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顯然深體上級用心,喜笑顏開的應著,竟真的出門而去,隻不知是真的去準備酒菜,還是另有所為,隻把北宇浩然的心裏想得七上八下,難以安寧。後來轉念一想,自己反正沒做什麽壞事,怕什麽,到時隻管把所有的事拿出來一說,誰還能說他有罪?想到此,心中坦然不少。


    ‘三角眼’態度溫和的道:“你是第一次到霍洛金來吧,等有空了,我帶你到城裏好好轉轉,這裏號稱‘國外之城’,地處邊遠,風景優美,的確是休閑度假的好地方,我代表霍洛金歡迎你的到來。”


    北宇浩然受寵若驚,驚得隻覺頭皮發麻,忙道:“謝謝你,如果真象你說的那樣美,我下次一定把我的七姑八爹全帶來,讓他們也來感受一下霍洛金城人民火一般的熱情。”


    ‘三角眼’也是一陣發麻,他瞟了瞟北宇浩然渾身上下,沒一片幹淨的地方,還他媽的裝著來度假,看來這小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可要小心招待著,心裏想著,但臉上還是無比真誠的應合著。


    北宇浩然又道:“不過,熱情的霍洛金代表,你可不可以先把我的繩子解了,你把我綁得死死的,我如何能遊山玩水?”


    ‘三角眼’幹笑了兩聲,說道:“這個,這個不忙,至少要把該做的事做了再放吧,我知道你跑得很快,若是把你一放,你撒腿跑了,我可擔待不起,少俠請多多包涵,稍安勿躁。”


    兩人你言我語,拉起了閑話,那‘三角眼’也是善談之人,此時隻把北宇浩然當做是自己的晚輩,言語之間風趣夾帶著關懷,兩人談得竟也有三兩分投機。


    隻半柱香的工夫,大嘴就帶著一個茶倌回來了,兩隻裝菜的竹籃盛得滿滿的,兩人將桌子拉到北宇浩然麵前,菜倌把菜一樣一樣端了出來,燒肥鵝,鹽水花生,鹵牛肉,辣拌蹄筋,五香驢肉,一樣不差,還買了一些其它酒食,外加滿滿一桶清河老酒,足有五六斤重。大嘴拿了兩個銅幣給菜倌做小費,菜倌謝過,擔著空籃自行去了。


    北宇浩然看著這一大桌的酒菜,有點傻眼了,原以為是什麽厲害的刑罰,不想真是吃的。這時,‘三角眼’上前將他的手銬解開,大嘴把桌椅子拉了過來,三人就在這禁閉森嚴的牢房裏喝起了小酒。


    北宇浩然餓了一整天,又加上這一番折騰,早已是饑腸轆轆,前心貼後背了,此時見到這一大桌美味,哪裏還管許多,也不用筷箸,隻用手把那肥鵝撕了來吃,又抓起大塊大塊的牛肉和驢肉直往嘴裏塞,‘三角眼’和大嘴又時不時的敬來大碗老酒,北宇浩然也不回絕,接過便喝,隻覺全身上下,暢快無比。


    酒意大發之際,猛然想起自己孤身一人,身世不明,四處飄零,如今更被這小城的悍吏囚於這鬥室之中,不由仰頭長歎,雙目含淚,繼而又哈哈狂笑起來。


    月多情,鳥擇枝,黃昏過後,哈哈哈!江上風,塵千裏,雁往何處?嘻嘻嘻,山地合,人醉了,笑看歲月易老!


    陪酒的那兩個獄吏見北宇浩然瘋瘋癲癲,不知這個形若乞丐的家夥在搞什麽東東,但不管他搞什麽,在這裏麵,他們就是天,他們就是法,他們能定人的生死,至少這個沒權沒勢也沒錢的家夥,是難以脫過他們的掌控。


    北宇浩然酒興大發,哪管這二人心裏想的什麽,隻把好吃的抓來吃,好喝的端起喝。他笑嘻嘻的說道:“許大人,你可真有意思,一會象個壞人,一會又象個好人,你到底是好是壞,是忠是奸呐?”許大人牙齒恨得直癢癢,但仍笑咪咪的道:“我當然是最好的好人了,有誰能對犯人如此好呢,少俠,來,我敬你一杯。”北宇浩然搖了搖頭道:“不對,你又不求我什麽,對我幹嘛要好,你又來哄我。”口裏說著,手裏又抓起汁湯淋漓的五香驢肉,連骨帶皮的搶在手裏,畢竟餓了這麽久,不管搞什麽鬼,先吃飽了再說。


