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點累了,吹點自然風清醒一下。”宋喻明懶洋洋地答道。“這樣的工作強度還要持續多久?”“至少一個月,等病人全部植皮成功才能好點。”深夜的道路暢通無阻,宋喻明獨自把車停在紅燈前,看了眼時鍾的數字,“先不聊了,我快到家了。”“好的,晚安。”程向黎緩緩起身,夠到了床頭的充電線,給手機插上。“晚安。”這次宋喻明也和他說了一聲。這聲晚安,又激起了程向黎心中的漣漪。他剛洗完澡,隻穿了一條內褲,躺在床裏愜意地吹風。屋裏光線昏暗,就剩一盞床頭燈了。程向黎原本打算睡了,沒想到突然收到宋喻明的消息,還聊了這麽深入的話題。他對方健說和宋喻明的關係“開了個不好的頭”,指得不僅是宋喻明讓他去看心理醫生的事,更是那晚情不能已的黃粱一夢。以炮友關係開始一段感情,注定不是什麽好事。他們已經很難再回到普通朋友的關係了,或許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保持這種各取所需的狀態。程向黎自認為自己是個聰明人,唯獨這次看不透自己。他想,如果自己隻是喜歡宋喻明的臉,現在睡也睡到了,他應該滿足了。如果是真想和他談戀愛,以程向黎看人的眼光,他已經發現了問題。宋喻明的家庭應該很富裕,從小養尊處優,盡管現在做了醫生,潛意識裏還是很需要被人照顧。而這一點,正是程向黎最給不了的。可即使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些,程向黎還是控製不住找他的衝動,好像隻有嚐試過才甘心。宋喻明回到家裏已是第二天淩晨。達克沒有出來迎接他,宋喻明打開家裏所有的燈,喊著它的名字在客廳裏找了一圈,最後在牆角的紙盒裏聽到了聲音。他趕緊走過去查看,達克好像已經睡著了,被宋喻明吵醒,耷拉著腦袋生悶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覺的,隻是太久沒有見你,有些擔心。”宋喻明蹲下身,給它擼毛順氣,“最近醫院裏來了很多病人,我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飯。”也不知道有沒有把貓哄好,宋喻明困得支撐不住了,給投食器添好貓糧和水,又在客廳裏放了個自動逗貓棒,就回房休息了。作者有話說:下一章周四晚上更~第25章 拯救小貓鬧鍾響起,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據申城市衛生局統計,截止今日淩晨,事故已造成46人死亡……”往來不絕的街道旁,佇立在城市中心的大樓屏幕上正在播報晨間新聞。說到致敬醫護人員的話,路口亮起了紅燈。宋喻明把車停在人行道前,拿起水杯架上的咖啡,緩緩喝了一口。出門的時候還不到六點,天已經亮透了,街上的風還沒來得及染上熱氣,吹在身上很舒服。為了搶救這批傷員,守夜的醫護人員幾乎是整夜未眠。清晨的醫院比城市率先蘇醒,每個環節都在井然有序地運作,隨處可見同事忙碌的身影。宋喻明和謝洋交接完,得知昨晚是個平安夜,感激地在胸口畫了個十字。“多虧宋醫生提醒,病人的尿多起來了,真不愧是牛津的高材生。”謝洋了卻了一樁心事,坐在桌前,神情比昨晚放鬆了許多。宋喻明本來還有點困,聽到最後一句話,眼色一僵,趕緊辟謠:“我不是牛津的md,隻是在那邊交換過兩年。”“這樣啊,”謝洋不好意思地癟了癟嘴,“之前總聽新來的小護士八卦,看她們說得有模有樣,我就信了。”“我本科畢業後就在墨爾本醫學院繼續讀博了。”“那也是很不錯的學校啊。”“還行吧。”