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嗎?


    這些年來,陸盛愈發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長時間的強行辨認,後果是連痛覺都開始不敏感起來。


    薑沅常來他夢裏。


    雨季也常來他夢裏。


    無論眼前的是否是夢,在那把傘偏移到他頭頂之跡,陸盛都遵從內心地開口:


    “好久不見。”


    我的月亮。


    傘外,是幾乎與那一日同樣的雨。


    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陸盛都在嫉妒雨滴。


    甚至是怨恨。


    如果沒有那場雨,如果她不曾出現在他麵前,那麽她不會死。


    比起月光隕落,他寧願永遠處於黑暗之中,寧願從未被月光照耀過。


    如今,雨滴再次將她送至他麵前。


    他想,他是一直喜歡下雨的。


    今日,也還好在下雨。


    陸盛如同那日一般,手停在了距離薑沅手上方十厘米遠的位置,握住了傘柄。


    “我來撐傘吧?”


    薑沅鬆開了手。


    雨傘向她傾斜,即便是在他以為的夢中,陸盛也依舊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要進去坐坐嗎?”


    薑沅靜靜點頭。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踏足這棟房子。


    裝修十分溫馨,與男人的氣質並不符。


    但他自從住進來起,便沒改過這裏的任意地方。


    進門後,陸盛收起了雨傘,放進傘架。


    鞋櫃裏隻有他一個人的拖鞋,他在夢裏好像從來沒在意過這些,於是,這一次,也沒有在意。


    本以為薑沅會如同往常那樣直接走進去,薑沅卻開口道:“我沒有拖鞋。”


    陸盛愣了一下。


    如果是薑沅,就算她穿著鞋,踩上他的床都沒有問題。


    但薑沅提出了需求,他必須滿足。


    家裏從不來客人,陸盛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對未拆封過的拖鞋。


    薑沅穿著白色的方頭瑪麗珍鞋,不僅鞋頭沾上了黑色,白皙的腳背也沾染了泥汙。


    陸盛渾身上下都濕著,他在薑沅坐到沙發上後,為她倒了一杯熱水,而後進入了洗手間。


    一人一統以為他要洗澡了,誰知沒多久,陸盛竟從裏麵端出盆溫水來。


    溫度剛好的水被放在了薑沅腳邊,陸盛開口:“薑……薑小姐,要不要洗個腳?”


    薑沅把腳放進盆裏。


    原以為這下陸盛要去洗澡了,他卻回到了玄關,把薑沅的鞋拿起來細細擦拭。


    沾在白色鞋麵上的黑色汙跡,很快就沒有了。


    係統窩在沙發上,久久沒出聲。


    它曾經想過把男主,哦不,反派殺了的,畢竟反派在薑沅麵前姿態一直放的很低,且毫無防備心,殺他易如反掌。


    但是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可能是貓當的久了,竟然也生出些情感來。


    竟也懂得憐憫。


    擦幹腳,薑沅重新穿上了拖鞋,靜靜坐在沙發上。


    陸盛渾身濕漉漉地,坐在薑沅對麵,靜默地看著她。


    一垂眸,一凝望。


    過了許久。


    係統打破了這份寧靜:【被雨淋了是不是該擦一擦?或者洗個澡?】


    上次沒條件,擦一下得了,這次別墅裏幾個浴室呢,陸盛肯定能洗得上。


    “你先去洗澡吧。”


    巴不得與薑沅多待的男人,不顧自身濕透了的衣服,坐在她對麵,將沙發也染濕了。


    可薑沅一發話,他就迅速起來,走去了一樓的浴室。


    洗完,才發現,進來得太匆忙,忘了帶換洗衣物。


    陸盛穿著濕漉漉的衣服,上了二樓,又洗了一遍。


    而後,換上一套居家的服飾。


    係統震驚看著男主洗個澡都忙忙碌碌的。


    薑沅此次的任務是,及時阻止男主投放喪屍病毒,拯救世界。


    曾經薑沅以為自己沒有這麽大的魅力,不會令男主做到這個程度。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她不懂人類複雜的感情,也未曾察覺到陸盛這些年來的洶湧情緒,如今這樣的重任交予她手中,依她說話向來不拐彎抹角的性子……


    薑沅在陸盛下樓後,直截了當道:“不要投放喪屍病毒。”


    陸盛夢中的薑沅,別說是勸他了,除了這兩次,連句話都沒同他說過。


    他把這歸結於內心的投影,歸結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為什麽?我花了七年的時間製作出喪屍病毒,不是為了看的。薑沅,我發過誓,這個世界要為你陪葬。”


    原本還對她言聽計從的男人,突然態度堅決起來。


    還這樣,執迷不悟。


    薑沅微微皺了下眉。


    很輕的幅度,卻還是被陸盛捕捉到了。


    一時間,他心中的恐慌竟不亞於失去她那天,下意識地,答應的話就脫口而出:“好,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係統腦中的警報聲,徹底沒有了。


    就,就這麽簡單?


    這……這反派也太舔了吧。


    然而,任務麵板上的任務,還沒有劃對勾。


    難道,陸盛是裝的?


    係統陷入思考。


    見他答應,薑沅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雖這麽說,卻有些猶豫。


    過去的那七年,別人看不見她,她還能住在那裏。


    可現在,別人都看得見她了。


    那棟房子,是薑父薑母的女兒買的,是他們已逝的女兒留下的念想。


    也,並不是她的房子。


    她再住進去,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倘若哪天再遇到薑父薑母來別墅懷念,即便不怎麽懂人類的情感,薑沅也知道,自己要被打出去。


    陸盛走到她旁邊,“我送你。”


    16棟到9棟的距離很短。


    不過十分鍾,兩人便走到了這裏。


    薑沅猶豫著,是否要進去。


    “怎麽了?”


    見薑沅站在門口遲遲按密碼,陸盛還以為她忘記密碼了,幫人按了密碼,打開門。


    “晚安。”


    “……晚安。”


    這個夢也太短了些。


    陸盛回到屬於他的地方,並沒有去拿手機。


    停止投放喪屍病毒,這是夢裏的薑沅的要求。


    他承認,方才確實有衝動的成分。


    他看不得她皺眉。


    更難以想象她難過。


    他不知,現實中,是否該這樣做。


    畢竟,這是他活到現在唯一的目標。


    陸盛思考了大半夜,在清晨醒來時,吩咐下屬,推遲投放時間。


    別墅安靜的隻有他一個人,因著昨夜薑沅來了他夢裏,盡管晚上並沒有睡好,他也依舊精神十足。


    林禎暉和張賢宇戰戰兢兢等了一天,也沒等到有新聞播出喪屍咬人,還以為,蘇桃的勸說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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