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顧先生，”洛安背對著顧星野：“我有一些話，不知道當不當講。”顧星野禮貌道：“您叫我星野就可以了。”洛安聽了沒多說什麽：“那好，星野，我問你，洛棲的身體情況，你了解多少。”回答長輩的問題，尤其是自己心愛之人的長輩，最忌諱賣弄，顧星野誠實地回答：“其實並不是很了解。”這個答案有點出乎洛安的意見，轉頭看了看顧星野。作為男朋友，對洛棲的身體都不了解，的確有不上心的嫌疑。顧星野自知做的不夠，謙卑地解釋：“洛棲自己不太想提，我問過褚醫生幾次。”洛安歎了口氣：“洛棲的病是先天的，這孩子從小身體就弱，他媽媽總覺得是自己懷孕的時候沒當心，一直很自責。”顧星野沉默不語，洛安又說道：“這次的手術，風險不小。”君澤在電話裏沒說得很明白，隻說洛棲病情嚴重，需要動手術，顧星野單是聽到這裏就已經急得立刻買了最近的航班趕回來，還沒來得及具體了解手術的事。“君澤說，手術成功的幾率大概有60%，但是手術台上的事沒人說的準，哪怕百分百成功率的手術都有可能出現突發情況。”洛安的聲音帶著這個年紀的沉穩與渾厚，以及一個父親在提起至親時的無力。“星野，你和洛棲是在一起了？”顧星野認真地回答：“是的，我們在談戀愛。”顧星野的答案印證了洛安的猜測，他沒什麽太強烈的反應，問：“你們太年輕了，知道承諾意味著什麽麽？”他一邊問，一邊打量著顧星野。顧星野擔心羽絨服貼在洛棲身上冰到他，所以剛剛抱他之前脫了外套，現在隻穿了一件衛衣和一條牛仔褲，身形高大結實，眉眼銳利，單單看外表，確實是值得依靠的人。可是人不可貌相，顧星野背景不簡單，又身處娛樂圈這種複雜是非之地，洛安實在不敢僅憑外表來判斷他。顧星野脊背挺得筆直，坦然迎著洛安打探的目光。“叔叔，我愛洛棲，他的病不會成為我的負擔，隻會讓我更加心疼他。”顧星野說：“我理解您的擔心，今天我對洛棲說過，永遠不會讓他一個人。”洛安看著他漆黑的眼眸，走廊上的燈光反射在其中，看上去星星點點，他的表情很認真，是真的在做出一個承諾。洛安緩緩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站在病房門口擔心地看著這邊的薛寧：“走吧，進去陪陪他。”薛寧走過來，顧星野低聲打了招呼：“阿姨。”薛寧的眼睛有點紅腫，從洛安的表情中已經看出了兩人談話的結果，什麽也沒說，擠出一絲笑容，和洛安一起走了。洛棲直到晚上才醒，從小進醫院就跟回家一樣頻繁，讓他早就厭倦了這種放眼看去全是白色，鼻間永遠縈繞著消毒水氣味的環境。從前隻是不喜歡，但是住進來倒也認了，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有了顧星野，洛棲開始變得有點恃寵而驕。“我想回家。”洛棲被迫吞下小半碗粥，軟著聲音說。顧星野見他不想吃了，也沒再強求：“我等下問問褚醫生才行。”洛棲都能想到君澤冷著臉拒絕他的樣子，小孩子似的撇了撇嘴。“問什麽？”正說著，君澤從門外走進來。洛棲看了顧星野一眼，像求助家長的小朋友，顧星野被他這一眼看得心軟，起身說：“等檢查結果出來，我想帶洛棲回家住幾天。”君澤揚揚手裏的報告：“我正想說這個，結果出來了，總體來說符合手術的指標。”這個消息不知道是好是壞，即便手術，也沒人能保證它一定成功。“不過洛棲身體底子差，體重和血壓都不達標，我已經和t國那邊聯係過了，半個月以後，他們的專家團隊會飛來洛城。”君澤的臉色也不見得輕鬆：“所以洛棲，這半個月，你的任務就是千萬別生病，好好調養身體，爭取漲個十斤八斤。”