宋喻明不置可否,他身邊最不缺的就是學霸和各界精英,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可炫耀的。第一台手術快要開始了,宋喻明看了下時間,趕忙過去準備。燒傷科並不像其他科室,總是人滿為患、一床難求。有時候床位空得多了,主任為了業績,還要去別的科室搶人。或許就是這個原因,趙楚良一直拖著創傷中心的事,不想再把科室的職權分出去。但這次突然發生重大事故,一下子湧進來二十多個重傷病人,醫護人員又供不應求了。最後一台手術比預計得時間長,下午兩點,等他們從手術室出來,飯菜已經涼了。哪怕隻有幾分鍾吃飯時間,坐在桌前,大家還是不忘討論病情。吃完飯他們又立刻趕去會議室,參加多學科聯合會診。感染是大麵積燒傷病人的另一道鬼門關,即使是重症監護室,也防不住所有細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盡快植皮,閉合創麵。會診已經開始一段時間了,會議室裏群賢畢集,幾十個科室的專家聚在一起,評估傷員的耐受程度,製定後續的治療方案。傷後3到10天,痂皮還未完全分離,哪怕分三次手術,一次的失血量都有上千毫升,術中還要不斷補充血漿和晶體。為了保障這批傷員的用血需求,尤其是稀有血型,血液中心還在到處請求支援,呼籲市民獻血。傷員裏還有幾位年紀比較大的,伴隨高血壓、高血脂和動脈硬化等基礎疾病,手術風險比較高。臨床上應對這類情況,一般會選用切到淺筋膜,在脂肪層植微粒皮的辦法,可以減少出血量和應激反應,也是各科室主任最後討論出的方案。多學科會診,爭論在所難免。中途有很多人進出,會議桌前的醫生換了一波又一波,討論卻沒停過。從醫院出來,回到家又是第二天了。宋喻明開門進家,心裏還想著手術方案,走進屋裏不見小貓的蹤影,隨口喊了聲。達克還是沒有出來,宋喻明彎下腰換鞋,後知後覺地聞到了一股酸臭味。他頓時心頭一緊,循著味道找過去,在廁所門口看到了一灘黃色嘔吐物。是小貓的。宋喻明又著急地喊了兩聲,打開每一扇房門,俯身檢查每個一角落、每一條桌縫。可是他心愛的小奶牛既沒有躲在窩裏吹空調,也沒有跑到他的書房裏搞破壞。盆裏的貓糧和水還是滿的,說明小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宋喻明把一樓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又匆忙地跑上二樓,挨個房間找過去,最後在劉澤辰書房裏,看到了蜷縮在桌下的小貓。達克耷拉著眼睛,側臥在地上,背上的毛發沾了水,淩亂地粘成幾撮,完全不像平時光亮柔順。宋喻明蹲下來,小心地搭住它的大腿內側,摸了下脈搏。感受到主人的氣息,達克努力地把腦袋歪過去,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別怕,我回來了。”宋喻明抱這它走出了房間。分手之後,除了每周請人打掃,宋喻明沒再進過劉澤辰的書房。達克好像知道他不喜歡這兒,故意把自己藏起來了。宋喻明把它抱到沙發上,去拿藥箱和聽診器,一邊輕按它的胸腹,檢查是否存在積液。達克的心率很快,耳朵和爪子特別燙,蔫得就像一隻玩具貓,一動不動地躺著任他擺弄,連叫一聲的力氣都沒有了。雖然沒有聽出其他症狀,但看起來不像普通的感染。宋喻明仔細回想了一下,感覺它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有些擔心是傳染性腹膜炎的前兆。“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宋喻明坐在地毯上,給它梳理毛發。