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戲園後,今月白跟奚決雲說了她的決定。


    她本來是想與奚決雲一起留在這裏的,共同謀劃,把那些慘無人道的外國兵殺死在致幻性濃煙裏,可現在花街的姐妹們需要她。


    顏在在是為了花街的姐姐們回來的,而她現在要做的,是把花街剩下的一半人帶離這裏。


    “我本來也不想讓你留下,”奚決雲坐在椅子上,聲音輕而淡,“你的性格與能力會讓你在外麵活得夠好,如今國家百廢待興,總有屬於你的機遇。”


    “快走吧。”


    於是今月白跟眾人告別,薑厭也彎著唇角跟她揮起手:“祝你們一路順風。”


    “借你吉言。”


    今月白背著沉重的布包帶著三人離開,她們往後山的方向走去。


    如今羚仁村全是往那個方向前進的村民,蕭叢也一襲紫衣站在後山小路的分叉口,指引大家出山。


    她擔心有人迷路誤入山穀,所以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


    今月白看到了蕭叢也,抬起胳膊揚起手:“叢也,後會有期。”


    蕭叢也笑了笑:“我在這裏陪著班主。”


    “再見。”


    今月白深深望了蕭叢也一眼,微微躬身,而後轉身大步離去。


    蕭叢也目送走她們,與朋友換班,回到了戲園。


    一回到戲園她就張羅起大家的撤退計劃。


    如今沈笑笑已經被藥館送回來,正在二樓昏睡,薑厭在幫幾個大娘收拾行李,她手腳利索,疊衣服疊得飛快,在幹糧外麵包上一層層的防油袋子,而後幫她們把布包牢牢係好。


    大娘們背好布包後,去跟奚決雲告別。


    她們遲疑片刻,神色忽然變得很不好意思,她們解釋起來:“我們還有孩子在其他地方,親戚也還在,班主我們…”


    奚決雲站起身,往每人懷裏塞了幾張麵額不大的銀票:“多了容易出問題,這些你們收著。”


    “逃命才是對的,再說去村門口的時候,你們都跟著去了不是嗎?”


    “好好活著。”


    大娘們互相推搡著,為首的大娘跺了跺腳,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玉質的菩薩掛墜:“這是我娘以前給我求的,我也沒啥值錢的東西,班主您千萬別嫌棄,能不能收著啊?”


    “收著我能安點心!”


    這沒什麽好拒絕的,奚決雲笑著接過了掛墜,當場就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再見。”


    大家都在告別,半小時後,戲園眾人走了大半,隻剩下奚決雲,蕭叢也,薑厭,沈笑笑,趙誌希三人,還有一個十五歲的女孩。


    女孩平日裏也喜歡讀報紙,深知外國兵的狠毒,再加上她很崇拜奚決雲,怎麽勸都不走。


    “年紀小也可以做好事啊。”


    她坐在椅子上晃來晃去:“再者我都聽說了,抗戰英雄裏有比我歲數還小的呢,做飯的時候給好幾個畜生下毒,畜生不敢吃第一口,那個小


    孩就自己先吃,吃得可坦蕩了。”


    “最後他們都死了。”


    “不僅是我們活得水深火熱,好多人都這樣,為了讓死掉的同胞可以少掉一點點,我們可以豎起一個很小的盾牌。”


    “能攔住一隊畜生就行,他們可以是十幾個人,幾十個人,如果有近百個人,那我們就賺大發啦!”


    從王老爺接到的電話來看,明晚那隊外國兵隻是一個小隊,他們剛侵略收割完最近的村子,率先前往羚仁村探路。


    人數說不上很少,但也說不上太多。


    然而已經足夠。


    天氣如此悶熱,點燃罌靈花後,這會是一場清風難以吹散的煙,將盤踞羚仁村數天之久。


    隻要這場煙還在,後麵的人就不敢進入羚仁村。


    從後山逃走的村民們也有更多時間謀取生路。


    “挺好的,”奚決雲看向門外的街道,“大家各有各的出路,這不挺好的嗎。”


    這會兒蕭叢也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把薑厭的行李打包好,拋向她懷裏。


    薑厭一愣,條件反射地伸手接住。


    “你待會兒也走。”蕭叢也說道。


    薑厭抱著行李,一時沒想好怎麽回話,她的眼睛瞥向二樓的方向。


    蕭叢也注意到她的神色,放慢了聲音:“她醒了,隻是還在喝藥,她的行李我也收拾好了,你們一會兒一起走。”


    “如果她病情複發,走得太慢,你也別管這相處幾天的情誼了,”蕭叢也聲音冷淡,“沒人會為了幾天的相處拚命,誰都是緊著自己的,該走就走。”


    這會兒哪怕不去刻意理解的人設,薑厭也知道“她”會怎麽做。


    “我也不走。”


