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西格德莉法出院了。


    來的時候,她被擔架抬著,繃帶纏得像木乃伊,


    走得時候步履平穩,走路帶風。


    臨走前兩天,一位帥氣的護工小夥兒在門縫兒裏塞了封情書,被她禮貌地回信婉拒了。


    “你很好,但很抱歉,咱們不是一路人。”她如此寫道,


    在這之前,她已經寫過、說過無數次同樣的內容,


    這位病人受歡迎的程度簡直離譜,護士們聊天時總是滿臉妒忌地說,


    西格德莉法小姐的追求者從清潔工到住院的泰拉聯邦準將,什麽職業都有,這些庸俗的男人們就喜歡好看的皮囊,看得眼都直了。


    自從她在院子裏散步被人看到,從那以後,就成了醫院裏的風景。


    302病房住著位模特身材精致臉龐的金發女子,事情越傳越邪乎,已然成為醫院的美麗傳說,甚至出現了時尚雜誌記者前來拍攝。


    離開這天,病房門口擺著鮮花,主治醫生和護士長都由衷為她感到高興,囑咐她回家多休息些日子。


    可他們並不曉得,西格德莉法早已經沒有家了。


    告別醫生護士們,


    一輛加長旅行車停在醫院門口,一對夫婦領著孩子們,前來迎接出院的老將軍,


    這是個相處和諧的大家庭,每個人都洋溢著笑臉,家人間的溫情讓他們感覺不到寒冷。


    西格德莉法拽著行李箱拉杆,孤零零地在一邊看著,


    看著那一大家人說說笑笑上了旅行車,看著老將軍抱著孫女兒親了又親,直到車尾燈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她羨慕極了。


    (天地廣闊,哪裏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走向車站的路上,逐漸感到季節變化,寒風掃著落葉,候鳥成群地遷徙,


    (鳥兒尚且知道追逐溫暖,更何況人呢。)


    她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走,


    回到公司宿舍,回到阿爾法戰術小隊的隊友身邊,就能感覺到一絲難得的溫暖。


    在車站等了好久,坐上老舊的雙層巴士前往星港,乘坐星船返回基地,


    現在是旅遊旺季,經濟艙中的乘客大多是一家人或者成雙成對的情侶,很少像她這樣單獨旅行的,聽著別人的歡聲笑語,感覺更孤獨了。


    全身縮成一團,戴著耳機,聽著輕柔的古典民謠,一路上都低著頭。


    明亮的銀灰眼睛藏在淡金色長發後麵,滿腦子都是林奇和他的記事本。


    (打完那場仗後,他為什麽不繼續寫了呢?一定是有什麽特別的原因。)


    剛回到基地,就聽到一連串的槍聲,


    問了下保安,原來是企業戰士正在例行跨季度集訓,


    嗅到火藥的氣味,感覺手指癢癢的,想要摸槍了。


    阿爾法戰術小隊正在三號活動板房裏進行搜救人質訓練,顯示屏上的數據似乎不太樂觀。


    舟車勞頓之後,她已經很累了,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麵,等著大夥兒出來。


    不多會兒功夫,顯示屏上出現了統計結果:


    “模擬訓練結束,總共擊斃9名劫匪,誤傷一名人質,45分,不及格。”


    “fxxk 發克!”林奇上尉粗噶的嗓音從板房裏傳出來:


    “夏福特!你特麽怎麽回事兒!喝大了是麽?為什麽朝著人質開槍!”


    “哈哈哈!笑死我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林奇老弟,這就是你親手帶出來的‘精銳團隊’?還寫信跟我吹噓了一通,結果……就這?”


    “抱歉啦,老大。”夏福特的聲音辯解道:“不過是紙板做的假人而已,如果是麵對真人,絕對不會出錯的!”


    “去你的吧!”這次說話的是洛達耶夫:“我信你個大頭鬼啊!誤傷人質的事兒咱先暫且不提,你把閃光彈扔在門框上彈回來,把大家都給晃瞎了!”


    “就是的!”王紅葉的聲音說道:“老娘的眼睛現在還難受呢!”


    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推開門,夏福特當先出來了,摘下頭盔:


    “好啦,小失誤而已,我是黑客,玩兒的是腦子,懂嗎!逼逼個沒完沒了!煩死!”


    高大的林奇上尉低著頭擠出門框:“你管這叫‘小失誤’?


    得虧是模擬作戰,紙板人不會衝出來開槍,要是實戰,大家全都被你害死了!”


    夏福特捂著耳朵不想聽,這時,他看到了坐在行李箱上,朝著自己微笑的西格德莉法。


    “哎呦喂!瞧瞧,這是誰啊,咱們的吝嗇鬼小姐回來了。”


    “西格妹妹!”


    王紅葉跑過來,小鳥兒一樣輕盈的身軀撲到她懷裏,熱烈擁抱著:


    “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了,大姐頭。”她抬起頭:“大家都還好吧。”


    洛達耶夫說道:“你不在的日子裏,我們出了好幾次任務了,全都是有驚無險。”


    “有進步,但也暴露出很多問題。”林奇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們需要一名優秀的破門手來當先鋒,西格小姐,你回來的正是時候,你是最優秀的。”


    她驚訝地發現林奇正在朝著自己微笑,盡管那張醜臉笑起來比哭都難看,還是感覺心裏暖暖的,這位粗魯的莽漢可是很少誇人的。


    “謝謝。”


    馬庫斯·林奇上尉看起來心情不錯,


    連續多次任務沒有隊友傷亡,他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走出了滅隊的魔咒,說閑話的人一下子好了許多。


    阿爾法戰術小隊的凝聚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強,雖然也有爭吵,但都是互相開玩笑。


    這時候,一位穿著數碼迷彩作戰服的傭兵走了出來,摘下頭盔,露出汗涔涔的灰白發和飽經滄桑的臉,看起來得有四五十歲。


    這人的瞳孔是金色的,眼睛眯著,目光像是老鷹一樣銳利,被他從頭到腳審視著,西格德莉法渾身一顫,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這人的聲音有些出戲,並不滄桑,而是顯得相當尖細且輕浮:


    “林奇老弟,這就是你們的破門手?”


    “是的,她在一次任務中受了重傷,剛剛傷愈出院。”


    “哇哦,正點。”傭兵一臉猥瑣的表情。


    林奇轉向西格德莉法說道;“你應該看過我的記事本了,這位就是我的老上司,強尼·布雷澤上尉。”


    “得了吧,我早就不是上尉了,因為槍斃戰俘,我被‘光榮退役’了,現在隻是個為錢賣命的傭兵而已,和你們企業戰士差不多。”


    看到記事本中的人物鮮活地站在眼前,西格德莉法先是感到興奮,然後又覺得失望。


    這麽一位傳奇英雄,看起來吊兒郎當的,完全是個猥瑣的老渣男形象,強尼叼著雪茄,眼睛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胸口和大腿,然後又跳轉到王紅葉的屁股上。


    “有眼福啊,林奇老弟,隊裏有兩個漂亮妞兒,風格都不錯,黑頭發的東方美女……還有這個金發的……讓我想起了女武神中隊的艾爾莎少校……”


    西格德莉法留意到,強尼·布雷澤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哀慟,但很快就回複了沒正形的嬉皮笑臉。


    強尼摘下另一位穿數碼迷彩傭兵的頭盔:


    “介紹一下,這位是奧列格,我和林奇的戰友,現在我倆都在黑水公司效力。”


    林奇高興極了:“這麽多年了,再次重聚當真不易,晚上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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