洛棲彎了彎眼睛，又眼巴巴地瞅著顧星野。君澤看出他的意思，皺著眉勸道：“我其實不建議你們回家，雖然洛棲目前的狀況勉強算穩定，但是必須24小時關注他的各項身體指標。”顧星野看上去也不是多會照顧人的性子，君澤確實不放心。“血壓，體溫，還有每天三頓的藥，都得特別留心，一個星期至少要回來做三次常規檢查。”洛棲和君澤認識這麽多年了，聽到他的話不吭聲，心裏已經知道了答案。顧星野一字不漏地重複了一遍君澤的要求，又問：“除了這些還要注意什麽？”君澤掃了洛棲一眼：“真要回去？”洛棲眨眨眼，和他對視。“…行吧，等下我讓護士把注意事項整理一份給你，”君澤又嚴肅地強調了一遍：“如果有什麽不舒服，必須馬上回來。”顧星野掛了電話沒和任何人商量就不管不顧的走了，等林花花從劉淼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再買機票已經跟不上顧星野了。林花花擔心洛棲，所以簡單收拾了一下，跟著買了機票回了洛城，正好回去把車開了趕到醫院。洛棲這次住院匆忙，沒什麽東西，顧星野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上了車，林花花看到洛棲虛弱的樣子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打了招呼說了幾句話，先回家打掃衛生去了。怕洛棲暈車，顧星野讓他坐在副駕，一路上車子開的很慢，再加上車裏開了暖氣，沒過多久洛棲就懶洋洋的靠著，快睡著了。車子轉進巷子，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洛棲才睜開眼。“想不想下去走走？”顧星野問。今天天氣不錯，洛棲眯著眼睛側頭看了一眼窗外的陽光，想起自己這兩天一直悶在病房，答應了。一推開車門，寒風立馬鑽進衣服，洛棲站在車旁縮了縮脖子，顧星野繞過來，低頭把他的羽絨服拉鏈拉到最高。這條巷子位於洛城的老城區，宅子都是祖上幾代留下來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念舊不想搬。顧星野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對周圍的環境大致算熟悉，敏銳地察覺到緊跟在他們車後不遠停下來的一輛黑色麵包車。車子停下以後沒有動靜，過了一會兒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把車窗放下了一半，一台相機從裏麵支了出來。顧星野的臉色一沉，伸手把洛棲撥到自己身後，隻是沒有對方的手速快，閃光燈劈裏啪啦對準兩人所站的位置連續閃了好幾下。洛棲立刻反應過來，抬腿就往那邊走，顧星野拽了一把他的手腕。洛棲不明所以，顧星野的拇指輕輕摩挲他凸出的腕骨：“在這兒等我。”“可是…”洛棲不認同地皺眉。顧星野不由分說：“現在我不是你帶的藝人，是你男朋友。”顧星野在這方麵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執念，洛棲心裏清楚，沒多少，“哦”了一聲站在原處。顧星野走過去敲了敲車窗，落了一半的車窗裏露出一張年輕又略帶慌張的臉。“相機拿出來，照片刪掉。”顧星野不廢話。裏麵的男生看上去二十出頭，看到顧星野結巴了一下：“顧老師，我們沒…”“我再說最後一次，”顧星野說：“相機拿過來。”“實在是不好意思顧老師，”後座一個三十來歲卻明顯要老練的多的女人往前擠了擠，臉上陪著笑：“年輕記者太心急了，有點魯莽，小陳，趕快把照片刪了！”