    薑厭說:“我以前家裏可有錢了,根本過不慣苦日子,走來羚仁村已經是很大的折磨了,我不想再走一次。”


    “再說我家是被外國兵毀掉的,我爹自殺也是因為外國兵,我全家都沒了,”薑厭看向蕭叢也,“現在有這麽好的機會報仇,我才不走。”


    “你陪著奚班主,我陪著你。”


    說這段話時,薑厭隨時等待觸發答題音。


    但是沒有。


    她私心裏也覺得不會有。


    無論是行事動機還是說話語氣,薑厭已經可以把握好“她”,再說本來也不是什麽複雜的人設,隻是個家道中落又很依賴蕭叢也的小姑娘。


    隻是說完這句話,薑厭的心弦忽然一動。


    她總覺得自己剛才說的最後一句話有些耳熟,從句式上看,像是跟誰學的。


    沉吟幾秒後,薑厭發現自己是跟虞人晚學的。


    【那個女孩最喜歡奚決雲,我最喜歡薑薑。】


    薑厭垂眸看了地麵幾秒,安靜了會兒,再次看向蕭叢也。


    蕭叢也迅速別開視線,奚決雲這時倒是掩唇笑起來:“你看看,是你造的孽呀。”


    蕭叢也斜睨回去:“明明是你造得孽。


    ”


    “打包收了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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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沒再說話。


    戲園裏一時很沉默。


    半分鍾後,一直沒說話的趙誌希打破了沉寂。


    她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遞給奚決雲。


    奚決雲一愣,連忙接了過去:“這是…”


    趙誌希說:“這是我和姐妹們記錄的罌靈花粉上癮後的反應。”


    奚決雲緩緩展開白紙,上麵是各個女孩用黑筆寫上的注意事項,字體各不相同。


    【剛吸食的前三分鍾並不會感到太難受,隻是覺得鼻腔和喉嚨疼,但還是有神智的,力氣也沒有消失,可以反抗。】


    【就是那時我們沒反抗成功。】


    【三分鍾後力氣就會飛速消失,大概五分鍾吧,吸食的人會腿腳發軟,眼前出現幻影,有人看到了自己變成樹,有人看到自己在天上飛,這時已經沒了反抗能力。】


    【八分鍾後,幻覺加重,胡亂走步,感覺很開心,大腦神經麻痹,隻覺得快樂,口腔裏不停產生口水。】


    【以上是小劑量吸食的表現~】


    【逐次加大劑量後…那時候我們已經沒記憶啦,隻是月白姐說,有人的鼻腔在流血,有人倒地嘔吐,甚至失禁,但也不一定,不同人的反應有些差距。】


    “總而言之,濃煙在釋放三分鍾後,我們就可以進去殺人了。”


    趙誌希說:“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等到五分鍾。”


    奚決雲捏緊紙條,點了點頭。


    下午五點,在後山指路的人回來了,這會兒羚仁村想走的人已經全部撤退。


    剩下的不願意走的人全部來到戲園。


    加起來有十六人。


    這些人有長有幼,有男有女,最年長的有六十餘歲,最小的十五歲,他們聚在一起,討論著明天的分配。


    六點,夕陽落日。


    太陽遙遙地墜下地平線,天空變灰變黑。


    罌靈花隻在夜裏盛開,如今終於時機成熟,到了采摘的時候。


    趙誌希帶著另外兩個女孩站了起來,她們都背著巨大的背包,準備好了手絹和石灰水,這兩個東西可以讓她們抵禦花粉久些。


    蕭叢也與奚決雲也站了起來。


    按照計劃,她們兩人會陪女孩們前往,在三個女孩身上捆上繩子,看她們走進罌靈花海,然後在發現女孩們情況不對的時候,把她們從黑霧裏拖回來。


    這是一件格外危險的事情。


    畢竟花海深處的黑霧濃重,人一旦走過去,就會難以看清裏麵的人影,所以一旦估計失誤,女孩們很可能喪命。


    但留在這裏的人,早就有了喪命的覺悟。


    要不是大家必須在外兵打來前保持清醒,讓自己不會被上癮反應控製,會有很多人去摘花的。


    五人準備出發


    ()了。


    但就在奚決雲推開門的那瞬間,二樓的方向忽然傳來了叫聲。


    ——“班主,我也要去。”


    聽到聲音,薑厭比奚決雲還快地轉過臉。


    是沈笑笑。


    沈笑笑被控製著走下樓,她想著自己剛才觸發的答題。


    【你的身體自己清楚,久病難醫,如今姐姐去世,你脫力昏厥數次,身體愈發虛弱,所思所行全靠藥來吊著,藥真的太苦了,命數也其實早就定下來。


    你活不過這幾天了。


    如今眾人要出發去你姐姐去世的地方,罌靈花海,你想著你還沒有見到姐姐的屍體,所以決定——


    1、前往,因為你對不起姐姐。


    2、前往,因為你欺騙了姐姐。


    3、前往,因為你很愛姐姐。】


    沈笑笑選擇的是“選項1”