可是現在醫院裏忙得和打仗一樣,他連半天假都請不了,隻能找別人帶它去看病。宋喻明打開電話本,一眼就在c的分類裏看到了程向黎的名字,毫不猶豫地點了進去。直到電話撥出去,宋喻明才意識到不妥。淩晨一點,按照正常作息肯定睡了,要是他明天還有航班,自己豈不是闖大禍了。想到這兒,宋喻明手忙腳亂地想要掛電話,卻在這時聽到了語音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這說明他還在飛機上?宋喻明愣了幾秒,結束了通話。看著電話本裏其他人的名字,他漸漸冷靜了下來,從抽屜裏拿出一台小風扇,調好風速放到桌上,起身去清理嘔吐物。正在家裏噴除臭劑,桌上的手機響了,程向黎給他回了電話。宋喻明猶豫地拿起手機:“你剛回來?”“本來十一點能到,延誤了兩小時。”在駕駛艙裏坐了七個多小時,程向黎現在都分不清是腰酸還是人困了,把車停在路旁,在橋上走了幾圈,悠閑地吹著風,“這麽晚找我,是出了什麽急事?”“對不起,我的貓生病了。我剛才一時心急就給你打了電話。”宋喻明此刻隻能求助他了。“你別急,明天我休息,可以帶它去看病。”程向黎聽他急促的語氣,又問道,“很嚴重嗎?”“發燒,今天還吐了。我懷疑是幹性貓傳腹,這種病如果不及時治療,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程向黎心裏一緊:“那你早上把貓送過來?”“要不你今天來我家住一晚吧,讓貓熟悉一下你的氣味……”雖然知道不妥,宋喻明還是硬著頭皮提了要求,“它病得很重,再被陌生人帶去醫院,我怕會有應激反應。”程向黎聞言清了清嗓子。當然,他並不是介意宋喻明過分的要求。畢竟房子對他來說隻是一個過夜的地方,而且到宋喻明家,時間也沒差多少。隻是……“我沒帶換洗的衣服。”“我家有新的,你用就是。”“行,”既然是宋喻明主動提的,程向黎便沒有顧慮了,“你等我半小時。”“路上注意安全。”宋喻明放下手機,繼續照顧小貓。達克已經接近半昏迷的狀態,沒力氣吃東西了。宋喻明把它抱到腿上,用針管喂了些氨基酸口服液。小貓知道宋喻明在救自己,用幾聲微弱的貓叫回應著他。“再堅持一下,馬上就有人帶你去醫院了。”宋喻明輕拍著它的背。半小時後,門鈴聲如約響起。宋喻明過去開門,見程向黎穿著短袖製服,拉著飛行箱、夾著大簷帽站在外麵。他從鞋櫃裏找出一雙拖鞋:“請進。”程向黎抬頭,打量著這座二層帶閣樓的別墅。這一帶的建築都是仿照民國時期的老洋房,尖形拱門,紅色磚瓦,淡黃色的外牆上點綴著一條深色腰線,在夜色下更是優雅精致。客廳裏的落地鍾不疾不徐地敲了一下,宋喻明攏了攏睡衣的領口,把他請進了家。程向黎放下東西,看到了沙發上的小貓,用過的毛巾、針筒和體溫表隨意放在一旁,風扇吹得紙巾左右搖擺,和屋裏整潔的陳列格不相入。而且程向黎注意到,宋喻明幾乎在每一間房上都裝了寵物門,小貓可以自由地四處活動,可見是把它當做家庭的一員了。宋喻明拽了下他的衣袖:“你就用這件衣服給它聞下味道。”程向黎配合地蹲在沙發旁,抬起了手臂。不過早上噴的香水味已經散了,程向黎並不覺得貓能聞到什麽特殊氣味。宋喻明也蹲在一旁,順著貓的毛發輕輕地往後摸。達克晃悠悠地看了眼程向黎,又把頭埋進沙發裏了。“看來它還算喜歡你。”宋喻明摸著達克的頭,看向程向黎的眼神沒有之前那麽慌亂了,“等下我把醫院地址發你,症狀就說厭食發燒嘔吐,按照貓傳腹的標準讓醫生做一遍檢查,然後幫它安排住院。”程向黎點了點頭:“還好你是醫生。”“貓和人的區別很大,我也隻能做初步判斷。”宋喻明指了下門把手上的塑料袋,“今晚你就睡這一間吧,衣服和毛巾我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