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吸血鬼德庫拉!


    伊麗莎白立刻迎接那惡魔般的訪客,她打開了那張小小的白紙,注視紙上的信息.少女時所學的拉丁文又回來了--然而在還沒讀那些帶著謀殺意圖的字句之前,她就已經知道,那是他的死訊--因此也是她的.


    她在全然的瘋狂與絕望中沈靜地移動腳步,很快便再點燃了蠟燭,找到白紙,寫下她必須寫的話.


    片刻之後,她狂亂地奔跑,在第一線曙光露出之前,跑到了城垛的最高點.漸顯色彩的天幕下,清晨的風吹動她的黑發.遠方,環繞著城堡的河流靜靜地躺在山丘上,依舊緊裏在夜色裏.


    伊麗莎白王妃嘶喊著愛人的名字,迅速狂奔,渴望投入下方的黑暗去陪伴他.城垛的牆在她腳下飛逝之後,她的腳便踏到空中.


    同一天,過了幾個鍾頭,王子本人在成功地抵禦了土耳其人的侵略之後,率領一部份的軍隊,朝著自己的城堡返回.


    跟隨著他的是一小群疲憊而飽嚐艱辛的步兵.這一群人邁步前進,不怕路途苜多遙遠,將過去幾個月的戰鬥拋在腦後.他們的腳程飛快,因為在忍受了那麽多的血腥與驚恐,在遭受了無數的傷亡之後,這些人終於要回家了.他們把恐懼、把雙方的殺戮、把死屍滿布的戰場,統統留在後頭.


    這條路遠離人跡,隻是一條上山的小徑,從東方蜿蜒延伸,負載著這一行人.現在他們眯眼注視午後斜陽,朝著高聳的卡帕昔安山而上.正如每一個春天一般,這個國度,他們的家鄉,蘋果、李子、梨,和櫻桃果花處處盛開.散放迷人氣息.山路兩側是翠綠的山坡,滿布著大大小小的森林.陡峭的山丘上,間或矗立著一叢叢的樹及農舍.


    這一群飽經戰鬥的士兵多半打著長矛,有的配著長劍或其它武器.隻有幾個人騎著馬,而其中最顯眼的便是他們的統領.他,王子,與他的士兵們一樣飽經戰爭,但是他的紅色甲胄使他十分出眾,一度明亮的新衣已因戰鬥而破舊髒汙,馬鞍後掛著一頂特殊的頭盔,除了腰際的長劍外,他還帶了一根標槍.盾牌則掛在另一側,上麵有神龍騎士團的紋章.


    這天下午,數月來的思念、疑慮和危險終於過去,因為他已經快到家了.他鼓勵他的黑色戰馬,催促它爬上一條崎嶇難行的山路,朝向背襯天空遙遙在望的灰色城堡而行.


    距城堡約四分之一哩路時,王子停駐了一下,臉部的肌肉放鬆了;仿佛幾個月來生命與希望首次膽敢展現出來.


    "伊麗莎白,"他低喃了一聲,猶如一個饑渴萬分的人發出"水"這個字.王子再度催促疲累的座騎,越過那一小隊蹣跚前行的步兵每個人的麵容都洛在午後的陽光中,顯得無比平和.


    然而在王子又走過剩餘的一半路程時,他再度勒馬停住.城堡的牆垣上飄著陌生的黑旗,隨著日暮的微風,飄來了僧侶在送葬的禱念聲.有好半晌,就如有時在戰爭中一樣,王子覺得他的心跳驀地停止了.


    但是他又一次鼓動他的馬--這回是十分蠻橫的,他閃電般馳過外側大門,穿越古老巨石築成的陰暗隧道,在內側中庭裏停下馬,隨即跳下了馬鞍.他的臉色已是蒼白.


    中庭裏聚集了許多人:仆人、親戚、鄰居、老友、戰友--隻是剛剛返回的堡主現在無暇與他們寒喧.


    在王子疾速馳返之前,他們每一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禮拜堂的黑暗入口,以及禮拜堂內的行動.


    悲悼的念誦聲便是由那陰暗的門口傳出的.