    。


    被背後靈控製的她緩慢地走下樓梯:“我的身體活不久也逃不掉,現在連拿刀都覺得累。”


    “如果不讓我跟著去的話,我就要碌碌無為地死了。”


    “求求姐姐們了。”


    沈笑笑目光悲傷又懇切:“我想最後見見姐姐的屍體,如果有多餘力氣的話,我想把她埋在外麵,隻要不是山穀裏,哪裏都好。”


    奚決雲沉默了很久,最後還是點了下頭。


    她沒有權利阻止想要做事的人去做事。


    在奚決雲點頭的瞬間,沈笑笑恢複了身體的控製權,她用力撐住了身邊的椅子,緩慢地往外走去。


    路過薑厭的瞬間,她突然笑了一下。


    她把手背在身後,偷偷指了指她與薑厭的房間,薑厭懂了她的意思,也動了動手指。


    她目送著沈笑笑跟隨五人離開。


    兩人很清楚地知道此刻就是分別。


    沈笑笑的身體撐不住的。


    傍晚七點,薑厭趁著眾人不注意,上了樓,回到了房間。


    她跟沈笑笑提過虞人晚在時間靜止時給她留了紙條,沈笑笑沒有問紙條內容上寫得什麽,但還是把這件事記了下來。


    現在她大概是有樣學樣,也寫了東西。


    果不其然,薑厭找了一會兒後,在沈笑笑的枕頭底下發現了她留下的東西。


    依舊是白紙黑字。


    這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承載她們的記憶與情感,隻有文字可以。


    薑厭坐在床邊,認真閱讀起來。


    【薑厭姐,今天過得好累啊,你說隻是一天過去,怎麽會發生這麽多事情呢?】


    【雖然大多時間都是躺著,但我有時候還是會忽然醒過來,】沈笑笑認真寫道:【我還是想姐姐,有時候還會想那個叫戴雀兒的女孩,她用剔骨刀的時候,我會想起姐姐甩金色鞭子的時候,我從來都覺得姐姐的能力很酷的,像用鞭子困住壞人的戰士。】


    【她還曾用鞭子揮向霸淩我的人,如果不是我,姐姐會自由得多。】


    【哦對,進藏


    南前我還偷偷看了我們的直播回放,為什麽要偷偷呢——因為姐姐說不是每個通靈師都好脾氣,彈幕裏有不好的言論簡直太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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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們記得薑厭姐的話,不是隻有強大的人才能做主角的。】


    【大樹下的小樹芽試探性地掠過樹蔭往外抽出枝椏的那瞬間,它就已經是主角了。】


    看到這裏,薑厭想起當時的對話場景,下意識勾了下唇角。


    之後,沈笑笑說起自己的人設。


    【因為太想姐姐了,我想借著戴雀兒去懷念姐姐,於是在床上故意觸發了好幾次答題,其實這件事我現在想來是有一點點後悔的,但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戴雀兒被騙了,】沈笑笑一字一句寫道,【她不是被父母賣給人販子的童養媳,我才是。】


    【那晚我在起夜時聽到了父母的對話,發現自己要被賣給別人當童養媳,他們根本不想賣姐姐,因為姐姐力氣大,幹活利索,還會用刀。】


    【那時候我害怕得不行,我不是百分百信任姐姐,哪怕她對我那麽好,我也怕她會不管我,於是在父母與人販子商量價錢時,我把姐姐叫了起來,說父母想要賣掉她。】


    【我們姐妹名字讀音相似,那個人販子說話又含糊,遠遠地在石頭後聽著,姐姐沒有任何懷疑就信了。】


    【之後她帶我逃走,我們的父母死在流民群裏。】


    【等到姐姐後來在藥鋪遇到那個人販子時,因為樣貌與名字相似,人販子又把姐姐認成了我,於是假話就成了事實,姐姐也再也沒機會知道真相。】


    沈笑笑的文字很難過。


    她說道:【所以我和她一樣啊。】


    【我們都一樣。】


    【都沒說一句對不起。】


    紙條內容到這裏就結束了,薑厭認真地把它疊好,放進懷裏,和虞人晚的紙條放在一起。


    而後她看向窗外的天空。


    本來猩紅的天空此時已經變成深粉色,隨著故事線的逐漸落幕,能量場的濁氣屏障在變薄。


    希望明天再薄些,這樣她快速出去的概率就更大了。


    薑厭推開門,在一步一步走下台階的時候,她聽到了沈笑笑的死訊。


    【沈笑笑死亡。


    恭喜其走完戴缺人物結局。


    演繹繼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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