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也沒想到這裏居然還會有人,這巷子偏僻,又沒有監控,簡直是不良少年聚集點。


    對於這個放學不回家還在這裏廝混的人,小王下意識將他與那些不良少年混為一談,他身上的傷也被視作打架鬥毆留下的傷。


    他腳步加快了些,與薑沅的距離大大縮短。


    薑沅全然不知身後人的猜想,她在陸盛跟前站定,原本完全蓋住著她的雨傘,大部分都傾斜在了他頭頂。


    撲簌簌砸在身上的雨點忽地停了,陸盛先是看到了一雙黑色的小皮鞋,接著,是薑沅伸在他前麵的手。


    那隻手白皙柔嫩,一看從未做過什麽粗活。


    ——麵前的人,是被嬌養著長大的。


    與他,全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不該搭上那隻手。


    因著這副好皮囊,陸盛周圍總是不缺想要幫助他的人。


    尤其是,異性。


    而他無一例外地,都拒絕了。


    這次也該拒絕的。


    陸盛心中湧起一抹異樣,他無法分辨那種感覺是什麽,卻明白,自己此刻的猶豫,是不想拒絕的意思。


    或許是因為,薑沅另一隻手上傾斜的傘柄;亦或許,隻是因為自己太累了。


    少女的手白皙潔淨,既然是來幫他的,他便不能讓自己手上的泥汙與血跡,弄髒她的手。


    陸盛在一平靜一警惕的目光中,從口袋裏拿出了……半包手帕紙。


    薑沅表情依舊淡淡,伸出的手並未收回。


    【啊?男主這是在幹啥呢?他怎麽還不拒絕?】


    陸盛在係統和小王疑惑的目光中,拆開那包紙,取出一張,用力將自己的右手擦得幹幹淨淨。


    似是覺得不夠,陸盛將剩下的兩張紙疊好,隔在兩人手中間。


    天空烏雲密布,細雨模糊了灰色的石牆,地麵因為水的浸入而漆黑一片。


    而薑沅,是黑灰畫作中的唯一亮色。


    雨滴答滴答地下著,耳邊甚至有略微急促的呼吸聲,胸腔傳來猛烈的震動……


    陸盛卻覺得,此刻,萬籟俱寂。


    他伸手,隔著厚厚的紙巾,輕觸了那抹光。


    薑沅將人拉起來後,沉默了幾秒。


    她在等係統開口。


    小說裏,男主無視了白月光的手,一聲不吭地自己站了起來,一瘸一拐艱難往外挪。


    現在,男主被她拉起來了。


    那……後麵怎麽辦?


    係統:cpu有點燙燙的。


    它想不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它家宿主連半個字都沒說,一點戲沒多加,它是真想不通這男主怎麽忽然就同意了。


    薑沅的雨傘已經傾斜了許久,雖然後來小王拿自己的傘過來為她遮雨,但先前的幾秒,薑沅還是被淋濕了的。


    【宿主,您先回車裏擦一擦吧,把男主也帶上。】


    薑沅得到指示後,轉過了身。


    “跟我來。”


    她聲音清冷如冰泉,透著一股淡淡的疏離感。


    從這毫無感情的淡漠聲音中,幾乎可以想象到,她平日裏,是怎樣的冷淡性子。


    陸盛在站起來後,就立即道了謝,攥著紙巾收回了手。


    兩人之間,隔著半臂距離。


    家世將二人劃分為了兩個世界,在這把傘下,他們的世界短暫相交。


    兩人的身高差距很大,陸盛要低頭才能看到薑沅的臉。


    她無疑是漂亮的,每一處五官,都極其出色。可陸盛的目光,並未在薑沅眼眸以外的地方停留。


    清亮的眼眸透露著一股子清透與寧靜,那張淡然無波的臉上,並沒有任何情緒。


    仿佛,世間萬物,都在她眼中。


    卻從未被她看到過。


    陸盛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不免,多了幾分打量。


    收回視線的途中,他看到了薑沅高舉傘柄的手。


    陸盛臉一紅,不好意思道:“我來撐傘吧?”


    說著,手停在了距離薑沅手上方十厘米遠的位置,握住了傘柄。


    薑沅順勢鬆開了手。


    陸盛握住了傘柄底部,那裏還殘留了餘溫。


    他並未將傘撐太高,他的頭發都快挨到傘麵了,整張雨傘都向薑沅傾斜。


    小王一直跟在兩人身後,準確地來說,是陸盛的身後。


    這小子一有不對勁,他立刻就會將他拿下!


    然而陸盛一直規規矩矩的,半分冒犯的舉動都沒有,兩人之間也一直保持著不小的距離。


    他主動撐傘、傾斜傘麵、緊張得順拐,無一不顯示,他是個有禮貌的、比較正常的人。


    與小王想象的不良少年,有些出入。


    盡管如此,他也沒有放下警惕。


    薑沅全然沒注意兩個人的心思,她目視前方,一步一步朝前走。


    【宿主,這些小細節,您不用在意,咱們把任務完成就行。一會兒把男主送到他家那條街口,你再給他那三樣東西。】


    【除了大的節點外,其他小節點有些差距,也不礙事。】


    大的節點,即,救贖男主—成為男主白月光—死亡。


    當然,最重要的,是死亡。


    薑沅默默聽著,不發一語。


    係統知道,薑沅有聽進去。


    它的宿主不愛說話,但會一字不落地聽完每一個字,並且,認真地執行。


    薑沅帶人上了車,為自己擦拭頭發時,也給了陸盛一張毛巾。


    陸盛從踏入車內開始便很拘謹,要了墊子才敢坐下,並且坐得很端正,2/3臀部都在懸空。


    雖然不懂車,但從裏麵豪華的裝飾就能看出來,這輛車價值不菲。


    若是被他弄髒了,他可能連清洗費都賠不起。


    接過毛巾後,陸盛也很猶豫,擔心自己弄髒了名貴的毛巾。


    他身上不僅有雨水,還有泥汙和血跡。


    ——現那群混混橫穿學校綠化帶翻牆出來,腳底沾著的泥土在踹他時都轉移到了他身上。


    陸盛捧著毛巾,遲遲沒有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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