    王子高大、精瘦的身形立刻邁進那黑暗的入口.室內燃著上百根蠟燭,大半都放在小教堂盡頭高高的祭壇周圍,因此似乎更加深了另一頭的黑暗.這裏也和中庭內一樣,擠了許多人.可是王子的眼睛隻盯著一張臉、一個人.他的全付心神都集中在一個年輕女子輕盈、蒼白、毫無生命的形體上.


    她躺在小教堂盡頭的階梯下方,上方是巨大的龍形石拱,正對著祭壇,祭壇上掛著大型木十字架,燃放許多蠟燭.她的頭發烏黑,臉龐猶如生前一般美麗.


    王子發出一聲如野獸般、恐懼而傷痛的吼聲,跟跪地衝上前去,他在屍體麵前停下,無助地伸出了雙臂.


    躺在他眼前那死去的女子,仍穿著生前的華服;奇怪的是,她的衣服竟被水浸濕了,因之層層縐折,緊緊貼著那沒有生命的軀體.


    但是滲透了衣物,染濕屍體所躺的梯階和石板地的,並不僅僅是水而已.被衣服掩飾而看不出破裂、碎開的屍體,仍源源地冒出血來.


    在那聲可怕的呐喊之後所持續的靜默中,穿著儀式長袍的僧侶長向前踏了一步.


    他清清喉嚨,恭敬卻堅定地開口道:"德古拉王子--"


    可是這個戰士根本無暇旁顧.他跪下來,向前一倒,匍匐在那具女屍上,一邊呻吟,一邊親吻並撫摸那屍體,徒然地希望它能再回複生命.


    過了好半晌,王子的肩膀漸漸停止了啜泣的顫動,變得與死屍一樣靜止.


    一片沈寂籠罩著小教堂;僧侶的誦念早在不知何時便已停止了.


    最後,王子痛苦地站起身來,銳利的藍色眼眸掃過站在石階下的那半圈人.


    "她怎麽死的?"他的聲音低沈空洞.


    依然是靜默.沒有人願意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是沒有人敢回答這個問題.


    王子的臉色開始變化,哀慟中現出第一絲不很確定的猜疑,預示著可怖的忿怒.他注視先前開口的僧侶長.


    "屈薩,她是怎麽死的?"


    穿著隆重禮袍的僧侶長,再次清清喉嚨.


    "她……摔下來,殿下.自城垛上摔到岩石上……又掉進河裏."


    "摔下?摔下?那怎麽可能?我的妻子怎麽可能掉下來?"


    又一次的靜默.沒有人想出任何解釋--也許是沒有人敢貿然開口.


    最後,又是僧侶長婉轉說出這不幸的事實."孩子--你一出征,伊麗莎白王妃便日日為你的性命擔憂.她知道土耳其人重金懸賞你的頭顱.今天清晨隻是幾個小時之前--一隻箭飛進了她的窗子,箭上緊了張紙條.現在我們知道那一定是土耳其人的詭計--信條上說你已經被殺了.我們無法阻止她……她的臨終遺言……"屈薩神父似乎說不下去了.


    "她的臨終遺言."德古拉矗立不動,發出可怕的低語聲:"告訴我!"


    "她留下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的王子已經死了.沒有了他,一切都已罔然.願上帝讓我們在天堂裏重逢.‘"


    "上帝?上帝!"那是一聲怒吼的挑戰,拋向小教堂的天花板.那些圍成半圈的人本已慢慢向王子靠近,這時立刻退縮,仿佛是怕突然會天降閃電將他擊倒.


    可是德吉拉好像一時又將上帝給忘了.他痛苦的目光再一次落向已死的伊麗莎白,注意到她怪異的外表.


    "她為什麽這樣?全身濕淋淋的,都是血……為什麽她的侍女們沒有為她洗淨更衣?"


    禮拜堂又一次籠上可伯的沈寂,且有一種緊張的氣氛.


    屈薩無可避免地又擔負起解釋的重擔.


    "孩子,她的待女們很忠心,都希望快點讓她安息,在這小教堂裏.以前--"屈薩停住口,似乎是害怕,又像不知如何接續.