    大嘴在一旁道:“少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許大人是因為先前對少俠有所冒犯,這才設下酒宴,作個禮賠,來,我們喝一個!”強著和北宇浩然對飲了一碗,卻聽許大人歎了口氣道:“哎,這事可如何得了啊?”北宇浩然奇道:“大人何事歎氣?”許大人看了他一眼,又歎了口氣,卻不說話。大嘴接道:“少俠不知,其實許大人的確有事相求、、、”許大人把手一擺道:“快別說了


    醉眼迷離間,看見‘三角眼’起身出去了,北宇浩然結結巴巴的道:“許,許,許大人,你幹,幹什麽,酒還,還沒喝完呢。”


    大嘴又一碗酒遞了過來,說道:“來,再喝一碗。”北宇浩然一飲而盡,再看時,那許大人又坐了回來,隻不過在桌上放了一疊紙箋,笑眯眯的看著他,“少俠,你該吃吃,該喝喝,我問你答,都是些簡單的問題,第一,你在這裏有親戚朋友嗎?”


    北宇浩然喝了一口酒,搖搖頭道:“沒,沒有,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哪有什麽親人、、、”


    許大人不待他多說,又問道:“你們來的一共有幾個人?”


    北宇浩然道:“原來有兩個,後,後來就隻我一個,那個家夥叫南肯無星,騙我說什麽,什麽他大大的有名,一提他的名,所有的人都要尊敬我,我,我呸,呸,不提還好、、、、”


    許大人打斷道:“呸,大嘴,這個呸字怎麽寫?”


    大嘴搖搖頭道:“太難了,是個生辟字,我不知道,少俠,你會寫這個字嗎?”


    北宇浩然大著舌頭道:“我連字都不認識,怎麽會寫字。”


    二人一聽,相互交換了個眼神,目光中甚是欣喜,又問了幾句無聊的話,許大人將筆遞了過來,說道:“北宇少俠,你畫個名字,再摁個手印,就沒事了。”


    北宇浩然道:“我,我不會寫字。”


    許大人拿出一張紙,上麵寫了幾個字,他指著那幾個黑字說道:“這就是你的名字,你照著這上麵去寫,對,寫在這個地方、、、、、、”


    北宇浩然寫完之後道:“怎麽我的名字這麽長,北、宇、浩、然,隻有四個,怎麽、、、”


    大嘴哈哈大笑道:“少俠,你喝醉了。”說著抓起北宇浩然的手,在印泥上醮了醮,又在紙箋上重重的摁了個腥紅的手印。


    北宇浩然喃喃道:“沒,我沒醉,現在你們問也問了,我,我答也答了,可以走,走了吧,謝謝你們的招待,出去後,我再擺桌大的、、、、”


    許大人道:“少俠別急,你是米蘭隊長帶進來的,我們需要將你的口供交給他看後,再才能放你,希望你能體諒!來,來,我們繼續喝。”


    北宇浩然端著酒杯,又是一大口喝了下去,大著舌頭道:“許大人,你真帥、、、、”


    、、、、、、


    好香的驢肉,好烈的酒,當北宇浩然從昏睡中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裏,空氣中散發著一種發黴的臭氣,就象霍洛金城北那家臭豆腐店再混合街邊地溝常年的淤泥。北宇浩然坐了起來,見身下鋪了幾根枯草,就象南肯無星的頭發,稀稀拉拉,北宇浩然笑了笑,怎麽又想起了那個可惡的家夥?再一看,自己腳下的鐐銬卻沒有去掉,想來是獄吏們太小心,所以沒取吧,反正很快就要出去了,也沒多大關係。


    他又四處看了看,這時,牆角的陰暗處有什麽東西動了動,北宇浩然湊過去一看,不禁嚇了一跳,隻見一張鬼臉陡地浮了出來。


    “你是在看我嗎?”


    北宇浩然聽見有人說話,想來不是鬼,大著膽子道:“你是誰,在這裏做什麽?”


    那人哈哈大笑起來,“在這裏還能做什麽?你做給我看看,小子,把你關到這裏來的意思就是讓你什麽都做不了。”忽爾又道:“我是誰,你說我是誰,你說我是誰?”


    北宇浩然聽他語無倫次,再看看他那邋遢的樣子,暗道此人想必關的時日很長,以致神經有些錯亂,不覺又有幾分同情,暗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唉,管他是誰,我且陪他在這裏待上幾天吧。”於是問道:“你是什麽事被他們抓了進來?”