男生看上去不太甘心，但是前輩發話了，也隻能不情願地拿出相機來。他今年八月才進雜誌社，目前還是娛樂版塊的實習記者，年輕人總想幹出點轟轟烈烈的大事讓人刮目相看，所以他剛入職不久就盯上了基本上沒人敢跟的顧星野。尤其是前段時間顧星野高調在微博回應在片場揍沈皓白的行為，更是讓小陳嗅到了八卦的氣息。所以這一兩個月隻要顧星野洛城，他都沒日沒夜的跟著。藝人和狗仔之間的關係很微妙，藝人對狗仔深惡痛絕，但是有時又不得不和他們搞好關係。狗仔們深知這一道理，但是畢竟是工作，所以基本上還是會尊重藝人的感受。小陳昨天在醫院門口蹲了一夜，今天好不容易等到顧星野的車出來，要不是看到顧星野眉眼溫柔地低頭給洛棲拉拉鏈，也不至於心急成這樣。小陳磨磨蹭蹭地調出剛剛的照片，幾張照片拍的實在太清楚了，他舍不得刪，於是刪了兩張，把角度和畫質最好的一張留了下來。第93章 衝突“刪完沒？”女領導坐在身後催促道。小陳關了機，把相機擱在腿上：“刪完了。”顧星野顯然不那麽好糊弄，手搭在車窗上：“拿過來。”小陳年輕氣盛，一下子也有點來了脾氣：“憑什麽？我說刪了就是刪了！”顧星野回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洛棲，雖然陽光不錯，但是畢竟是十一月了，擔心洛棲感冒，懶得廢話：“拿來。”坐在後排的女領導經驗比小陳豐富，看顧星野麵色不虞，趕緊推了推小陳的胳膊：“抱歉啊顧老師，小陳就是太寶貝他的相機了，他…”“我本來就刪了！”小陳梗著脖子，有點口不擇言：“我還嫌洛棲臉色太白，照片不好看呢！”小陳這話脫口而出，後排的女領導心裏一驚，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顧星野被他這句沒經過大腦的話惹怒了，手從半開的車窗直接伸進去按開了門鎖，拽著小陳的衣領，一把將人從車裏拖了出來！小陳長得瘦弱，再加上顧星野又處在暴怒邊緣，冷不丁一下子就被拎了出去，還沒等反應過來，後背已經重重砸在車身上，發出一聲悶響。“再說一遍試試？”顧星野和小陳幾乎處於臉貼臉的姿勢，小陳從顧星野的瞳孔中看到了像鵪鶉一樣被抓著的自己，膽寒地吞了口口水。顧星野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的五官本來就淩厲，盛怒之下更是迫人。小陳知道自己觸了顧星野的黴頭，但是實在沒想明白他就是說了一句洛棲的臉色太白，怎麽會讓他瞬間暴怒。洛棲遠遠看到這邊的動靜，被嚇了一跳，也趕緊走了過來。“顧老師您消消氣，這事兒是小陳沒做對，您別跟他一般見識，”女領導從後排連滾帶爬的下來，嚇得麵無血色，想伸手去抓顧星野的手，又沒敢。她想幹的事不敢幹自然有人敢幹，洛棲輕輕冰涼的手貼在顧星野的手腕上，他反正也沒力，幹脆沒使勁：“鬆手。”這勸架的態度實在太敷衍了，女領導忍不住想。然而洛棲就是有這樣的本事，輕飄飄一句話，拉回了顧星野差點喪失的理智。“媽的。”顧星野爆了句粗口，鬆開小陳的衣領，不解氣似的用手指虛指著他：“下次別再讓我看到你。”壓在身上的力道瞬間卸了，小陳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你別又…”溫和好聽的聲音越來越遠，小陳一直沒敢抬頭，直到視線中看不到兩人才敢偷偷抬起頭。顧星野和洛棲並肩往遠走，洛棲側頭看著顧星野，看上去有點嚴肅，顧星野微微低著頭聽他說話。兩人並沒有牽手，可是肩並著肩，看起來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