    "以前怎樣?"


    沒有回答.屈薩臉色蒼白.


    "去你的,神父,快告欣我!"


    屈薩神父十分勉強地接口道:"孩子,她是自殺而死的.自殺而死的人當然是不能埋在聖地的.侍女們希望能秘密進行喪禮,在我或教會的任何其它代表--"


    "教會不準她下葬?"


    "王子,那實在由不得我!"神父在驚恐中忽然結巴起來."她的靈魂無法得救.她受到了詛咒.那是上帝的法則……"


    德古拉王子又發出無意義的叫喊,致命的怒氣混合著垂死野獸的吼聲.他彎下健碩的身軀,抱住梯階旁巨大的石聖水盆,猛力將它推翻.幹淨的聖水泉湧而出,淌過滴在地上的一小攤一小灘河水,被伊麗莎白的鮮血染紅了,又繼續流過地板,潑濺到那些急忙後退的僧侶們穿了涼鞋的腳上.


    但是他們並不能平靜地離開,因為憤怒的堡主並不放過他們.


    "你說上帝的法則嗎?這便是我護衛神聖教會的報酬嗎?為了我屠殺了上萬個祖的敵人?那就讓上帝的法則下地獄去吧!"


    旁觀者發出了恐慌的呻吟聲.屈薩神父步履不穩地向後退,在驚懼中發出不成語調的低哼聲;與其說他怕的是眼前的王子,毋寧說他怕的是王子的褻瀆言行.他以顫抖的手舉起一個小型的木十字架,就像在對付撒旦一般.


    王子伸手用力抓住那好似要以十字架威脅他的手腕.


    "褻瀆上帝!"屈薩尖叫道:"不要背棄上帝!不要--"他的話融化在痛苦的叫聲中.因為他的胳臂快被扭斷了.


    德古拉的聲音大而清楚:"我棄經上帝--還有你們這些靠他吃飯的偽善者.如果我的愛人必須在地獄中焚燒--那麽我也會的!"


    在下一刹那,屈薩神父的一根臂骨在強力的扭曲下發出"啪"的斷裂聲,神父隨即跪倒在地,發出苦痛的慘叫聲,而他手中的小十字架也掉落在水漬滿怖的地板上.


    德古拉好似已將他遺忘,吼道:"既然上帝不肯教贖她為了報仇,我便將自己交給黑暗的力量!"他伸開雙臂,聲若宏鍾:"讓死亡成為我的生命!"


    旁觀的僧侶們又發出一聲恐懼的呻吟.小教堂裏陷入緊急的警戒狀態,僧侶們爭相奪門而出.


    德古拉拔出劍,轉身直衝向祭壇上方的大型木十字架.在忿怒中,他以全身的力量將劍刺進了十字架的正中央.十字架在這銳利的衝擊下震動了;假若十字架上釘了任何人的話,這一劍所刺之處正好是在心髒附近.


    先是一個聲音,接著是另一個,然後又是一個,尖聲叫著十字架的傷口滲出了血.


    小教堂現在滿是驚叫的人聲.在眾人競相逃走的紛亂中,蠟燭和雕像一個接一個被撞倒了,有些人甚至在忙亂中踩到了死者的軀體,事後許多人說他們看到基督的血流到地板上與她的血混在一起了.


    因悲痛與氣憤而失去理智的王子,已衝過神殿,衝向放有聖體的大禮拜堂.他伸手抓起金聖杯,將杯中所盛的聖液隨意潑棄.


    然後,他又衝回伊麗莎白身邊,彎身用聖杯在最深的一灘聖血水中舀出半杯血水,再將杯子高高舉起.


    "‘血就是生命!‘"他引用聖經的句子後,又加了一句:"也就是我的!"


    德古拉王子一飲而盡.


    喝下那液體後,他已奄奄一息.


    他的奄奄一息,卻無止盡地持續,持續.


    林浩看著這個詭異的場麵疑惑道:“這個是什麽?難道我已經死了?”


    想了艾薇兒那詭異的一指,林浩至今也沒有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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