    那人歎道:“我在外麵說話也得罪人,做事也得罪人,就連閉門讀書也得罪人,所以幹脆把自己關起來,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就不會再得罪人了。”


    北宇浩然聽得有些奇怪,想來這個人已是瘋得不輕,也不再和他多說,於是將草挪到另一個牆角,不再理他。那人見沒人睬他,便自顧自的說起話來,盡說些北宇浩然聽不太懂的話。


    這時從另一個角落傳來一個聲音,“別理他,他是個瘋子,年輕人,過來,有什麽事問我。”


    北宇浩然暗道總算碰到個正常人了,於是走了過去,仔細一看,那人年約三十幾許,居然長得眉清目秀,在這樣一個惡劣的環境之下,此人居然沒有一絲困頓之相,確是怪事。


    北宇浩然問道:“那個人象個瘋子,他是怎麽進來的?”


    清秀男囚皺了皺眉頭道:“他就是個瘋子,自己說自己是什麽九天真君下世,後來不知怎麽的,居然拿著刀在大街上追趕著人去砍。”


    北宇浩然道:“看來這人真是病得不輕。”


    清秀男囚道:“本來光憑這也不會關他,因為他並沒用刀傷到人。”


    北宇浩然奇道:“那是為何?”


    清秀男囚道:“他當時拿著刀在大街上追趕一名老婦人,不停的追,不停的叫,把那老婦人嚇得四處亂跑,後來跑到一個死胡同,你猜怎麽的?”


    北宇浩然搖搖頭道:“猜不到,把那老婦人砍死了,但你剛才明明說沒傷到人啊。”


    清秀男囚麵帶笑意的繼續講道:“當時老婦人被他用刀逼到死胡同裏,萬念俱灰,以為必遭血光之災,正驚懼萬分之時,他張牙舞爪的揮著刀,衝上前去,卻將刀遞給了那老婦人,笑嘻嘻的說道:‘拿著,該你追我了。’”


    北宇浩然聽到此,忍不住笑了出來,說道:“他還真是個人才,瘋都瘋得這麽有水平,隻可憐那老婦人,白白受了這一場虛驚。”


    清秀男囚搖頭道:“你卻不知,他真的砍上兩刀還強些,他如此一做,那老婦人一驚一喜,大波大折,她本是風燭殘年,怎受得了如此大喜大悲的波動,所以,竟然就當場被整得也發了瘋,接過刀就開始追這瘋老頭、、、、”


    北宇浩然也不禁有點了吃驚,回頭看了看那瘋老頭,說道:“但他隻是一個瘋子,聽說官府一般不治瘋子的罪。”清秀男囚接道:“你說的不錯,但偏偏那老婦人是本城一名副城主的老娘,他呀,恐怕這一輩子就住這裏麵了。”


    北宇浩然聞言,又是好一陣嗟歎。


    那清秀男囚又關切的問道:“年輕人,你犯得什麽事?”北宇浩然搖了搖頭道:“不知道,平白無故的就抓了我來。”那人歎道:“真是官府無道,良民遭罪,象你這麽年輕,又能犯什麽大事呢。”跟著又問道:“他們審你時問了些什麽呢?”北宇浩然道:“隻是問我到這裏來做什麽,有幾人同行、、、、、、”那人聽完之後默然不語,輕輕的抓起北宇浩然的手,北宇浩然隻覺得他的手很細,很輕,心中正訝異一個男人居然如此的柔若無骨,那瘋老頭卻不知什麽時候躥了過來,一把將他拽了過去,口中念道:“叫你跑,你不跑,叫你不跑你偏跑、、、、”


    北宇浩然冷不丁的被他一拉,踉蹌幾步摔了過去,隻聽那清秀男囚尖聲道:“瘋老頭,你幹什麽,別以為我怕你。”


    瘋老頭嘿嘿笑道:“娘娘腔,癡漢不饒人,饒人不是癡漢,多清白的一個娃娃,你可別糟蹋了。”


    北宇浩然又是聽得莫名其妙,他掙開瘋老頭的手,見那清秀男囚對自己招手,示意過去,隱隱覺得有些蹊蹺,沒有立馬過去,但也遠遠的離開瘋老頭,在靠近牢門的地方找了個地兒,蹲了下去,不再去理睬那兩個人。那兩人見他如此,竟然也沒再來相犯,三人一人一處,井水不犯河水,牢房本就寂靜,這樣一來就更靜了,靜得北宇浩然都快聽到自己脈管中血液流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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