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戰小隊乘坐飛行器離開了,處理後事的車輛緊接著到來,在現場拉起了警戒線。


    暗巷裏充斥著令人厭惡的垃圾惡臭和血腥氣味,羅伊趕緊加快腳步逃離這裏,來到寬廣的街道。


    附近的路燈早已成為幫派分子練槍的靶子,本應是昏暗的,今天卻是出奇的明亮晃眼,大功率探照燈射出的光柱穿透薄霧,照亮了整條街。


    地上到處都是工人暴動留下的痕跡;


    一灘灘尚未凝結的鮮血與屍體作伴,被扯破的旗幟和袖標上滿是激進的罷工口號,


    被踩踏、砸癟了的喇叭仍在發出刺耳的電子鳴音,防爆盾和防暴頭盔的碎片反射著亮光……


    “你們被捕了,快點兒上車!別讓老子說第二遍!”


    全副武裝的國民衛隊軍警舉著步槍押解投降的暴動者,把這些造反分子押上卡車運到拘留所等待審判,遇上不聽話的就猛敲一槍托。


    羅伊繼續向前走,穿過暴動的核心地帶,鞋底黏糊糊的,是血,醫務人員正忙著清理現場;


    “喂,搭把手,這死胖子太xx沉了!肯定沒少吃垃圾食品!”


    “救……救救我……我好冷……”


    “去你x的!害得老娘加班,凍死你個傻x!”護士罵道。


    死者和傷者不加區分,全被抬上擔架,醫務人員嚼著口香糖,動作慢吞吞的,一邊聊天一邊幹活,根本不在乎正在流逝的生命。


    約克城警局的裝甲車撞開了工人們設置的鐵絲網路障,後續的消防車跟上,用泡沫滅火器對付點燃的輪胎,裝甲車上刺耳的大喇叭不停地叫嚷著;


    “我們是約克城警方,前來維持秩序!


    暴亂分子已被擊斃或者逮捕,此街區已經被納入到三級武裝管控狀態,請附近的商戶不要開門營業,市民們請盡快通過,不要逗留,以免發生危險。”


    盡管如此,來看熱鬧的人還是絡繹不絕,一對夫婦抱著孩子,看穿著像是稍微有點積蓄的小文員家庭,丈夫指著地上一具工人領袖的屍體:


    “看看這群蠢貨,竟敢與企業作對。小南希,看好了,這就是造反者的下場,拋下妻兒參加這種暴力活動,真是不負責的男人,以後找對象可別找窮鬼!”


    小女孩兒哭著說:“爸爸,太可怕了……咱們離開這裏……好嗎?”


    “哎呦,瞧瞧我發現了什麽!”妻子把懷裏的孩子交給丈夫,彎下腰撿起屍體旁邊的錢包;


    “裏麵有20塊錢。”


    “不錯嘛,收獲不小。”


    羅伊神情厭惡地走過這家人,朝著小女孩投去憐憫的目光,


    他從未參加過罷工或暴動,但是對於那些冷嘲熱諷的人從來都沒有好臉色。


    (這些工人或許是盲目衝動的,但他們至少敢於反抗,不像某些自以為聰明的膽小鬼。)


    羅伊走到一根傾斜的電線杆下麵,被上方晃動的鞋子嚇了一跳,還以為有人被吊死了,抬頭仔細一看,被吊起來的是個塑料模特假人,身上用紅油漆寫著:


    “去你xx的櫻花株式會社!還老子血汗錢!”


    一位穿戴盔甲的防爆隊員走過來:


    “喂!快走開!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小心被當成暴動者拘捕!”


    “對不起……我這就走。”


    “趕緊滾蛋!”


    走出了戒備森嚴的警戒區域,相鄰的街區也是一副破敗景象,身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羅伊側過頭一看,


    是一位穿著破爛衣衫,佝僂著腰的老太太,


    她推著一輛快散架的超市購物車,裏麵裝滿了從超市垃圾堆裏收集來的易拉罐,那嘎吱嘎吱的聲音是從壞掉的輪子處發出來的。


    老太太至少得有70歲了,臉上遍布老年斑,瘦得皮包骨,艱難地挪動著步子。


    這是一位拾荒老人,在約克城屢見不鮮,實際上泰拉聯邦政府每年都有不小數額的救濟撥款下發,但本市大多數的收容所和救濟站都存在嚴重的貪腐,


    用來采購帳篷和稀粥的錢都被用來購置煙酒和豪車,無依無靠的老人們隻能靠撿垃圾養活自己。


    一群同樣穿著破爛的人走過來,看樣子都得有五六十歲了,羅伊在他們胳膊上看到了爛蘋果的刺青。


    是腐爛幫的成員,由一群大齡沒人要的無業遊民組成,在暴力的約克城屬於食物鏈最底層的小幫派,但依然是自己招惹不起的,所以羅伊躲得遠遠的。


    走在最前麵的老頭子得有六十多歲,胡須頭發全白了,身子骨還挺硬朗,看起來像是這幫人的小頭頭。


    此人追上拾荒的老太太,一腳踹翻了超市購物車,易拉罐散落得到處都是。


    “喂!老鬼!誰允許你來我的地盤拾荒的?”


    也不知是耳聾還是怎麽的,老太太似乎沒有聽清,佝僂著腰,費力地扶起購物車,想要把易拉罐一個一個撿回來。


    “x你x!耳朵聾了?”


    老頭子上前一把推倒老太太,然後吩咐手下:“把東西裝好,去回收站賣了錢買酒喝。”


    聽到喝酒,一群老家夥都來了興致,七手八腳地撿起易拉罐,吹著口哨推著車走了。


    看到眾人走遠,羅伊這才敢從黑暗中走出來。


    (弱者揮拳打向更弱者……這裏已經從文明社會退化為弱肉強食的原始叢林,這座城市已經死了。


    公平和正義何在,沒有從天而降的公司安保去救她,至少……讓我證明自己還是個人。)


    羅伊扶起老人,得知她還有個老伴需要養活,她自始至終都沒掉一滴眼淚,或許是淚腺早就流幹了吧。


    “老奶奶,需要救濟的時候就去dc區聖堂大街的11號救助站,那裏的站長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他是個好人,會幫助您的。”


    說著,羅伊從兜裏抽出三張百元大鈔塞進老人手心裏:


    “去銀行換成零錢再花,別太招搖,衣服就別換了,穿得好容易被惡人惦記,以後別再來幫派的地盤拾荒了,太危險。”


    “這麽大麵額的票子……這……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


    “我馬上就要移民了,離開這鬼地方,走之前做點兒好事,用僧侶的話說,積點兒德,讓自己死後享福。”羅伊微笑著,起身便走。


    “等等!小夥子……至少讓我知道你是誰!”


    羅伊回過頭:


    “一個人性尚未泯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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