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順著階梯原路返回,上麵也還是一樣的光景。不論是上還是下,不管他們再走多少層,看到的都是這一扇大門。隧道裏安靜得可怕,隻餘下他們的呼吸聲、心跳聲,三十三放棄掙紮,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門。祝棄霜蹲下,門上除了半月刻繪外,底下確實還刻了別的文字,字是繁隸,但是門體磨損嚴重,許多字都看不清了,祝棄霜隻能大概認出幾句。身色端嚴,諸相具足。……光明照耀,如月滿天。上麵的東西和李懷屏之前所說的沒什麽出入,大意是讚頌神明的,祝棄霜想到防空洞裏的屍體,心想大概也是什麽邪神。“看來是非進去不可的意思了。”李懷屏的嘴唇抿成一道緊緊的線。進了這扇門,李懷屏手裏的光便顯得過於微弱了,即使往前照過去,也很快就被吞噬。祝棄霜用夜視之眼看過去,門裏頭還是一個隧道,但比他們之前走過的些寬敞許多,牆壁縫隙累累,上麵仿佛被人刷過漆一般,色彩斑駁。無數道白色的布條彼此交錯著,從隧道的穹頂掛垂下來,阻礙著他們的視線,陰森詭怪。三十三個子比祝棄霜稍微高一點,頭碰到了那白色布條,立馬捂著腦袋跳起來,在空氣中打了一套拳。“有什麽東西碰我頭了!啊啊啊!”三十三一蹦三跳,恨不得掛在祝棄霜身上:“是不是你,李懷屏,你別嚇我。”“我沒那個閑工夫。”李懷屏皺眉道。“牆上麵掛著布條。”祝棄霜解釋,拍了拍三十三勒著他脖子的手,示意他放鬆點。李懷屏用手往上探了一下,果然隧道頂上全掛著密密麻麻的白布,看上去詭異又滲人。祝棄霜貼近了一點,嗅到牆壁上有股刺鼻的味道,牆壁上大片的色彩,還能看出一團模糊的影子,像是……畫?三十三跟著他摸了一下牆麵,斷定道:“這是用丙烯顏料畫的。”丙烯顏料比不上壁畫專用的材料,整個隧道的大部分牆麵都已經斑駁變花,掉得差不多了,也看不出原來畫了什麽。李懷屏用手邊摸邊看,將路記下來。到底是什麽人在長溪大學底下留下這些壁畫和屍體,祭祀的又到底是什麽“神明”。往前走了幾分鍾,隧道還是看不到盡頭。但是周邊的壁畫變得逐漸完整起來。祝棄霜有些背脊發寒,這隻能說明隧道兩邊的壁畫一直有人在作畫。他們進來那段路時間比較久遠,而越往裏進,作畫的時間便越短。李懷屏放慢腳步,去觀察周圍殘破的壁畫,上麵畫著些跪地的男人女人、嬰兒、除此之外便是大片的血,不知道是被汙染了,還是壁畫原本的一部分。李懷屏下意識想掏出手機拍照,想到手機已經在掉下來的過程中不小心丟了。看到祝棄霜也沉默不語地端詳著四周的壁畫,李懷屏為他解釋道:“這一部分畫的應該就是信眾參拜了,不過還看不出他們拜的是誰。”李懷屏有意緩解隧道裏寂靜恐怖的氣氛。裏頭本來就安靜得連針尖掉地上都聽得見,如果沒有人出聲,實在讓人心慌,他又問三十三:“你看出什麽了嗎?”三十三無語:“我是學雕塑的,又不畫壁畫,你問我怎麽看。”“……我覺得這畫畫得太醜了。”三十三總結。“作畫之人應當沒什麽繪畫功底,隻是在單純地用圖記事罷了。”李懷屏沒有否認這一點,說道:“還有一點,從進來那段來比對我們現在看見的這段,畫法風格迥異,這些壁畫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說明這裏曾被多人反複進入。”祝棄霜突然出聲道:“作畫之人還在這裏。”“什麽?!”李懷屏一悚,朝祝棄霜那邊看去,發現祝棄霜已經往前走了一小段,一手摸上了他麵前的牆壁。祝棄霜麵前的牆壁上的畫色彩鮮豔,沒有一絲脫落裂痕,上至被白布垂繞的壁頂、下至腳底。畫麵的下方是海浪,頂上懸著一輪明月,而中間被一大片血跡模糊,隻能依稀看到血後的人形。祝棄霜看到麵前的畫,瞳孔緊縮。……這牆壁上的畫,和他在酒店大堂看到的那幅鑲著電子屏幕的畫,幾乎一模一樣!而且兩幅畫的中心都被東西遮擋了!這幅畫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那個節目!那個世界!和現實到底有什麽關係?祝棄霜觸及牆壁。一陣黏膩的質感從石壁上傳來,他抬手,發現指尖上沾上了一抹紅色。“牆上的顏料沒幹。”祝棄霜怔道。三十三跑過來站到他身邊:“丙烯幹得很快,就算地底下潮濕,最多一兩天也幹了。”兩人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震驚。李懷屏聽得頭皮發麻,立即一手捏訣,警惕地望向四周。一陣陰冷的寒風穿過隧道,從骨頭縫裏都竄出冷意,緊接著浸透了四肢。“不對,不對。”三十三盯著那副碩大的壁畫,眼裏是和祝棄霜如出一轍的震驚,他盯著那副被血色汙染的畫像,突然說道:“這不是紅色顏料沒幹,這是血!!!”三雙眼睛齊齊盯著那副畫,上麵的血跡猶如流動的水,漸漸往下滴淌,宛如活物。但他們都知道,無論是血還是顏料,都不會在半幹的情況下繼續往下流。三十三一時窒息,拉著祝棄霜往後退:“快走。”哢嗒。頭頂上又地響起了爬行的聲音,但這次的聲音更大、更急促,仿佛催命的鼓點,衝撞著狹小的甬道。