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株式會社大廈實在是太高了,坐電梯下樓等的人心煩,


    走出玻璃旋轉門,馬庫斯·林奇回頭看了一眼,如釋重負吐了口氣。


    這世上鮮少有人能令自己感到威脅,“冷鋼”要算其中一個,


    高度改造的身體,以及不穩定的心智,簡直像個定時炸彈。


    (如果我是鬆下十兵衛,絕對不會雇傭這種人當保鏢,嫌命長嗎,如果“冷鋼”真是鬆下家的兒子或私生子,這事情就有些說的通了……)


    “滴滴滴!”刺耳鼓噪的汽車喇叭將他從思緒中喚醒,


    一輛破舊掉漆的雪佛蘭轎車停在路邊,窗戶落下,盡管那司機戴著墨鏡,林奇還是迅速認出是誰。


    司機的穿著像是西海岸混幫派的壞男孩兒,一件相當潮流的,墨綠色的短款飛行外套,森海塞爾降噪耳機是自己送給她的生日禮物,gap棒球帽蓋不住她那淡金色的長發,發梢調皮地卷起來,搭在外套肩章上。


    “不是說好了,在酒店等我嘛!”他走過去,有些生氣了。


    “不放心你,就來嘍。”西格德莉法摘下墨鏡,銀灰色的眸子一如既往地攝人心魄,嘴角頑皮地一挑:


    “等什麽呢,上車吧,大寶貝兒,別擱那兒杵著啦!”


    “不聽話。”


    林奇氣呼呼地坐到副駕,係上安全帶,發現她穿著條破洞牛仔褲,為了撒氣,便照著破洞露出的白皙肌膚掐了一下。


    “哎呦,你幹嘛!”


    “你這吝嗇鬼,竟然還舍得租車。”


    “很便宜啦,這車又老又破,快要強製報廢,但這內部空間是真的舒服,沙發似的大座位,能盛下咱倆這對怪胎。”


    “既然來了,就找家酒店住下,等等!”林奇按住她扶著檔把的手,有些擔憂地說道:“我說姑奶奶,咱悠著點兒開,行不?”


    “放心吧,坐穩咯,蕪湖……起飛!”


    林奇擔憂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老式肌肉車的v8引擎發出震耳欲聾的噪音,隨著一陣相當不環保的黑煙,


    6秒不到便飆到了120邁,一股強大的推背感將林奇死死按在座位上,好在他早有預料,抓住了車頂把手。


    “女司機……哎……這娘們兒瘋起來攔不住……以後這日子可怎麽過……”


    “放心吧,這段路不限速。”


    “你當我瞎啊!那牌子明明寫著限速80!”


    “又不堵車,開慢了幹嘛,沒有條子,也沒有超速檢測器。”


    “條子?穿著這身,還真把自己當街頭小子了。”


    “你才剛發現啊,我骨子裏是個叛逆的壞男孩兒。”


    “有多壞?”


    “非常壞。”西格德莉法側過頭吻了他一口,隨即猛踩油門飆到190邁,發動機發出轟隆隆的聲浪:


    “嗚呼!老式肌肉車開起來真爽!電動車就是娘們兒開的!”


    林奇可憐兮兮地抓著扶手;“瘋婆娘,說的好像你不是個娘們兒一樣。”


    西格德莉法堅持說,老車配老旅店,挑了家廉價的汽車旅店住下,其實還是以前窮怕了,縱使林奇把花旗銀行信用卡交給她,也改不掉吝嗇的習慣。


    “你確定要住這裏?門口滿街的癮君子和幫派小弟,治安狀況很不好。”


    “你我還不都是從這種爛街區長起來的,能住就不錯啦,挑挑揀揀。”


    “拗不過你……喂,西格。”


    “幹嘛?”


