隻是她不想讓旁人擔心,因而一直隱忍不言。


    歸無計心底憐惜,說:“義妹,你莫要運功相抗,我助你禦寒。”馬上運起易筋經的心法,渾身真氣翻滾,一直沿著她的經脈流遍她全身。


    雪雲寒本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出言推辭,忽然隻覺渾身仿佛包裹在一層厚厚的棉被之中,身旁又點著了一圈暖爐,刹那間寒氣盡消,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無不舒服。她心中驚歎,暗暗惱他欺瞞自己,於是嘴上大笑一聲,擺出一副飄飄欲仙的神情,舌頭斜斜拖在嘴角,雙目泛白,臉上冒汗,唇邊帶著傻笑,嘴裏嚷道:“二狗哥,你內力好大好強,這般長驅直入,直搗黃龍,我快受不了啦。。。。別停,別停,讓二蛋我好好舒坦舒坦。”


    歸無計聞言大羞,咳嗽一聲,將手縮了回來。雪雲寒哈哈一笑,說:“二狗哥,你害羞什麽?是不是胡思亂想,腦子裏不幹不淨?”瞧她這股嬉皮笑臉的模樣,方才自又是故意戲弄於他。


    歸無計為人淳樸,不慕男女交歡之欲,但他也並非全然不懂,隻不過善於自欺欺人罷了。他自幼耳目就已敏銳至極,而他父母乃村野之民,自也從來不避諱這夫妻之事。他從小在家中備受摧殘,有時走起背運來,更是將鄰家私密聽的一清二楚。正是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之中,他不甘墮落,竭力自保,絕境求生,竟硬生生練出了這一身無欲無求的神功。


    此刻雪雲寒臉帶淫邪笑容,竟然以此嘲弄於他。若是旁人以此法行事,又如何奈何得了他分毫?可偏偏他就是對雪雲寒一見鍾情,全然抵禦不得,其中道理,他至今也難以索解。但此刻他心有不甘,於是重新振作氣勢,責備道:“義妹,你小小年紀,又是女孩兒家,從哪兒學來這麽些風月之詞?又怎麽好意思說的出口?”


    雪雲寒雙手捂住臉頰,叫屈道:“無計哥哥你討厭啦,人家一點都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呢?”這一招蒙天過海,立時又將了歸無計一軍。他無言以對,隻是目瞪口呆,見雪雲寒羞羞答答的模樣,一時又瞧得癡了。


    雪雲寒見他口齒不便,立時又生出了玩鬧的興致,正想要大放厥詞,好好胡說一番。忽然隻聽從遠方傳來一聲怒罵,這罵聲如雷貫耳,用詞粗俗不堪,令人恨不得刺聾雙耳,以免汙了心靈,從此揮之不去,一輩子將這詞掛在嘴邊。


    雪雲寒被這巨響震得頭暈眼花,心神不定,問到:“是雷獸在前麵搗亂?他怎地跑到咱們前頭了?”


    歸無計連連搖頭,卻又臉露喜色,說道:“那不是雷獸,那是我師父。”


    雪雲寒“啊”了一聲,顫聲道:“是青靈子前輩在前麵?”想到此處,立時激動萬分,可又緊張不已。


    隻聽高昂的歌聲傳來,聲動原野,裏許可聞,那歌聲唱道:


    “魚兒真他娘的奸,


    害爺爺我等半天,


    你奶奶的不賞臉,


    老子我也不得閑。


    若是落我手裏邊,


    先倒火油再撒鹽,


    你姥姥的逃不了,


    你祖宗要塞屁`眼。”


    歸無計聽這歌詞有板有眼,每句都沾親帶故,大概是在此處釣魚,一無所獲之下,隨口便唱歌罵了起來。足見師尊這一年來文采突飛猛進,為人也愈發低俗了些,一時間羞愧莫名,隻感到無地自容。


    誰知雪雲寒拍手大笑,樂不可支,使勁兒叫道:“唱的好,唱的好,這山歌真是好聽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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