畫像上的血跡漸漸流淌到他們腳下,逐漸蔓開,越來越多。李懷屏和三十三對視一眼,同時拉住祝棄霜兩邊手腕,向前跑去。隧道前方就已經到頭了,下麵又是一段階梯,和他們以往走過的樓梯不同,是木頭的階梯,看上去年頭不小了。老化的木板一踏上去,就響起牙酸的聲音。現在這種情況,往前走還是往後走,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分別。三個人衝向下麵的木頭台階,潮濕老化的木板隨著腳步發出不堪重負的扭曲音調,空蕩的隧道裏回響著嘎吱嘎吱的聲音。異形物種爬過的聲音,木板晃動的聲音,雜亂的聲音像無聲的死亡序曲,祝棄霜幾乎聽不到任何其他人說話的聲音。突然,木板嘎吱一聲斷開,祝棄霜腳下踩空,睜大了眼睛,前麵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光。眼睛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下意識閉上,祝棄霜重重摔在地上,感覺被拉著的手一鬆,忍著強光睜開雙眼。牆壁上的光接連亮起,照亮了整個空間,長久沉在黑暗裏的眼睛驟然被光刺激,祝棄霜控製不住地眼睛脹疼,幾乎要流下眼淚。一盞又一盞的蠟燭無火自燃,照亮了整個空間,光暈打在地上,像另一個世界。祝棄霜發現剛剛還在他旁邊的三十三和李懷屏統統不見了蹤影。他回頭看去,不僅沒有人的蹤影,連下來的階梯都不見了。他去看頭頂,那上麵並不是樓梯,而是和剛剛隧道一模一樣的穹頂,這裏的頂部也垂著繁多詭譎的白布,比起上麵的隧道又多了許多紅色的布條,交雜在一起,仿佛人體裏垂下來紅紅白白的器官,讓人看了不自覺反胃。那他是怎麽摔下來的?為什麽和他在一起的三十三和李懷屏又不見了?心裏的疑問太多,祝棄霜一點頭緒也沒有,簡直是一團亂麻。他忍著身上的摔傷站起來,發現這是一個很小的地洞,幾乎一眼就可以望到全部,洞的牆壁上釘著一圈燭台,祝棄霜數了數,他看到的大概有七個,蠟燭在幽幽地燃燒著,像是注視著他的眼睛。除此之外,他麵前就擺放著一尊石製的、方方正正的石棺,這尊石棺幾乎占據了地洞的整個空間。作者有話要說:第25章 長溪大學(完)密閉的空間裏隻剩下他一個人,與他一起下來的三十三和李懷屏離奇消失了,來時的階梯也不見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被困在這個地洞裏了。祝棄霜沒有選擇去研究那具看上去就很詭異的石棺,貼著牆壁走了一圈,試圖找到一個可以出去的地方。石壁間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縫隙,居然是渾然一體的石洞。又繞了好幾圈,依舊沒有找到任何能出去的地方,祝棄霜貼著牆壁坐下來,問a1:“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a1沉默了一會,回答:“並沒有檢測到身上存在相關buff。”“有沒有能穿牆的能力?”祝棄霜實在沒辦法了,隻好盤著腿和a1說話。“有,但是你的積分不夠。”a1很直白地說。祝棄霜將每個蠟燭翻來覆去看了一遍,不知道什麽蠟燭能燒這麽久,聞上去有些腥味。密閉的空間裏,讓這些蠟燭繼續燃燒無疑是在和他爭搶氧氣,反正不用蠟燭他也能看得見,祝棄霜試著吹滅蠟燭,火苗跳了跳,吹不滅。祝棄霜支著腿,靠在牆上不動了。半響,a1才說道:“你不試著看看那具石棺嗎?”“除了推銷外,你居然會主動說話。”祝棄霜淡淡道:“你很希望看我找死?”“祝先生,你對我太傲慢了。”a1的聲音很機械:“根據我的數據庫分析,這樣的環境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哪怕內心恐懼至極,也會上前查看的。如果找不到出口,室內的氧氣並不夠您撐到節目開始。”祝棄霜捋起額間被汗水打濕的碎發,眼神落在麵前的石棺上:“還用看嗎?”他剛剛就看見了,石棺棺身和棺蓋中的縫隙一直在往下滴水,片刻過去,從棺中溢出的水已經蔓延到了他的腳邊。那水跡蔓延到祝棄霜腳邊,隱隱發出一股腥臭味,祝棄霜仔細一看,渾濁的水跡裏夾雜一些毛發的碎片,還有像線一樣不明顯的血絲。祝棄霜皺眉:“這是什麽?”他沒有指望誰回答,隻是疑惑,沒想到a1接過了他的話:“這是羊水。”祝棄霜沉默了片刻,移開腳,走到了另一篇幹淨的地方。看與不看都沒有意義,就像他們在防空洞裏,往上跑還是往下跑都意義不大,總歸在裏麵是逃不出去的。現在被困在這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地方,石棺裏要是有什麽東西,他除了等死也沒有別的方法。隨著蔓延的水流,石棺的棺蓋逐漸開始震動,像是被水推開又像是裏麵有人在不停敲打著棺蓋,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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