    “我累了,要單人床房間得了。”


    “做夢吧你!哈囉,大嬸,要二樓的,帶雙人床的,最便宜的房間,不要陽光,我喜歡住在陰麵兒。”


    旅店前台的胖大嬸肥肉堆砌得像座山,嗑著瓜子玩著填字遊戲,甚至懶得抬起頭看顧客一眼,收了錢丟出一張門卡:


    “202,需要毛巾和xx套麽?我們有新烤出來的蘋果派。”


    西格德莉法看了眼正在撓屁股的廚師:“謝謝,不要了。”


    轉過天,林奇感覺更疲憊了,二人開車去城裏轉悠,停在路邊,在一家墨西哥卷餅攤上買了早點。


    就這麽漫無目的轉悠了一上午,林奇在一張紙上記錄著什麽,中午在麥當奴快餐店湊合,買到的漢堡比圖片上小了十圈,薯條軟趴趴的,土豆泥裏有根兒頭發。


    約克城是座工業城市,城裏一多半都是工人,證券公司上班的低端白領也不少,上城區與下城區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卻如媒體所說,這裏是貧富差距最大的城市之一。


    林奇堅持在下城區貧民窟轉悠,這裏滿街都是廉價的十元店,髒亂差的快餐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工業廢氣的刺鼻味道,


    街上的人們似乎都是嚴重缺乏睡眠,低端白領們一手提著公文包,一手端著50分一杯的廉價咖啡,靠在牆邊等電車,


    穿藍色製服戴塑料頭盔的工人蹲在馬路牙子上吃盒飯,身上散發出的汗臭隔著十公尺都能嗅到。


    西格德莉法減慢了車速,語氣變得哀傷起來:


    “瞧,那些人好像僵屍一樣,日複一日,掙的錢不夠看病的,我很恐懼這種生活,因為我同學戴安娜的經曆,大學時候我是橄欖球隊啦啦隊長,她是副手。


    畢業以後我倆一直保持聯係,我還羨慕她進了大公司來著,她在信裏說同事們為了升職加薪,連續加班猝死在辦公室,


    她個子高長得漂亮,下班被逼著去陪酒應酬,被經理x騷擾也不敢說,懷了私生子被家裏人趕出來,


    有一年春天她給我寫了最後一封信,說要把孩子拉扯大,


    那時候,我因為父親的債務問題找不到正式工作,在老家的快餐店打工,被客人非禮了也不敢發怒,流著眼淚吃著剩下的牛排。


    盡管如此,還是勒緊腰帶打過去一筆錢,畢竟戴安娜是為數不多的真心朋友,沒想到找她要銀行卡賬號那次,是我倆最後一次通信。


    那年的年底老家很冷,我穿著單衣站在大街上發小廣告,通過別的同學得知,七月份最熱的時候,戴安娜在貧困疾病的夾攻下告別了這個世界。


    濃烈的屍臭熏得鄰居們報了警,在幾平米的出租屋裏,戴安娜小姐用一支史密斯維森左輪手槍打爆了自己的漂亮腦袋,那時候距離產期不遠了,一屍兩命。”


    “太慘了。”


    “這事深深刺激了我……”西格德莉法握著方向盤,眼眶濕潤了:“這讓我看不到希望,哪怕有一天還清了債務,找到專業對口的工作了,無依無靠的單身女性,被職場吞噬,難免落得悲慘的結局。”


    “這就是你拿著金融管理和軍工研發碩士雙學位,卻去麵試企業戰士的理由?”


    “你不也是一樣,不去參加橄欖球選秀,非要去當兵。”


    “窮啊,當時的我別無選擇,要掙快錢,養活媽媽和妹妹。”


    “是啊,別無選擇,現在我們沒什麽理由不感到滿足,在風景如畫的星球上買了房子,不至於死在出租屋裏。”


    “別再想戴安娜的事了,那隻會讓人消沉。”


    “抱歉。”


    “下個路口左拐。”


    “都快黃昏了,你到底想去哪?”


    “馬克西米利安先生讓我在約車城找酒吧,越髒越破的越好,他說那裏是蟑螂窩。”


    “‘蟑螂’?”


    “這個單詞在泰威爾的博客裏出現很多次,鬆下十兵衛那老頭子也提過,卻都是不願說破,對於我的偵探活動意義非凡。”


    “偵探活動,拿自己當福爾摩斯啊,那我就是華生嘍。”


    “華生可不是個娘們兒,人家是阿富汗戰爭的軍醫。”


    “臭男人有啥了不起,街上這些混混,老娘一拳一個。”


    “等等……停車!”


    林奇看到商店櫥窗的電視,都在播放同一個畫麵,防暴警衛舉著盾牌,正在與遊行隊伍對峙,下方的滾動信息出現了地址。


    “康奈爾大街!快點!賽車手!”


    “快六點了都。”西格德莉法看了眼導航:“恐怕是飆不起來嘍,趕上晚高峰,周圍還有警局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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